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诡日常》七榛

64、第六十四章 运气

　　“大将之前说的选择，如今我也还给大将，这一分退路，大将怕是已然断了。”苟雪面上是一派自然，她的目光落在黎豪身上，如今的形势陡然变幻，已经不是她没有得选择了，而是对方没有选择了。

　　苟雪轻笑一声，接着道：“想来今夜的消息已经传回离瀚了，大将与我们缔结盟约之事，也不知南离国君知晓后，是会勃然大怒，还是顺其自然？”

　　黎豪一怔，抬眼对上苟雪的双眼，很快便就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还真是，好计策。国君呢，本就多疑，这一招，不愧是釜底抽薪。不过，说来今夜这般险峻，密使大人，就没想过，若是有个万一，可就是同本将死在一处了。”

　　苟雪笑笑：“若是能与大将同归，倒也不算亏。至少，下去见比漯河一战的兄弟们时，我可是抬得起头的。想来大元帅见到你我，应当是欣喜的。”

　　“至于之后，我死后，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的了。不过想来没了大将这等难啃的骨头，督帅大人也会轻松很多，这钦州危局也算是解了。”

　　苟雪心中没说的是，若真是到了那般危险的地步，她可是保准摇魂跑路。但是如今这嘴皮子的功夫，当然是不能落了下风。

　　“大将也不必多想，哪儿有什么如果，现下已是既定事实。我想大将这条命还是值钱的，”她看了黎豪一样，又看了看后头尚在昏迷之中的萧野，轻声道，“救命之恩，还请大将仔细琢磨下，该如何报答吧。”

　　【雪大人，有些不对劲。】杨无战忽而钻进屋子里，他面上的神情略微紧张，声音微微发颤，小声道，【山道上好像有人来了。】

　　这时候来人，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袭杀，此时正是精疲力竭之际，若是再有什么变故，只怕是要当即逃命去了。

　　苟雪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微颤，她起身往外走，轻声道：“今夜里大将也是受累了，好生歇上一歇，明日希望大将能够给出一个你我都满意的答复。”

　　言罢，她便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留给黎豪的是一道潇洒的身影。

　　黎豪盯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眼底浮起一抹沉思。

　　“大人，莫不是真的要同这位密使大人缔结盟约，咱们可还要等那位八殿下到场。”萧野不知何时已经醒转过来，他吃力地撑起身子，看着苟雪出了门，小声地问道。

　　黎豪见萧野醒来，他伸手扶了一把萧野，让人靠坐在墙边，沉声道：“再看看，那丫头看着挺硬气的，不过却始终不曾松口让八殿下前来，想来那位八殿下确实是出了事。问题不小，咱们现在都是在等着对方服软，空手套白狼，这个东西，谁不懂呢，就不知道谁是那头狼了。”

　　“带来的人死伤大半，至于姜名山，”黎豪眉眼间一片冷凝，姜名山会来，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更想不到今夜里会出这么一档子事，但是他不信这一击杀招会是姜名山下的手，可惜他此刻见不到人，若不然倒是可以好生探讨一番，“他没死，总是好的。”

　　“我们的人应当很快会来，今夜里我们没回去，他们自会察觉到不对，咱们等等看。”黎豪倒了一杯水，动作轻巧地递送到萧野的唇边。

　　萧野抿了一口，眼底神色闪烁，小声道：“属下怕他们提前察觉到什么，到时候若是带着咱们离开......”

　　黎豪摇摇头，他放下水杯，沉声解释道：“不会，咱们这一行人里，伤员不少，他们带着人走，是走不快的，若是咱们的人来了，到时候追击上来，应是逃不过的。他们也不会想在路上再打上一场，还不如在此以逸待劳，况且咱们都在他们手中，等到人到了，那么也是会投鼠忌器的。”

　　“那我们，不走吗？”萧野拧着眉头问道。
　　虽然如今看来，他们伤势不轻，但是若是真的是拼着命离开，倒也不是做不到。

　　黎豪轻轻拍了下萧野的肩头，若是他一人离开，倒是有机会，可要是拖上重伤的萧野，怕是做不到，就是勉强出逃，依着萧野的情况，很可能会在路上发生意外。

　　“不必，咱们就等着吧。他们既然一开始回来救咱们，那自然也不会轻易让咱们死掉。要不然，这救命之恩，他们要找谁报。你且好生歇息，我们再等等。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介意成为那头狼。”黎豪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他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而出了屋子的苟雪脸上褪去了刚刚的淡然，沉着脸道：“岳大哥，你速速去请少将军来。”

　　“是。”岳云并未多问，听得苟雪的话，他抱拳一礼，迅速转身离开。

　　苟雪朝前走了数步，她心头浮荡起些许的忐忑不安，抿着唇，心中思忖：若是黎豪应下了这一重盟约，但是盟书在哪？她记得‘土地爷’当时似乎是说得含糊，如今这‘土地爷’不见了踪影，这盟书该从何找出？

　　八殿下没醒来，她可以糊弄过去，这钦州城由她与督帅大人联手，大抵可以勉强压得住，但是黎豪这一头......她有把握，黎豪会同意缔结盟约的，可是那盟书呢？

　　苟雪此刻觉得头疼不已，抬头看向杨无战，轻声问道：“杨哥，你刚刚说的来人，可能探查清楚是何许人？”

　　杨无战摇摇头，他迟疑片刻，小声道：【太远了，距离远了点，我到不了那一头，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苟雪身上，接着道：【除非雪大人你可以朝着山道那一头行进，这样我才能再拉过去些许距离探查，或许就能看清楚来人了。】

　　崔大元帅现下的身形很是飘忽，就是话语也少了许多，大抵是有些魂力不济，他的身形隐隐绰绰的，只是听得杨无战的话语，他便就又勉强打起精神来，【雪丫头，你不要去冒险了，让倪小子派斥候去看看，早做准备即可。】

　　【若是黎豪的人，倒也不必担心，黎豪在咱们手中，对方不敢强攻的。况且，黎豪这人识时务得很，届时，让他修书一封，让他身边那位选将送回去。如今跟在黎豪身边出征的，都是黎豪的心腹，不会置黎豪的安危于不顾的。】

　　何为人质？这就是人质。

　　苟雪抿着唇，她明白崔立鸣的意思，说来人既然到了她手中，她其实并不担心对方会下死手。她现在担心的事，若是这事儿对方应下了，她当如何缔结盟约。

　　“雪大人，你寻我来何事？”倪瑄匆忙随着岳云而来。

　　“少将军，不知各条小道，你可曾派出了斥候探看？”苟雪也不兜圈子，当即直白地问道。

　　倪瑄点点头，他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已经派出斥候了，不过咱们的人手不够，这消息来回怕是还须得些许时间。”

　　他的话语堪堪说完，却就见着一道烟火冲天而起，那是他派出的斥候传回的戒备消息，红色的烟火，也就是说来者是敌非友。

　　倪瑄停下到口的话语，他一脸严肃地看向苟雪，沉声道：“岳云，你们带着雪大人现下就走。”

　　他看了一眼木屋，轻声道：“不必带其他人，你们护着雪大人安全离开。”

　　“至于黎豪，若是我们明日没有回去，那么明日便就是他们的祭日。你们同督帅大人回禀，便就是说黎豪已死，督帅大人自会知道当如何处理。”

　　如若是他们无法离开，那自然是就将今晚救下的人一同送上路，固然对之后的大局有所影响，但是好歹也算是除去一道心腹大患。

　　苟雪沉着脸道：“不能杀了黎豪。若是黎豪死了，南离就无力抵抗岩斟，今夜里袭杀我们的人，不仅仅是南离，还有北离以及岩斟，或许北离此时已然和岩斟联手。若是到时候南离再入了岩斟的手，大雍便就真的是要直面岩斟。”

　　她没有直白说到，如今这情况，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和黎豪结盟，便就是因为大雍内里空虚，岩斟来势汹汹，怕是一时间无法招架。

　　尤其是大雍内部怕是有人通敌叛国，内忧外患，此刻大雍已然是生死存亡之际了。

　　倪瑄听得苟雪此言，他心头一紧，而后道：“既然如此，那便就你们带着黎豪离开，先去比漯河上游的幽岩谷中暂时躲一躲，若是明日我们未曾脱身，你们便就尽快启程回钦州城。”

　　苟雪并未同他再多做纠缠，也知道倪瑄此时所言是最好的法子，她稍一点头，而后拱手一礼道：“少将军，既如此，便就按着少将军的法子办。”

　　“少将军保重。”

　　战场之上，万事瞬息，容不得他们多有犹豫。苟雪离开的时候，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逆光之中看不清面容神情的倪瑄一眼，便就带着岳云等人离开。

　　黎豪同岳云同乘一骑，那一位萧选将自然是不能走的，一则他们没时间慢慢走，多带一人就是多一份累赘，二则萧野的伤很重，颠簸之下怕是半路就可能殒命。故而也就被留了下来。

　　而黎豪倒是还好，毕竟都只是未曾伤及筋骨的伤势，虽说路途略有波折，却也还能勉强赶路。黎豪也不曾挣扎，他如今身上带伤，自然也是挣脱不得，干脆就随着对方行动。

　　看着沉默赶路的苟雪，黎豪忍不住开口道：“其实，留下我，对你们是有好处的。”

　　苟雪斜睨了黎豪一眼，幽幽地道：“你怎知来的定是你的人，而不是岩斟？”

　　此言一出，黎豪不由得一顿。他也想到了今夜里的袭杀，怕不是只有南离的人，岩斟或许也是混在其中的，那么来人确实有可能是岩斟，如若是岩斟的人，他留在那里，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或许离开也不一定是一条生路。

　　黎豪看着前方远远传来的马蹄声，他的眉眼间满是冷肃，叹了一口气道：“离开的话，也是可能遇到岩斟的人。就不知密使大人的运气如何了？”

　　苟雪一勒缰绳，神色严肃地望着前方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