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驽》零团子

1、（一）

　　牝牡骊黄，区区岂是英雄相？没个孙阳，骏骨谁相赏？伏枥悲鸣，气吐青云漾。多惆怅，盐车踯躅，太行道上。
　　《点绛唇》
　　槽厩驽骀，生来只识糟糠食。磨米担面，老来又临刀俎险。毛长体癯，身不就騄耳之志。嶙骨担尝，报主还恩也性情。
　　《减字木兰花》

　　（一）
　　风的止歇，不闻那微乎其微人的气息，内堂四角分置巨烛，已摇曳不出火苗婀娜的“风姿”。
　　有的，只是无声。
　　无声的静，门窗紧阖，闭塞了外间尘世的喧嚣，更近死寂。

　　堂内有人。
　　不多，一人一几一椅；也不少，左右分八，当头为首，共一十有七人。
　　一十六人，分坐一十六张红石雕砌成的太师椅。椅间夹几，几上轮置佩兰、文竹、清菊、矮松。地下铺陈毛毯，原艳色夺目，此厢却是昏烛暗照一片肃清。红毯尤红，闇了亮色，恍恍竟有如凝冻的血河，仿佛衬得那“死寂”的“死”字，又更真实些许。毛毯一直延伸至堂底高台壁画前。壁前有一鹅黄蒲团和一矮几，几上不置一物，蒲团却有人，便是那第一十七人。
　　下首十六人形形色色，有眼力的人一看便知，俱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只是比起那第一十七人来，终逊色不少。那人紫衫加身，双目炯炯有神，神情焕发，高雅不俗，即使此刻与别人一般屏气凝神，仍难掩出众的气魄与威仪。

　　一十七人，一十七种长相，一十七般表情。
　　这些表情虽各个不同，竟也惊人相似。眉宇有纠有绞，纠着的是苦候下的烦乱心绪，绞着的是那始终掩抹不去的杀戾。
　　他们在等。等最后的消息。

　　门被突地推开，光线直射，新鲜空气鱼贯而入。所有人脸面上的凝重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反而换上各种不同的雀跃。
　　一家仆打扮的男子急奔进门，来不及见礼，已将手中的信捧至坐于蒲团上的主人前方。
　　“来了？”
　　紫衫主人露出一丝浅笑，随手接信。
　　家仆没能明白那是他家主人久侯下的欣喜自语，呆呆一愣，回上一句：“是来了。”
　　紫衫主人显然没有注意，他只是用略微有点激动的手展开信纸，最快速度浏览过全信。然后，面色突变，拔身而起。
　　“二哥，怎么了？莫非姓赵的那狗屁侯爷耍我们？”坐于左排尾那粗眉浓目的汉子率先跳了起来。
　　“唰”地一声，一十五张太师椅空了，众人齐起。惟独右排为首那黄面微须作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仍笑得悠闲，坐着，没有动弹。
　　紫衫主人不悦地瞪了汉子一眼，蹙眉摇头，以眼神示意众人稍安毋躁。睨了眼单膝跪于下方的家仆，他问：“是什么人送这封信来的？”
　　“一个青年人。”
　　“走了没有？”
　　“没有。他不肯走。他说……二爷还没有收下礼物，他走不得。”
　　“礼物？”沉思半晌，脸上竟闪出了光彩，“那礼物呢？你可是收下了？”
　　“没有。那人颇为古怪，说除非二爷当面接收礼物，否则这礼物……不能给。”
　　“喔？那人现在身在何处？”
　　“正在庄门外。”
　　“为什么不请进来？！我和大哥平时都是教你们如此待客之道的吗？去请！”
　　家仆露出难色，伏首道：“请不动。所以小的说那人古怪极了，我请过他，可他却始终站在外头不肯进来，还说这礼物非二爷亲自出门相迎才可相授。”
　　眉梢高挑，向那中年书生望去。见书生点了点头，紫衫主人双袖遂向后一拂，豪声道：“好，我这就亲自去瞧上一瞧，那赵小侯爷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给我邵无痕送什么今世难得一见的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