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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庄生晓梦迷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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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承被人押入隔间的时候,心中也是极其不愿的。但事实如周汝谨看到的那般,他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其原因有二,一是现在身体虚弱,自己也不会半分武艺,贸然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二是他也想看看后面有什么好戏为他安排着。
进去了之后,就看见墨亦陌被安置在隔间的床板上,自己坐的位置正对着他。阮承安安稳稳的坐下,又仔细地环顾了四周,他也未曾想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同样也看到了紫色的曼珠沙华。最后静下心,沉住气,相如今的事情理的清清楚楚。
自己来到这里,恐怕于这鹤仙楼脱不了关系。时晴必然也是知情者,但照阮承如今看贺晔却是不然,他恐怕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墨亦陌虽口头上承诺会给他改名换姓,如今自己的身份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必须早为自己做打算。如今是不可能料想到墨亦陌之后的安排和动机,德清阁那边的人他同样也没有抱有希望。顶多也就是奢求奢求在危机时刻,那边的人,不要对自己见死不救吧。
所以,现在他还是只能靠自己。来到了这里之后,人无法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为自己留一个后路。
时间过了太久,外面的军队渐渐按耐不住。兰延目光死死的盯住鹤仙楼,本就没有人情味儿的脸上更是多了一丝冷漠,盯得时间也久了,心里也泛起了难处。渐渐的,从内心深处流露出一丝悔意,懊悔着就算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必然要跟着墨亦陌进去。而现在自己只能够在外面焦急的等候,在没有音信的情况下无能为力。
跟着一起出来的小官怕担的责任,实在是候不住了,直接上前问道:“兰大人,殿下线下如何,咱们也不知。都过了如此久了,要不我们还是往宫里投个消息?”
“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我看谁敢轻举妄动。”兰延据人于千里之外,他深知如果是真的,有人往宫里面冒然的传消息,在场的人,有几个能保得住命?
“兰大人,太子殿下可是皇上皇后捧在手里的心头宝,若出了什么事儿,责任也不是我们这一众人能担得起的。这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就不能够通融通融吗?”小官家里面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不是如此,他也没有胆去和兰延对干呀。
“我说了,出了什么事,我来担!”
兰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小官也只好放弃,随即走开了很远。
而守在外面的士兵,又给兰延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大人!陛下和皇后派来了宫中的御林军,看他们的架势,是来逼鹤仙楼来交出人的。恐怕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把我们包围住。”
鹤仙楼楼主对太子殿下走后门,把人给放了进去。如今皇上却想要趁机灭了鹤仙楼,这话传出去对皇室的好处不大。
御林军?兰延心中安稳不定,鹤仙楼与朝廷的关系也没有明确,皇上皇后如此举动怕是故意调戏其间的间隔,眼下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奢求殿下快快出来,在这京都里面,只有殿下敢和皇上叫嚣。
“一炷香,再撑一炷香。我们是太子殿下的兵,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唯太子马首是瞻。”兰延沉着冷静说道,他心中也是焦急,直接派人去敲鹤仙楼的门。
去的是一位小将领,名唤薛皓。应对如此状况,他本也是踱步的焦急等待,如今得了命令,小步的跑过去敲响紧闭着的大门。也才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墨亦陌从容的从里面走出来,一手搭在了薛皓手肘上,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
薛皓也明显的感觉到墨亦陌在向自己的手肘上借力,他很聪明,放轻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
墨亦陌对他低声吩咐了两句,随后走到鹤仙楼大门门前:“多谢楼主大量,今日是在下冒犯,没有寻到人,也只是我自己的无能。”
最后说完转身看向自己带过来的兵,大声吩咐道:“所有人听令,撤离鹤仙楼。”
兰延上去询问墨亦陌的状况,看到眼前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心里的这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随即才把刚才抛之脑后的事情想起来,禀报给了墨亦陌:“殿下,皇上皇后派了宫中的御林军前来,怕是兆头不好,别有目的。照着时辰来算,恐怕也该到了。”
墨亦陌闻言顿步,把目光放在远方,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屑:“直接和他们对着走,我倒要看,他们是执意往前走,还是跟我一起回宫?”
皇帝的心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京都不是容纳叛贼的地方,鹤仙楼没有向朝廷表示善意,那就会成为敌人。既然是自己选择的,也不能够怪别人心狠。
鹤仙楼既然选择了要在这两者之间周旋,那同时也必须承担起这一切的后果。当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要害怕这件事带来的不好。
借一个名义来铲除鹤仙楼,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等到大军走了之后,薛皓得了墨亦陌的命令把马车牵到鹤仙楼面前。瞒着所有人,从这里接走了阮承:“公子,殿下让我们从侧门回宫。”
“嗯。”阮承颔首,随即上了马车。
在墨亦陌出去的短短时间里,时晴来找过他,并且递给了他一个玉令:“这是鹤仙楼的玉令,你拿着,以后到鹤仙楼来没人拦你。”
当时阮承疑惑的问道:“为何给我?“
“我这人看人都投缘,不为其他,也算是物归原主。”
阮承仔细的摩擦被握得温热的玉令,问的时候,他就想过可能是自己在鹤仙楼里面受了伤,让时晴觉得不好意思。物归原主,实在是难以理解。
掀开帘子,回头凝望着鹤仙楼,冷风趁机钻进马车里,阮承的发梢也随风飘起,最后一眼,是他和时晴的对视。
或许有的故事从一开始就被完结,所有的意外也只是意外。
阮承心中发狠,牢牢的握住手里的玉令。心里觉得十分不爽,这鹤仙楼知道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说是一个知情者,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布局者。
被人玩弄在掌心,接受别人为自己的安排的事,真的很羞耻。
阮承脸上抹过一次邪笑,无人能够料到他会做出什么,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会想出什么。
他自己确信,只有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从其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回到小苑之后,只见石竹跪在地上受着冷风,刺骨的刮在脸上,小脸也是被冻得通红。自墨沫回宫后,皇帝就下了道旨意在东宫,所有人都必须等到太子回来之后才能起来。阮承径直的走过去把石竹给扶了起来,之后也没有多做停留,进了小苑里面。
一路护送他到此的薛皓却没有得到他的半分好脸色,进去之前只是冷淡的转身对他说道:“人既已送到,我想你也没有理由多少停留。话说开,我也没有资格给你加官进爵,这些你自行去寻让你做事的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薛皓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他娘的,老子又不是那种赶趟去拍马屁,人前人后表里不一的人,如今你又没成太子妃,这般端着架子,自以为是。
进到里头,本就跪的膝盖发疼的石竹又跪了下去,偷埋下去,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过错般。这场面实在是将阮承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作甚,起来!”
阮承不知道皇上的旨意,但同时他也不关心。
石竹还是跪着不动,犟着性子,摇了摇头。
阮承劝了她起来,既然说了话,之后的事也不想再搭理。阮承估摸着去床榻上歇息歇息。
石竹在阮承会见周公之后,又起身跪到小苑门口去。石竹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不给主子惹麻烦这一点,自觉的跪回去。
回宫的时候,天就将近要亮了,许是中毒的缘故。阮承在床榻上休息了一天一夜,其间墨亦陌来过一趟,得知阮承在休息也就没有打扰。
阮承不知道的是,他所居住的小苑已经被墨亦陌的亲兵团团围住。同一时刻,在宫里面流传出去的不是柳青沅九死一生,幸而回宫,却是柳青沅大限已至,佳节被杀。
没有墨沫,鹤仙楼的参与,扭曲的谣言又被人传的出去,天下人得知的,也就是柳家的余孽已死,天下将会安定。
柳青沅的死讯传开,德清阁的人也按耐不住。先后给周诚发了好几封急书。而在这时,周汝谨也算不准墨亦陌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墨亦陌的算计当中,要让柳青沅能够改名换姓,安安稳稳的活着。最朴实,最简单,最好用的办法就是让天下人都相信柳青沅他已经死了。
所以,他先是触犯的皇室的禁忌,找了京都里的鹤仙楼。墨亦陌本以为鹤仙楼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与之相反,时晴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此事唯有他们二人知道,墨亦陌心里清楚,皇帝是绝对不会放过被灭了九族的余孽,他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鹤仙楼,保证了柳青沅的安危。
但同时时晴也对墨亦陌提出了相应的条件。
在墨亦陌回宫之后,第一刻就先去了皇帝的宫殿,说是大闹了一顿,把传国的玉玺都摔出了一个角,皇帝的手也被见了红。这场“父慈子孝“的局面,最后也是等到皇后来主持大局。这件事之后,皇帝当时发怒下令关太子一个月禁闭,无诏不得出入东宫。
阮承醒来了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兰延。兰延应是在小苑中等了一会儿,石竹也在旁边一直伺候。阮承见兰延表情凝重,猜测发生的事情很是不凡:“谁有什么大事儿,让兰大人来了这里。”
“石竹已将公子的行李收拾好,公子现下也自己收拾收拾,属下这就送公子出宫。”兰延没有做任何解释,第一句话就一股脑想要将阮承带走。
在兰延眼里这柳青沅确实是个红颜祸水的妖精,太子殿下不知被他什么邪术给迷住了。
“出宫。”阮承问道,“为何?”
“殿下说,应允了公子的事一定会做到。以后公子可改名换姓生活,柳青沅已经死了。”兰延的心里仍有不甘,他真不理解为何墨亦陌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都要护他周全。
明明就是一个罪臣之子,罪臣之子。
阮承觉得对这样很唐突,他才刚醒,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这是要送我出宫,又何必命人将我带进来,多此一举,无理由无动机的举动,真是让人摸不着头。”
同样,兰延也不理解。
“公子莫要多说,耽搁了时辰。殿下吩咐了,石竹随同你一起,出宫也好照顾。”
石竹要一起?那岂不是身边多了一个监视他的人。
“我看不必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再说,石竹是柳青沅的侍女,回宫了之后又突然失踪,是不是把证据递给人家,让别人生疑?”
兰延只是看了一眼石竹,眼眸里像是在同情,不过阮承说的也有理:“殿下说,一切都听公子。公子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那这般就让她留在东宫。免得耽搁了公子的快活生活。”
“时候不早了,公子也快些吧。”
墨亦陌的安排是让兰延带着柳青沅走东门出宫,拉几具尸体,对外宣称是太子暴怒失手杀死了几名宫女,要求必须将人丢在城外的乱坟岗去,让柳青沅趁机混在里面出去。
但兰延的胆子大,把事先安排的人都当着阮承的面杀掉,要杀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那名宫女死死的拉住了阮承的裤脚,哭泣着请求他不要杀自己:“即是有了尸体,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无关紧要了。柳公子,你自己是心软,求求你,救救我!”
话说的好听,求情的也很到位。连兰延都没有动手杀他,静静的看阮承的反应。但阮承无动于衷,只是冷漠的望向宫女,用手擦着从别人身上溅上的血迹。:“这件事情你不该问我,该是他,不对吗?”
兰延提着刀利落的处理完:“柳公子难道没有半分仁慈?她都跪地求你了。”
“你难道无半分愧疚?她们可都死于你的刀下,小心午夜找你索魂。”阮承赔笑赔的也够久了,多了也就要成面瘫了,装久了也就烦了。
“但是都因公子而死。”
“因的是柳青沅,柳青沅不是业已身陨的吗?”
兰延率先放弃,与阮承斗嘴真的是他觉得最为后悔的事,随后催促着他快些走:“走吧,出宫了。你以为你自己解脱了,但没有太子殿下的保护,你能活多久?”
“不,你不明白。一个人就算失去的再多,起码命运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