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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运气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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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一道低低的道歉声传来,来人似乎很匆忙,轻轻扶了一把苟雪以后,便就焦急地往医馆内堂走去。
苟雪回头看了一眼,也就只看到一名男子的背影。
大抵是家中有人病了,故而才这般行事匆忙。苟雪并未多想,她往外走的时候,依旧在琢磨着杨惠娘到底是去了哪儿?她细细翻找着杨惠娘之前带她游走的记忆,那一日的一举一动,她都仔细思量,可是却始终没能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走了一小段路后,苟雪抬头问道:“惠娘,你还记......”
苟雪抬头的这一刻,才发现杨惠娘并未跟上来,而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她脸上的神情很是迷惑,苟雪往四周看了看,这周边的人不多,但是却也时不时地有人行过。
苟雪想了想,她干脆继续往前走,一边走,心中一边数着:十,九,八,七......
倒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一阵寒风吹拂而过,苟雪很是平静地站在巷角处,望着突然被扯回她身边的杨惠娘,苟雪清咳一声,开口问道:“惠娘,你刚刚在看什么?”
杨惠娘伸手揉了揉额角,她的眉眼间覆着一层疲惫,而后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吸引我。”
“东西?在哪里?”苟雪愣了一下,她倒不是好奇是什么东西,只是想着那或许会是杨惠娘生前所有的东西,那样也许能顺藤摸瓜,寻到杨惠娘的尸骨所在,“是刚刚医馆那儿撞到的男子吗?”
杨惠娘摇摇头,她脑中的感觉复又模糊了起来,浑噩的感觉浮荡了上来。
“我不记得了。”
苟雪闻言,心头一沉,她无奈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道:“你这记性倒是比鱼的记忆还不如,七秒不到,就已经不记得了。”
“罢了,咱们先去李氏货行吧。”苟雪也不深究,不是她不想深究,而是这逼着杨惠娘想也没用,要是逼急了,对方怕是就要失了神志,成了一尊恶鬼。
杨惠娘乖顺地点点头,而后便就随着苟雪往外走。苟雪转出巷子的时候,目光落在街角处一个书生摊子。她脑中灵光一闪,而后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杨惠娘,她疾步朝着书生摊子走去。
“先生。”苟雪不伦不类地抱拳一礼。
摊子上正在画画的书生闻言,便就放下了笔,对着苟雪回了一礼,温声道:“不知道姑娘有何指教?”
苟雪摆摆手,回道:“指教没有,只是想问先生这儿是否能够画人像?”
书生轻笑一声,而后沉沉地道:“自然可以画。姑娘是要画何许人?”
苟雪朝着一旁的杨惠娘看去,随后道:“我想给我的一位姐妹画一副人像,若只是口述,不曾将人带来,不知道先生能否画出来?”
“可以,不过需多费些时间。”书生温和地应道。
他铺展开宣纸,磨了墨汁,而后安静地等着苟雪描述。苟雪一边瞄着杨惠娘,一边比划着。
书生的笔锋很细腻,每一次落笔都很小心,听着苟雪的描绘,不断调整着,时过晌午,苟雪说得口干舌燥的,看着纸上惟妙惟肖的人像,她脸上扯出一抹笑,对着书生拱手一礼,道:“多谢先生。”
书生笑了笑,收了苟雪递来的铜板,将画像递送过去。
“姑娘多礼了。”
他看着苟雪带着画像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整理桌子的手,自言自语道:“怎么的,好像有点眼熟?”
自然,他这一句喃喃自语,苟雪是未曾听到的。
苟雪拿着画像,小声道:“你看,有这画像,回头问人,倒是也方便些。可惜这儿没有天眼系统,若不然,找起来会更方便点。”
“什么是天眼系统?”杨惠娘疑惑地问道。
苟雪垂眸低看,半晌,笑着道:“没什么,就是一种找人的工具。”
她的面上浮起一抹惆怅,但很快便就收敛了起来,急步朝着李氏货行走去。
“小哥,对,是这个人,你见过吗?”苟雪摊开画像,看着眼前拧着眉头在思索的店中小厮,语带希冀地问道。
那小厮盯着画像上的女子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这位姑娘,确实是见过的。不过时间有点久了。”
“张勇,怎么了?”恰在这时,货行里走出一名温雅的男子,看了一眼苟雪,转头询问小厮。
张勇闻言,他转身,对着男子躬身一礼,道:“公子,是来寻人的。”
公子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画像,双瞳微微一缩,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开口道:“鄙人李氏货行的少东家,李明冠。姑娘,不知姑娘寻的是谁?”
苟雪看着面前温和有礼的男子,迟疑了下,便就继续道:“哦,我是来寻我的姐妹的。”
李公子走上前来,看着画像上的人,他的手略微摩挲着衣角,随后道:“看着画像,想来这位姑娘应当是一名猎户吧?”
苟雪点了点头。
小厮张勇走上前来,他指着那张画像,小声道:“公子,小的倒是有那么一点印象,这位姑娘大约是半年前来过,因是卖的难得上等货,小的这才记下了。”
听得张勇的回答,苟雪眼前一亮,她急声问道:“那后来这姑娘去了哪儿?”
“这倒是不知道了,那一日这姑娘卖了山货便就走了。咱们无亲无故的,怎么会随意询问去处?”
这话说得也是在理,苟雪捏着画像的手稍稍捏紧,而后接着问道:“那她后来可有回来?”
张勇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他停了一下,又道:“也或许回来过,可是小的没看到。”
苟雪眼中难掩失望,低声道了一声谢。
“姑娘,你手中画着的这位姑娘是同你走丢了吗?”李公子忽然开口问道。
苟雪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道:“多谢两位了,那我就先走了。”
李公子看着苟雪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不变,眼底浮起一抹阴翳,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便就转身离开。
苟雪本以为总该会有些许线索,却没想到这反反复复地倒腾,却是一无所获。
她回头看着越发沉默寡言的杨惠娘,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咱们再问问,总会有法子寻到你的消息的。”
“小姑娘。”沙哑的声音自巷子角落传来,惊得苟雪心头一跳,险些惊叫出声。
苟雪循着声看去,便就看到站在阴影间的佝偻身影,苍老的脸有一半藏在黑暗间,令人看起来后背发凉。
是黄阿婆。
苟雪不知道黄阿婆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她与杨惠娘的对话,毕竟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说话,颇有些奇怪。
她尴尬地看着黄阿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黄阿婆从阴影中走出来,她的目光落在苟雪身边的杨惠娘身上,而后小声道:“好久不见,杨姑娘。”
“阿婆,我刚刚就是......”苟雪本是要解释的,可是突然听到黄阿婆口中的‘杨姑娘’,她口中的话骤然停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黄阿婆,这次她很明确地注意到黄阿婆的目光是落在她身边的。
苟雪回眸看向杨惠娘,杨惠娘面上的神情愣愣的,带着一抹雾蒙蒙的感觉,她听到黄阿婆的喊声,顿时就神思凝固。这声音她很熟悉,先前她就觉得黄阿婆很熟悉,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苟雪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阿婆,你、你看得到......”
黄阿婆咧嘴一笑,那一抹可怖的感觉消散了些许。她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砾剐蹭过去地面,伸手指了指杨惠娘,回道:“小姑娘,你说的是她吧?”
“我当然看得到,要不是我点醒她,半年前她啊,要么消散,要么成了恶鬼。”黄阿婆这话一出,仿若是将某些记忆惊醒,杨惠娘眼中的迷茫骤然消散,她睁大了双眼,眼角处的红痕乍现。
阴寒的气息在巷子里弥漫开来,而这时天上恰有阴云飘过,遮掩住了暖煦的日头,黄阿婆对此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她摆了摆手,盯着杨惠娘,道:“你这个枉死鬼,我当初看你可怜,这才拉扯了你一把,你现在倒是半分不领情了。”
苟雪看着杨惠娘那逐渐失控的状态,她下意识地伸手拉住杨惠娘冰冷的手,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忽而间眼前一黑,意识便就沉了下去。
轰隆隆——
雷雨交加,大雨倾盆而下,雨幕在夜幕中连成一片,氤氲而起的烟雾令人看不清路途。苟雪站在屋檐下,沉默地看着噼里啪啦落下的雨珠,溅起的雨水将她的裤脚打湿。
苟雪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毕竟一回生二回熟,现下这情况,她很清楚应当是置身于杨惠娘的记忆中,而这一段记忆不是先前所见到的,也就是说,这是后来发生的事了。
苟雪知道,很快她便就会随着杨惠娘的记忆行动,她朝着周边看了看,这是在渠城里。
果然,杨惠娘当时是回来了。
大雨之下,寂静的夜里无人出门,那些小摊贩早就收拾了物什在家睡下了。整座渠城,除了雷雨声,便就听不得其他的声响了。
忽然一阵巨雷响过,惊得苟雪的身子微微发抖,她回转入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雨太大,客栈都住满了人,她本是打算再寻一处客栈暂且之下,可惜走至一半,这雨是越发得大了,硬生生将她拦在了这一处屋檐下。
风雨大作,她身上的衣裳已然是半湿了,再待下去只怕也等不到雨停。倒不如冒雨出发,寻一间客栈落脚,换下这一身的湿衣裳。
苟雪的脑中浮起这道想法,她便就朝着大雨中冲了进去,雨珠砸在身上,她的双眼都要睁不开,面前的路也看不清。
突然一道凄厉的喊叫声夹杂在雷声中响起,窜入苟雪的耳中,她脚下一绊,便就整个人摔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一处门栏处。
身子撞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苟雪狼狈地跌倒在地,身上半湿的衣服此刻已然全是湿哒哒的了。苟雪皱了下眉头,扶着木门起身,伸手抹了一般脸上的雨水,想了想,便就打算抄近道去街头的客栈看看。
此时,尖锐的刺耳叫声和若有似无的呻/吟/声自木门后传来,苟雪脸色一变,她甚至不曾站稳,便就迅速远离这一处木门,门后有人在杀人,或者应该说已经有人死了。
但是对她来说,她不想探究,也不想搅和进去。
离开,必须尽快离开。
苟雪的脚步略微踉跄,现下她只想尽快到客栈,不,不需要客栈,只要是能够落脚的地方,茶铺,酒铺等等,都可以。
她此刻觉得自己抄近道行进的主意实在是太糟糕了。小巷子里,空无一人,雷雨大作,唯有她艰难独行。
突然,刚刚那木门吱呀打开,那吱呀声分明很轻微,糅杂在雷雨之中,应当是听不到的,可是苟雪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朝前极力奔跑,顾不得刚刚扭到的脚伤,并未回头,只是在雨中疾跑。
伸手有脚步声传来,两名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拎着长剑追了上来,脚下踏起的水花四溅,水珠还未落下,那两名黑衣人便就像幽鬼一般飘忽前行。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那一柄长剑无声无息地穿透雨幕,朝着苟雪刺了过来。苟雪灵巧地朝着巷子的一旁扑去,而后机灵地滚了一圈,恰到好处地避开身后追击的黑衣人。
她本就是猎户之女,自小便就与山中野兽打交道,功夫或许算不得多好,但是这躲避的机灵劲还是有的,对危险的直觉异常灵敏。此时她浑身上下都在警惕着,脑中的弦崩得紧紧的。
“小女子不过是恰好路过,雨大雷大,什么都不知道。”苟雪抱拳一礼,朗声解释道。
她知道那木门后面发生了一场凶杀,但无论死的是谁,都与她无关,她不想知道,也没打算去报官。
她不过是运气不好地路过,现下也只是想要默不作声地离开而已。
她的家中尚有爹娘在等着,她必须要回去的。
鬼面男子覆着的面具是白脸红口,獠牙渗人,空洞洞的两个黑眼,阴森森地盯着苟雪看。少许,两名男子相对一眼,不言不语地便迅速朝着苟雪扑了过去。
苟雪在鬼面男子扑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朝着两人投掷出来两支瓷瓶,瓶子近前,苟雪又精准地砸出不知何时捡到的石头,狠狠地砸中瓷瓶,嘭的一声,瓷瓶破开,里头溅落出透明的液体,洒向两名鬼面男子,顺着雨水落入他们空洞洞的面具双眼里。
鬼面男子顿时就停下来脚步,他们伸手捂着面具,面具下的双目刺痛无比,一时间无法动弹。
苟雪迅速爬起来,朝着巷子外跑去,只要出了巷口,她记着应当就是大道了,大道往前再行百米便就会有更夫和衙役,到了那儿就安全了。
看着出口越发近了,苟雪的脑中唯有一个念头,离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