31、030 ...
-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汪以岚以为，他迎来了死亡。
他不是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场命定的亡去，而是没做好准备，死在孟扶光的面前。从空中坠落与她身前的时，汪以岚几近绝望。
别看。扶光。别看！
汪以岚不想孟扶光关于他的最后记忆，是自己倒在血泊中，无法动弹。
那样太狼狈、太不堪。
孟扶光只需记得，她们相处的点滴。记忆之中自己最后的样子，留在传送进任务的前的美好，他穿着孟扶光喜欢的衣衫，扎着好看整齐的发髻。
这是他最后的乞求。
也是未完成的愿望。
他终究还是倒在孟扶光的面前，与她四目相对，彼时，他已伤重，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滚热的鲜血顺着肌肤的纹理留下，浸透衣衫，然后又滴流而出，落入汪以岚身下，和雨水混合，颜色由浓转淡。
雨依然在下。
大滴大滴的雨点打在汪以岚的脸上，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直至陷入黑暗。
……
汪以岚再次睁眼，发觉自己位于一处奇怪的地方。
周遭充斥着灰雾，茫茫一片，看不清有什么。脚下是清晰透明的，人可无凭无依地行走其上，蹲下时，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是江南。
此时此刻，再次醒来的汪以岚发现自己正在江南地图的上空，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全知视角，看见这里的一切。
不仅如此，他身上所有的伤口，不论新的还是旧的，甚至于曾经的断臂，都在一夕之间，不治而愈。
汪以岚反复地观察失而复得的左臂，做了几次握拳又松开的动作，竟然有些不适应这本来的身体。
“你醒了？”
不知是何人在雾气之中说话，声音传来，有些虚无缥缈，还带着回音。
多年习武的经历，让汪以岚立刻警惕起来，摆出预备战斗的姿势：“你是谁？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汪以岚的反应似乎在对面说话之人的意料之中，早已见怪不怪的程度。
它轻笑一声，缓缓开口：“你确实是死了。”
“这里，是所有不甘灵魂的执念，它们汇集于此处，于是有了我。”
“而你的执念，我感受得到，是这里最深的一部分。”
“你想活着，想去到一个人的身边。”
是的。
他不想死。他还没真正见过孟扶光的模样，也没去过她的身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汪以岚盘腿坐在地上，“这些都已是奢望，如今我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要过得好，不要伤心。
话音未落，汪以岚的眼前风云变化，凭空出现一段画面。
画面之中，是个笑得明媚灿烂的女孩。
“这是……”
“孟扶光。”
汪以岚顿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孟扶光原本的样子，和游戏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像游戏里设定的少女体型那样娇小，身高看上去也要高上些许。
眉眼之间倒是和那张脸有几分相似，但不同的是，汪以岚觉得画面中的她比自己以往所见都要好看。
果然。她真的如自己的名字一样。
像太阳一样拥有温暖的光。
而这样温暖的光，曾在许多的时刻，照耀在汪以岚的身上。
“你运转的阵法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不仅是剧情中所描述的世界，还有你和她的世界。”
“现在，你有两种选择。一，留在这里，你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孟扶光的身边，二，去往她的世界，但是……”
不同的选择会通往不同的结局。汪以岚忽然明白，现在的选择，是因果轮回中，他和孟扶光共同的果。
没有孟扶光，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选择。
汪以岚毫不犹豫：“我选二。”
“你还没有听代价。”虽被打断，但说话之人并不生气，甚至语气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没什么意义。”汪以岚说，“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也是我期望要走的路。”
凡事都会有代价。就像他在任务中强行运转阵法，大开天门，最终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在故事的一开始，他明白这是不可能被实现的愿望，所以将它藏在了心底。而今有了机会，汪以岚觉得，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只要故事的结局，他在孟扶光的身边。
跨过世界的壁垒，去拥抱自己的喜欢的人。
“痴人。”
“穿梭世界的代价，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有多难？”
“你会忘记她。”它说，“去往她的身边，但忘记跟她有关的一切，这比死亡更残忍。”
太多的变数了。
也许会相遇，也许会擦肩而过，也许一个人已经去往新的生活，而另一个仍然带着回忆守在原地。
也许。
在无数次擦肩而过中，你会觉得，她很熟悉。
你感觉自己见过她，感觉曾经有很深的羁绊存在于你们之间，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汪以岚摇了摇头，并不认同它的说法。
“你错了。”
他说。
倘若爱的是一个人的灵魂，那么无论怎么变换，
“我会忘记她，但我会再次爱上她。”
-
庆典剧情的结束时间是周四晚上，孟扶光哭过后，晚上躺在床上，又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所以周五的早八课，她顶着通红的双眼和肿胀的眼皮坐在了教室里。
身边的霍长赢和裴喆看见她这副模样，都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什么情况？你哭了？”
孟扶光虚弱地往桌子上一趴：“心爱的纸片人噶了。”
霍长嬴大概知道是谁了：“那个喜欢的机械臂双开门？”
“对。”
裴喆：“节哀顺变。”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孟扶光很想仰天长啸，“是谁在纸片人男朋友去世之后，还得来上这个破早八！”
周五的这节早八让孟扶光的烦躁抵达了巅峰。
“我知道你不想上早八，但是先别不想上，”裴喆说，“老师刚刚来的时候看人不多，已经掏出名单，说不定预备点名。”
孟扶光：“……”
很想死，但是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随着十五周年庆典结束，汪以岚角色下线，新的地图入口已经开启。
距离新主线任务上线还有一段时间，但孟扶光已经没有心情上游戏了。
就连游戏的探索玩法都不能吸引此时已心灰意冷的孟扶光。
这节课她是带着电脑来的，现在电脑是打开的，人是握着鼠标发呆的，《纵平生》的云游戏界面，是碰都不想碰的。
尽管孟扶光感觉自己应该上线干点什么。
直到下课铃响起。
霍长嬴看不下去了，帮孟扶光合上了电脑：“下课了我的宝，咱回家吧。”
孟扶光如梦初醒，疲惫地说道：“回去补觉。”
周五的大好时光，最适合睡觉回血。
和霍长赢、裴喆分别后，孟扶光磨磨蹭蹭地挪到校门口的公交站等公交车来，晃晃悠悠地到家楼下的公交站点。
所有的事情都与之前没什么分别，但她明白，以后游戏之中，再也不会有人会为她的到来而感到欣喜若狂。
不会喊她的名字，然后笑着飞奔向她；不会主动弯腰低头，将自己的脸凑上前来，让她摸摸自己毛茸茸的头顶。
离开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已适应一个人的存在，他离开后，你看向的每处，都有他存在过的影子。
比如风景如画的江南。
这个承载了汪以岚短暂一生的地方。
孟扶光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家门口。她熟练地输入密码，开门，在玄关换鞋。
当她准备往屋里走的时候，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停住了脚步。
屋里有人。
呼吸仿佛在此刻停滞，心脏却疯狂地跳了不停，快要擂出胸膛。
孟扶光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完全不敢进行大的动作，生怕弄出一些大的声音，再次惊扰到屋中的人。
那人没有动静，听见孟扶光关门换衣的声音却没有立即出现。
双方都在试探，都在等待对面人的下一步动作。
不能往里走，得出去报警。
孟扶光没有转身，而是选择面对着客厅，以备时刻观察情况。
她往后轻轻地退了一步，右手缓慢的攀上防盗门的把手，向下摁动。
就在门开的瞬间，孟扶光还来不及转身就跑，屋中那人突然窜了出来。
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但对方却眨眼之间来到了孟扶光的身边。
在看清那人着装和面容时，孟扶光失去了立即离开这里的想法。
那人一席古装扮相，梳得是似曾相识的高马尾，穿得是她曾见过的圆领袍。
就连腰间的配剑，化成灰孟扶光都可以认出来。
这是她，送给汪以岚的礼物。
当时汪以岚剑断，是她跑遍了《纵平生》的大地图，寻访了很多npc，才为他求来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带着怀疑自己的脑子。
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揉了揉眼睛后，这人还站在自己的面前。
“汪以岚？”
孟扶光试探性地叫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三个字，孟扶光屋中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汪以岚毫不犹豫地将腰间锋利的长剑从剑鞘之中拔出，抵在孟扶光的脖颈之上。
孟扶光没有躲，甚至头都没有歪一下。
她并不害怕。
或者说，孟扶光十分笃定，不管汪以岚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对自己下手。
她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对方，二人之间陷入了僵持。
半晌，汪以岚才用一种迟疑的语气，打破眼下尴尬地沉默。
“你，认识我吗？”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03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