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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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桥当然没去医院，他让出租车司机改道，去了金港湾。
那边有一栋私人别墅，是苏桥养母的私产。
苏桥十八岁成年那一年，养母本打算把这套别墅过户给苏桥，苏桥没收。他在苏家的地位一直很尴尬，苏家收养他只是出于形式需要，所以不得不做一下慈善功夫。
一开始养父的确对苏桥不错，但养父是个性格极其古板严苛的人，发现苏桥无法满足他的个人要求之后，立马明确说出了他对苏桥的失望。
至于苏霆，更是个控制欲爆棚的变态，他对苏桥的就一个要求——像人偶一样听话。
比起回家，苏桥宁愿待在精神病院里。
出租车抵达别墅区，因为严格的门禁，出租车无法进入，只能停在门口。
小孩还躺在苏桥腿上，睡得不省人事。
苏桥看着小孩熟睡的脸，有那么极短暂的一刹那，他动过留下小孩的念头，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抛弃了。
他根本不会带小孩，也不想自找麻烦。
带小孩不仅要负责他的衣食住行，还要供他念书上学结婚买房和生娃，可太麻烦了。
于是苏桥无情地摇晃着小孩的身体：“醒醒。”
小孩睫毛动了动，脸一偏，直接埋进了苏桥肚子，细小的呼吸甚至穿过透气良好的病号服，传递到苏桥肌肤上。
苏桥：“……”
他一把捏住小孩细小的后颈，指腹下压时，能清清楚楚地摸到他嶙峋的脊椎骨，这孩子比看起来还要瘦弱。
苏桥把小孩从肚子上扯下来，继续摇晃：“醒醒，吃饭了，吃怪物点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小孩紧闭的双眼立即睁开，漆黑眼珠里满是沉沉的幽光，甚至隐约带着些许凌厉。
系统立即在苏桥脑子里喊：“你看！你看看！他这么凶，将来一定会杀了你了！我的神，你现在就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连皮带肉吃干净！”
苏桥低着眸，他的眼珠是浅浅的琉璃色，浸透莹润，像是一面明亮的水镜，倒影着小孩的稚嫩而又长着诡异黑鳞的脸。
小孩睫毛眨了一下，眼里那些晦暗的阴郁突然弥散。
他沉默地坐起来，乖乖离开苏桥的腿。
没了那个人的体温包裹，凉意瞬间袭来，竟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垂着睫毛，视线下落，对着车底。
要分开了，小孩想，这个人不会留下他的。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不，他在这个人面前，好像从来没有过价值。
他现在的身体娇小柔弱，只是拖累。
“下车了。”苏桥一句话，打破了车里的寂静，也打断了小孩心里那些胡乱蔓延的情绪。
两人一走下车子，出租车司机就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门，迅速远离这个精神病人。
喷出的车尾气扬起一片尘埃，几粒灰尘趁机飞起来，然后残忍地钻进了苏桥眼睛里。
苏桥：“？！”
他被灰尘刺得眼睛一疼，揉了好几下，灰尘却还是死死粘在苏桥眼里，刺得他眼尾都红了。
“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苏桥揉着眼睛，眼泪的不受控的分泌，染湿了他眼尾处的睫毛，“你可以去找你认识的亲戚熟人之类的……”
小孩就站在距离苏桥不到半米远的地方，海风吹过来时，他还能闻见苏桥身上的那股类似香气一样的味道。
他慢慢抬起眼，忍着中午毒辣刺眼的阳光，看向苏桥的脸。
那个人闭着一只眼，修长漂亮的手指按过湿红的眼尾，他浅色的嘴唇开开合合，漫不经心地说着要抛下他的话。
“要是没有亲戚朋友，就去附近的警署，让他们送你去孤儿院……”
说完，苏桥终于不揉眼睛了，但灰尘并没有顺利被他揉出来，而是继续折磨着他脆弱的泪腺，激得他不仅流眼泪，甚至还红了鼻尖。
就像是在哭。
小孩迎着刺目的阳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桥那张含泪的脸，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一种残忍的破坏欲飞速滋生。
哭得真好看。
小孩想，想让他哭得更好看，哭到颤抖。
苏桥说完该说的，转身便往别墅区里走，到了门口的保安亭，苏桥向保安刷脸。
小孩看着那个人的瘦削高挑的背影，泛白的嘴唇抿了抿，紧跟着，他迈开了腿，走向那人。
苏桥刷完脸，等门栅栏杆拉开时，他看到了小孩无声靠近的小小影子。
这家伙竟然没走。
苏桥立即回头看过去。
小孩脚步一停，他低着脑袋，浓密的睫毛垂敛着，在眼下拉出一片可怜巴巴的阴影。
“我没地方去。”小孩语气很轻，儿童自带的奶音，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可怜，“哥哥。”
这声哥哥莫名让苏桥心脏抖了一下。
系统好似比他更加受不了，大喊道：“他在装可怜！我的神，不要怜悯他，趁早把他吃掉，不要给自己留隐患。”
“我也没地方去。”苏桥对着小孩道，“这别墅也不是我的，我只是过来取个东西，然后就要回精神病院，你又不是精神病人，你不能和我一起。”
小孩抬起眼，他站的位置背光，斜斜照射的日光勾得他身影虚幻，那双漆黑的眼珠沉沉的，有些阴郁的晦暗。
“我可以是。”他道，声线清脆而坚定。
苏桥觉得好笑，问道：“你怎么就可以是了，你除了……”
看着小孩脸上的黑鳞，苏桥顿了一秒，说道：“除了长得不太正常之外，还有哪儿不正常了？”
小孩盯着苏桥的脸，轻声说：“我想弄哭你，这算吗？”
苏桥：“？？”
系统愤怒道：“居心不良，他竟然想打哭你，我的神，你还不动手收拾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建议你现在就把他洗干净炖汤。”
“这不算，”苏桥道，“而且你又打不过我。”
他才不会被弄哭呢，苏桥在心里不屑，他从小就没哭过。
说完，他抹掉被灰尘刺激出来的泪花，穿过栅栏杆，往别墅区里走。
小孩大概还要继续跟着苏桥，但被保安拦下了，苏桥听到保安的呵斥声，以及栅栏杆合拢的哗啦声。
没了那个小尾巴，苏桥很快走远，经过一个拐角时，他侧眸瞥向别墅区门口。
那小孩还站在原地，日光明亮恍眼，小孩的面容被光线映得模糊，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肌肤却愈发显得苍白，半张脸上覆盖着鳞片，身影小小的，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T恤，赤脚站在灼热的地面上。
身影寥落而孤寂，像个被抛弃了的小动物。
苏桥脚步顿了顿。
联邦的孤儿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被领养也不一定就会得到幸运。更多的，是像苏桥这样。
孤孤单单的住在孤儿院那个群体里，吃着味道与质量恶劣的食物，穿别人不要了的旧衣服，去不了学校，逛不了集市，玩具也只能去和别的孤儿抢，才能短暂拥有那么片刻。
就算被领养，等待着他的，也可能是难以融入的家庭，养父的嫌弃，或者更糟糕一点，领养这件事，也不过是处于某种形式上的需要。
他会被领养，但只是作为工具。
苏桥眼睛又开始疼了，刚才进的灰尘坚强地令人发指，持续刺激着苏桥的眼球。
他揉了揉泛着泪光的眼睛，到底还是折返了回去。
回别墅入口的路，是向着阳光的。
过分灿烂的日光，让苏桥本就刺痛的眼睛流出更多的眼泪，整扇睫毛都被染湿了，眼尾泛着一种别样的赤红。
小孩仰着脸，漆黑幽暗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桥的脸。
“算了。”苏桥朝着小孩伸手，“过来吧，我带着你。”
小孩立马抬脚往前走，但栅栏杆还没拉开，他往前也只是撞上金属栅栏而已，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努力抓着镂空的栅栏，奋力往上爬，想要拉住苏桥伸过来的手。
他曾被这只手牵过，他知道这只手的有着温暖柔软的触感。
他会牢牢的牵着他，甚至还会保护他。
被保护，那似乎是小孩从没有过的感觉。
苏桥看着小孩艰难上爬的动作，叹了口气，他直接弯腰，两手穿过小孩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小孩立马收拢手臂，死死圈住苏桥的脖子，下巴也乖乖地垫上了苏桥的肩，像只被人捡到的流浪小猫，一旦被抱起，就会用爪子牢牢地抓住主人。
保安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他认识苏桥，但不认识这个孩子，按规定，就算这孩子是苏桥的访客，也是需要登记的，除非这是苏桥的家属。
“我儿子。”苏桥对着保安说，“不用登记了。”
保安：“？？”
他看了看苏桥年轻的，不过二十一二的脸，再看了看那七八岁的小孩。
好家伙，这是十几岁就当父亲了啊。
果然年轻就是精力好。
苏桥抱着小孩，穿过别墅区的绿植花园，往养母的别墅走。
阳光依旧明亮得刺眼，而苏桥眼睛里的灰尘仍旧没被眼泪冲出来，刺刺地扎着苏桥脆弱敏感的眼睛与泪腺，他甚至声音都带上了闷闷的低哑。
“我可以带着你，不过要先说好。”苏桥边走边说，“我不会照顾小孩，也不会做饭洗衣服拖地，所以，这些事情，都得你自己来。”
苏桥仔细想了想，忽然有点兴奋。
“意思就是，以后你早上起床，要先给我做早饭，给我打洗脸水，还要给我洗衣服拖地。”他拍了拍小孩的后背，“你放心，我是不会因为你小，就对你手下留情的。”
毕竟他是病人，精神病也是病，病人被照顾，非常合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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