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他与海》醅啾

63、第六十三章

　　从东街离开后，阿汀便调转脚步，直往西街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两条街在内城里各据一方，名气很大，说是富庶之地也不为过。

　　阿汀一路走来，只见周围的建筑鳞次栉比，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往来穿行之间好不热闹，端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好气象。

　　东街如此，西街更甚。

　　就在阿汀踏进西街的那一刻，与空气中甚嚣尘上的烟火气一并而来的，是一阵齐列闷重的脚步声。

　　那似乎是铁器才会发出的动静。

　　阿汀随着散开的人流慢慢的后退着，她下颌微抬，视线远眺，目光穿过前方的人群，循着方才发出声音的所在，朝那儿望了过去。

　　只见在街道的中央，缓缓出现了一批穿盔戴甲的骑士。

　　以打头的那位为首，后面的两列新兵皆穿着一身锃亮的银色盔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的在街道中央穿行而过。

　　他们步伐一致，队列保持的极佳，从阿汀的视角看去，这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又颇为威风的骑士队。

　　等等…骑士队。

　　阿汀眸光微动，视线在那两列新兵之中，悄然的逡巡了一阵。

　　从前到后，那一个个挺拔的身影意气风发，目不斜视，被头盔遮了一半的脸颊正被一大片迤逦的日光所覆盖着，在他们年轻的面庞上，折射出了一圈绚烂而又靡丽的光影。

　　阿汀静静的看着他们走过面前，听着身边的一堆人在此时发出了一阵忽高忽低的惊呼声和一些难免俗套的溢美之词。

　　这些冗杂的噪音就像是蒸腾后发出嗡鸣的水汽一样，先是在平仄冷清的空气中猛然的发酵起来，再升高，最后遗留下了一道浓烈的痕迹。

　　人声如潮，鼓噪不已，直到骑士队逐渐远去，这些喧嚣的声音才缓慢的平息了下来。

　　一切重归原状，热闹不减的街道并未因为这一段小插曲而停顿太久，等到人群再度顺着来来往往的轨迹而走动起来时，便又是方才那一副熟悉的画面。

　　顺着开阔平整的石板路，阿汀一路向前，边走边留意着四周，在人群中看似游荡般的行走着。

　　街道很长，大大小小的商贩不计其数，她走了好一会儿，不知在耐心的探查过多少次后，才终于在一道拐角处，看见了个被画的歪歪扭扭，并不太好辨认的奇怪字体。

　　那一横一竖毫无章法，就像是鬼画符一样，难看到让人绝不会再想看见它第二次。

　　阿汀脚下一转，走到那拐角处站定了片刻，而后忽然弯下腰，伸出手在那鬼画符上抹了一把。

　　色不留手，已然干透，看样子…距离画完到现在，约莫有三天了。

　　阿汀收回手，默默的摩挲了下指腹，随后照着这鬼画符所指，朝拐角的小巷里走了进去。

　　远离了人多声杂的地方，这个小巷反而就被衬托的很安静。

　　阿汀放轻了脚步，在走动间，分外留心的朝四周打量着。

　　这条小巷并不长，如果不是发现了地面上的脚印都很杂很乱，阿汀绝对会认为，这里大多只是有些民居而已。

　　但结果并不是这样。

　　阿汀站住脚，微沉的目光犹如飞矢一般，朝前面掠了过去。

　　约莫十步开外，一幢灰白瓦的建筑在此刻映入视野，它平平无奇，不论是掉了漆的大门还是已经有了些裂纹的墙壁，都能彰显出它并不富庶的事实。

　　但就是这样一幢不怎么显贵的建筑，以一种很新奇的方式，在它门外的铜环上，绑上了一个湛蓝色的小旗子。

　　那旗子迎风招展，虽然与这建筑格格不入，但却意外的展露出了一种奇葩的搞笑感。

　　阿汀站在这掉了不少漆的大门外，若有所思的忖度了良久，半晌，才伸出手，叩了叩那铜环。

　　开门的人来的很快，没一会，大门就敞开了个缝。

　　一对略显精明的眼睛露在那缝隙内，从内而外的打量了阿汀几眼，然后碰的一下又关上门，没了影儿。

　　阿汀皱了皱眉，对于那人的迷惑操作分外不解，在无语了一瞬后，她再一次抬起手，倔强的叩了叩门。

　　过了半会儿，门再次打开，这次那人探出了头，眯着眼睛，语气甚是生硬的问道：

　　“青天白日的，干什么啊？”

　　阿汀环着臂，兜帽下露出的半张面孔白皙如玉，那人只见这位连脸都不愿露的姑娘蓦地一笑，随即便檀口微启，泠泠的说道：

　　“找人。”

　　这两字作金石声，清脆响亮，恍若空谷回响一般掷地可闻，显然是被人用了魂力才能发出的。

　　那人一愣，还不待开口拒绝，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响动，等他回头去看时，就见他家管事飞似的走了出来，赶到门前，将他扒愣到一边后，便恭恭敬敬的对着那姑娘拱了拱手。

　　“掌柜的，是小人疏忽，快请进来。”

　　来人正是瑟文，不过现在，他暂时改姓张。

　　阿汀在张文的引带之下，缓步入院，来到了前厅，一踏进这里，她便看见了几张圆桌零散的搁置着，上面还有好些未收完的骰子和叶面牌。

　　一看到那两个东西，阿汀原本还有些理不清的思绪顿时便云开雾散，如见天晴。

　　她站在那桌子跟前，伸手拿起了一个骰子和一张叶面牌，饶有兴致的看了片刻后，便侧过脸颊，看向正站在一旁的张文，恍如闲谈一般的与他讲道：

　　“把海域的玩法用到这儿倒也新奇，你还添了什么？”

　　“赛龟。”

　　张文一板一眼的答罢，回过头，指了指院里的那个小水塘：“小的在那里养了不少，有人来挑中这个玩法的时候，便都是自己去选龟，然后再下注来赌输赢。”

　　“你做的不错。”

　　阿汀点了点头，回眸又望向厅内，细致的环视了一番里面的装饰摆件。

　　“掌柜的谬赞了，小的初次经营，还有些许缺漏，并不算做的太好。”

　　听见他这话，阿汀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倒是含蓄。”

　　话落，她忽的转身，言词如芒的刺探而来：“你盘下这里后，怎么引来的赌徒？”

　　面对她意味不明的询问，张文丝毫不慌，反而一派坦然的回道：“小的招揽了几个乞丐，放出了些消息。”

　　“仅仅如此？”

　　阿汀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似乎是想透过他那张老实人的皮囊而看出什么，但直到此刻，张文还是很平静的回答着：“没有，仅靠乞丐的话，还引不来这些人，小的必须亲自下场。”

　　“下场？你做了什么？”

　　阿汀略带犹疑的看着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在赌场谈笑风生的场面。

　　季汀当时在这五个人里，最看好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戴尔，一个就是瑟文。

　　果然也不出她所料，这两个最被她看好的人，在来到了内陆以后，干的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小的只是在一些赌场里探了探底，然后便回来想了个法子，挑了这个地方。”

　　“这天斗内城的人皆是非富即贵，有些赌场的起价动辄便是几千魂币，小的在探底时，只见富人入，穷人出，便心知这世上的好赌之人虽有千千万，但却只有不足半数的人可混游于赌场之内，而其余的虽是两手空空，却并非不是好手，只是没那个底钱而已。”

　　“所以呢？”

　　阿汀把玩着手里的骰子，耐心的等待着张文的后话。

　　“所以小的才决定在这里落脚，并借着那几个乞丐的消息链，引来了一波好赌之人。”

　　“他们好些都是在大赌坊里混不下去的，来了这儿后，见玩法新颖，赌价又低，便都愿意再来，并且每回还都能多引来几个人。”

　　说到这，张文顿了顿，随后复又连贯的讲道：“来的每一波人小的都会留意，除了一些身份还暂且不明的，其余都是好这口的无业游民，别无用处，所以小的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再挑些无根无依，头脑精明的人，同那几个乞丐一块利用。”

　　在将整件事情和自己的想法都皆次坦明后，张文便安安静静的充当起了背景板，面无表情的迎着阿汀的视线，任她怎么打量也安之若素，毫无动摇。

　　“看样子，你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

　　阿汀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下恍然一松，随后蓦地生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感。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不同。

　　对比还在东街兢兢战战的守着茶馆的赫利，这边的瑟文都已经从起跑线上跑出了老远。

　　一个为求稳妥，一个追求速度与刺激，真是本性不同，选择也不同。

　　看着张文那副听之任之，严肃认真的神情，阿汀终是松了口气，慢慢放缓了心中的防线。

　　好在还有个可用之人。

　　她心下暗暗的计较了一番，随后便将目光自张文的身上悠然的移开，朝前方空空荡荡的小院望了过去。

　　“既然你已经心有成算，那便继续做下去。”

　　阿汀沉吟了片刻，心中蓦然敲定了个主意。

　　“我给你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你不仅要经营好你的生意，还要多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戴尔那边的动静，我相信，你一定也已经知道，他进了骑士队吧。”

　　就在张文终于表情一变，怔怔的抬起头时，便看见阿汀已经迈开脚，往她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与此同时，她那剩余的后话也在风声过耳之际，清凌凌的传了过来。

　　“四个月后，情报如何，暗线上见分晓。”

　　能把这两个做事最令人意外的家伙绑在一起，她这一趟，倒也没算白费功夫。

　　阿汀解决完了眼下的第一大问题，心情终于轻快了不少。

　　虽然…她们当时在海域筹划的堪称完备，但其实真正开始落子的时候，还是有一定的难处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就算季汀早就告诉了她，万事要小心应对，可当这些真正兜头落下的时候，她还是不免困顿了一番。

　　四个月的时间…

　　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却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期限。

　　若是布局顺利，暗线初成规模，那么届时便可顺利的进行下一步，彻底的连通海域与内陆，使得情报网在她们两头的控制下，流畅传递，以期逐渐恢复当年的盛况。

　　到那时…她才算是真正的做好了这件事。

　　至于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

　　晌午，气温回升，日头高高照起。

　　逐渐沸腾的热意在空气中不加掩饰的游走着，烘的人不禁面庞发热，肌肤干燥，仿佛连呼吸都快带上了火星子一样，使人分外难忍这灼热的日光。

　　在见过了其余的两个人后，阿汀从南北城郭又走回了东街，顺着较近的一条道，慢慢的往学院走着。

　　游走了半日，实在是累的慌。

　　但即使如此，在未回到学院前，她此刻也只能勉力的保持着速度，贴着墙壁，在冰冷的阴影里回避着灼热的暑气，继续往前行走着。

　　这会儿天气渐热，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并不成群，已没早上的时候多。

　　阿汀抬手拉了拉帽沿，目光在街头游弋了一圈，见没什么特殊的异状，便旋即收了回来，谁知道，正在她淡淡的转开眸时，视野中忽而闯入了某道熟悉至极的身影，令她在一怔的同时，恁的顿住了视线。

　　是他…

　　阿汀睫翼微振，眸光闪了闪，湛蓝的眼眸内深深浅浅的映着远处的那个身影。

　　她怎么也不会看错的，只是…他怎么会来这呢？

　　阿汀蹙着眉，困惑的看向他身边的那人，心中默默的思量着那人的身份。

　　瞧着那人须发微白，想来是已经上了年纪，难道是小三新认识的人么？

　　就在阿汀费心的思虑之际，一道拳风不请自来，自她身后突然的空袭而出，将原本寂静的空气猛地打碎，吓的人一惊。

　　阿汀反应极快的侧过脸，险险的避开了那刚猛的一拳，她看着那人紧攥的拳头擦过自己脸颊边的碎发，携着嚇嚇的劲风砸进了她面前的墙壁里，发出了炸裂般的一声重响。

　　如此蛮横的力道，若是她的反应再慢一些，这一拳落下的位置可想而知，她必然会比那墙壁更惨。

　　阿汀冷着脸，心火渐次烧起，她气的秀眉紧蹙，眼波之中杀意暗涌，当即便回眸，朝着那偷袭之人看了过去。

　　“…”

　　这一看之下，倒是让她生生的气笑了。

　　那人浓眉大眼，分外英气的外貌，不正是昨天她去拟态修炼场碰到的那个少年？

　　显然这家伙到这会儿都没看清楚他打的是谁。

　　阿汀扯了扯唇，看着面前的这个愣头青，顿感无语凝噎。

　　只见他此刻虽收回了拳头，但却还是一副跃跃欲试，兴头不减的模样，尚以一副正义者的姿态恨恨的开口：

　　“哪里来的小贼，敢在这儿偷窥我家少主和爷爷，说！你有什么目的？是谁指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