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露馅了》纸墨酿酒

60、你露馅了

　　今年的气温比往年略微高了一点，直到除夕才下了第一场雪，白雪细细绵绵，像是天给地盖上了一层被子。

　　立在人工湖畔这栋小小的别墅楼，二楼淡蓝色的窗帘这几日就没有几天是开着的。

　　灰色的棉被里裹了两大坨人，像虫子一样蠕动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叮铃铃的声音。

　　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来电显示都没看，就噼里啪啦的一顿吐槽，“我都说了我没空了，你和江行自己聚，我放年假之后都没有空，在家里谈恋爱，单身狗懂不懂？不要再打电话打扰我们了！”

　　“是我！”那边突然传过来一个严厉的声音，慕衍猛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头发乱得跟个鸡窝，看了眼来电显示，“爸？什么事啊？”

　　“你不是说带陆生回来吃饭吗？顺便给我买块砚”

　　“不是除夕回去吗？”

　　“你谈恋爱谈昏头了？看看今天几号了？”

　　“啊？这么快就过年了啊，那好吧，我们收拾收拾，尽快到”

　　他挂断了电话，旁边躺着的另一个男人扭了扭肩膀，伸了个懒腰，“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他慢慢悠悠的下了床，呼啦一声拉开了窗帘，“哟，下雪了啊，这雪下得可真大，瑞雪兆丰年，我种的菜来年一定长得很好”

　　“好了好了，你先别看了，都已经快中午了，快去洗漱，我爸最讨厌别人迟到了”

　　他们起床就已经快中午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去商场买了块砚台，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快下午两点多了，车子刚刚接近，陆生远远的就看见贺叔带着几个人在撕门口的旧春联，做着简单的打扫。

　　陆教授眯了眯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你们这种有钱人，过年也贴春联吗？”

　　慕衍笑了笑，“我爸是白手起家，从前就是个大老粗，但是听他说，我妈妈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会记得他们的生日，也会记得每一个纪念日，说什么过什么节日就要干什么事情，这样才有生活的味道，我妈走了以后，这些习惯我爸也改不了了”

　　车弯进了大门，贺叔就撑了把伞迎了上来，“小衍，回来啊，陆教授，您好，欢迎光临”

　　对于慕家老宅的基本情况，慕衍在来的路上都大致和他说过了。

　　贺叔是慕衍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收留的，在慕家干了一辈子了，也算是从小看着慕衍长大的长辈了，他礼貌的低了低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补品，“贺叔叔好，第一次来，这是特地给您买的补品，知道您跟着慕叔叔山珍海味吃习惯了，可能看不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陆教授哪里的话，外面冷，快进去，先生等你们好久了”

　　老慕总不是等他们好久了，而是等他们买的砚好久了，他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书法，今年的春联打算亲自写来着，但是平日里练字练得太多，砚没了才托他们去买的。

　　走进书房就看见了铺得满满当当的红纸，正在裁剪红纸的老父亲听到响动，头都没有抬，“可算到了啊，我的砚呢”

　　“没忘，那……在这儿呢……”慕衍正想给他送过去，老慕总立刻抬手制止了，“哎哎哎！放哪儿就行，站着别动，别踩到我的纸了啊”

　　慕老板尴尬的看了看陆生，介绍了一下，“爸……这是……陆生”

　　老慕总还是没有抬头，“知道知道，那个，小生啊，叔叔现在有事忙，你和小衍先出去玩一会儿”

　　“啊？那……我帮您吧”陆生道。

　　“你会写春联？”老父亲这才惊讶的抬起了头，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略懂一二”

　　“哦……”老慕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忘了，你可是大学教授，文化人，行吧，那你留下，小衍你自己出去玩吧，别打扰我们啊……”

　　“啊？我……”慕衍蒙圈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爸，我站着这儿不动还不行吗？”

　　“不行，多一个人，会影响我写字氛围，破坏手感”

　　“那，那行吧……”慕衍黑着脸，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陆生拿起刚买的砚，在砚台上慢慢的磨开，老慕总剪裁红纸的空隙看了他一眼，“这手指可真长，确实像是写字的手，你先试试……”，他指了指案前的一挂毛笔。

　　长辈开了口，陆生怎么都不好意思拒绝，挑了支毛笔在红纸上挥洒了笔墨。

　　约摸二十分钟之后，他写完了。

　　老慕总看着地上的对联，连声赞叹，“拔地擎天，霞灿鸿楼千丈锦；迷星醉月，云蒸圣水一湖春，不错啊，真不愧是大学教授啊，好对啊，字也好，刚中带柔，柔中带刚，你是专门练过吧？”

　　陆生弯了弯嘴角，“在国外的念书的时候，当选修课学过”

　　老父亲连连点头，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选修课都能学得这么好，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这句话说完，他看了看陆生的脸色，居然还道了个歉，“别介意啊，我呢，很早就认识你父亲，他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不上道，但是做生意的本事易城没有几个是不服的，当年他做了地产，这个行业在易城就没有别人敢碰了，老贺啊，把这幅对联拿出去，就贴在大门口！”

　　贺叔叔连连跑过来，在书房门口偷听了好久的慕衍可算是找到了机会，连连拦住了，“贺叔，我去我去，呵呵呵呵呵……您去忙别的，我去就好……”

　　慕衍进去看见了这副对联，默默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按照习俗，开在室外的门都要贴上春联的，这大别墅啊，不是一幅两幅就能搞定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变成了，老父亲和陆生写春联，聊书法，慕老板充当了个跑腿的，来来回回的给他们贴。

　　忙完了这些，也就要到吃饭的时间了。

　　饭桌上大部分的菜都是牛肉做的，老父亲还亲切的和他介绍，“听小衍说你喜欢吃牛肉，但是牛肉的做法很多，也不知道你是喜欢吃那道菜，这些都是家里的厨子擅长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慕叔叔，对了，这是给您的礼物，听说您喜欢旅行，希望您不要嫌弃”

　　老父亲惊喜的将他递过来的礼盒接了过来，非常欢喜，“哟，这么多登山杖啊，我还准备等开春了自己去买几支呢，这下好了，也不用去了，直接有人给我送了”

　　“您喜欢就好……”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家小衍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多多担待，实在不行就动手揍他，也不行啊，你生的这么瘦弱，打起架来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以后他要是欺负你，就尽管告诉我，我来揍他……”

　　“我……”我欺负他？你都不知道他……

　　“是啊，他就老欺负我，动不动就吼我，还让我每天给他做早餐，捶背捏腿”

　　“家里没有阿姨吗？你自己不会做吗！你是地主老财吗你！还捶背捏腿……”

　　“我……我……我不过就是……”慕老板有口难辩的，看着那两人的眼神，只默默的低了低头，吃了这个哑巴亏，“下次不会了”，他满脸怨怼的瞪了陆生一眼。

　　“知道就好！欺负人家家里没人啊！小生啊，能喝酒吗？”

　　“能，只能喝六杯”

　　“六杯？老贺，换大杯子……”

　　看到贺叔叔换上来的用来喝扎啤的大玻璃杯和桌子上的茅台，陆生后怕的哽咽了一下，白的啊，我的天，这玩意儿六杯岂不是要了命了！他求救式的看了看慕衍，慕衍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仿佛在说，谁让你逞能的，白手起家的人，生意都是在酒桌上做的，能喝得很！

　　这顿团年饭吃的，菜没有动多少，酒倒是下了不少。

　　老父亲拉着陆生谈谈天，说说地，找了由头就开始喝酒，桌子上那一大瓶茅台都快见底了。

　　慕衍见他实在是撑不住了，随意寻了个话题，打了个岔，“爸爸……”

　　“嗯？”微醺的状态，陆生这话接得非常自然非常快。

　　老父亲夹菜的筷子都愣在了半空中，全场迷一样的安静。

　　陆生瞬间酒醒了，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慕衍只能呵呵呵呵呵的傻笑打了个圆场，“他……他喝晕了……一会儿不还得守岁的吗？我先带他去睡会儿啊……走走走……”，他满脸通红，拉着陆生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老父亲淡淡的笑了笑，夹了块牛肉扔进了嘴里，“会玩儿”

　　白酒太上头了，陆生确实是喝晕了。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是看见面前有张床就呈大字型躺下了，侧头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相框。

　　病床上的妈妈虚弱的弯着嘴角，爸爸笑中带泪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就凑在一边。

　　这是他妈妈吧，这张照片也应该是他和他妈妈唯一的合照。

　　他闭着眼睛絮絮叨叨，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爸爸的书桌上，也有一张这样的照片，漫天大雪，你爸爸挂春联，你妈妈扶着梯子，你爸爸应该很爱很爱你妈妈吧……真可惜啊……”

　　慕衍也呈大字型躺在了他身边，“是啊，我爸……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