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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太医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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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寒夏刹那间感觉喘不过气来,她问:“梦梦,你是从哪儿得到这个的?”
“嘻嘻,不是我,不是我,”沈梦梦不住傻笑,她指着白寒夏的襟扣:“是从那里面掉出来的!你的,你的!”
白寒夏捏着纸卷,去想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自己的衣服里,又会是谁放在这儿的呢?她昨夜方来到凤栖宫,这套女官服也是昨夜换上的,难道当时衣服的扣子里就藏有这卷字条了么?
不可能,白寒夏否决了自己的念头,昨夜她穿衣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件物事,难道是...
白寒夏顿觉晴天霹雳,她只觉得身子里的每一条神经瞬间都紧紧地绷了起来,她想起来了,日间在伏龙宫的时候,有人触碰过这件衣服,是皇帝,皇帝曾将她一把拽起来掷出殿外,白寒夏重新打开了字条,嘴里呢喃:“救驾...救驾...”
普通人不会用这个字眼的,如果是白寒夏,大概只会说救命和救我,说救驾的...白寒夏此时已经听不见身边沈梦梦的胡言乱语了,她飞速地回忆着,难道皇帝真的被控制了吗?那两个神秘的无脸侍从就是控制皇帝的人?可为什么?皇帝虽然行踪古怪,但是听他说话逻辑,并不像是被夺了魂的人。
瞳色!白寒夏又想起了今早皇帝的一些细微变化,可她不知道也想不出那意味着什么,要是现在皇甫束云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
不知为何,白寒夏有些想念皇甫束云了,原先跟着韩羽薇习武时并未有所感觉,如今独自一人深处深宫,面对着一摊子的烂事,面对着一摊子理不清的怪事,不知何时才能脱困,少年的面庞在白寒夏的脑海里抑制不住地涌现,他总是那么地胸有成竹,无论面对大风大浪,总是那般淡然,想起了皇甫束云,白寒夏竟莫名地感觉到几分的心安。。
玉太后不理会白寒夏的意愿,强行将白寒夏留在了凤栖宫,白寒夏的按摩使她十分受用,虽然头痛的症状减轻,但玉太后却让白寒夏给她按压周身上下,白寒夏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唯一一点能说得上好的,就是玉太后享受了,对白寒夏的态度也不似刚开始时那般粗暴了,虽然还是时不时有恶语相加,但总好过手脚齐上。
一连几天,沈梦梦的癔症仍是没有好转,她在凤栖宫前的广场上横冲直撞,嘴里疯言疯语,最后连人都认不出了,玉太后没有办法,只得把她关进了广场角落的柴房里,这一天,白寒夏服侍玉太后罢了,来柴房看沈梦梦的情况,沈梦梦闹了一天,此时在柴堆间睡着了,白寒夏看着熟睡的沈梦梦,说不出的痛心,这时她听到了背后有人在叫她:“白寒夏,你来!”
白寒夏回过头去,胡妈妈正拿着厚厚的一沓纸走了过来,“太后娘娘这几天心情不好,火气旺,你去御医司照着方子里抓几副降火的药煎了带回来。”
白寒夏抬起头,此时已经日薄西山:“现在去么?”
“你觉得我是让你明早去的意思么?”胡妈妈叉着腰,摆明了一副要为难白寒夏的模样。
“可是胡妈妈,御医司前些天刚遇了大祸,那儿已经没有人了,也没人去那儿。”
胡妈妈冷笑:“你也知道御医司没有人了,要是有人了还需要你去煎药么?赶紧去,亥时之前务必将药带回凤栖宫,晚了可就得宫规伺候了。”
白寒夏知道,胡妈妈这明显就是在针对她,她也知道,这些日玉太后总将自己带在身边,胡妈妈这样的老女官觉得在主子面前失了宠,自然将气撒在白寒夏身上
“可我初入宫门,并不懂得如何去御医司,为什么妈妈不让别的熟悉瑞云宫的女官去呢?”
胡妈妈扬起了钢鞭:“你没长嘴巴?不懂不会问路吗?你每日在太后身边呆这么久,为她老人家多做些事是应该的,还不快去!你可别得意了,我现在还是凤栖宫女官总管呢,你若抗命我让你痛不欲生我还是能做到的!”
白寒夏心念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想待在太后身边,干脆我教你这个老嬷嬷怎么按摩得了,让你给太后按去,我好赶快出宫。但她并没有对胡妈妈将这些话说出口,她并不想浪费时间,只接过了药方,快步走出了凤栖宫。
天渐渐暗了下来,白寒夏猜想胡妈妈是故意让她一个人夜里独自前往死过十数人的御医司,换别个女子可能会受不了,但白寒夏不会,水月清城四面环山,离心宫里的侍从很少,每到夜里山里的野兽嗥叫,如同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白寒夏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面对黑暗,她倒说不上有几多恐惧。
一路寻路,终于在酉时三刻的时候来到了御医司近前,白寒夏突然想起,她或许可以在御医司里寻些药,来治疗沈梦梦的癔症,但旋即她又发现自己对药理其实是一窍不通,不觉懊恼。
御医司伫立在暮色里,门户洞开,里头没有半点光亮,仿佛一头漆黑的大怪兽,长着大口要将白寒夏这位不速之客一口吞下,白寒夏缓缓地踏入门庭,这时她突然看到,御医司楼宇的屋檐上,有一团什么物事,随着距离的靠近,那团物事也越来越清晰,竟然是个人影!
白寒夏吃了一惊,她想找个地方躲藏好已经晚了,屋檐上劈啪作响,那人影动了起来,影子的动作如同一只野猫一般,从上头窜了下来,朝着御医司门口奔去,就在与白寒夏打照面的同时,白寒夏借着暮色最后的光亮,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这张脸她见过!
这分明是先前来给玉太后送药的那个御医司女药使,白寒夏心如鼓擂,她回过身去,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中。
不是说了御医司二十人尽数死亡么?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御医司?白寒夏惶然地走向御医司主楼,就当她要进门的时候,里面竟然传来了人声:“偷看够了没有!”
火苗缓缓升起,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出现在了烛火之后,白寒夏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只大马猴,对方问了:“你是谁?”
“凤栖宫女官白寒夏,奉太后之命来御医司抓药,请问阁下是?”
“凤栖宫?”猴脸男人发笑,“我是御医司药剂师黄良。”
“可是御医司的人不是...”
“不是全都死了,是么?”黄良又笑了,“怕是让太后娘娘失望了,林深鸢州闹了瘟疫,黄某外派方归,结果成了御医司里唯一的活人。”
白寒夏噢了一声,她掏出了药方,对黄良道:“黄医官仍在,是御医司之幸,还请您帮小妹一个忙,这里的一些药,小妹并不知如何去取。”
“凤栖宫休想再从御医司拿到半根药草。”黄良指朝白寒夏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
白寒夏道:“可黄医官,御医司的事我也很遗憾,可...他们的死,与太后娘娘无关啊!”
“无关?御医司上下,如今都成了要谋害太后娘娘的逆贼了!不是他们!他们不会下毒,不会去加害太后,更不是反贼!”黄良情绪激动,他抓住白寒夏的双肩,不住摇晃着,“御医司执司公孙大人,五代御医,圣上和几位王爷降诞,都是他亲手接生?他会谋害皇室!?药务总管李大人,呕心沥血七十载,再有三月便要功成告老,他是逆贼?...测量使李锐,我亲自将他从黄沙凉州的死人堆里带回京的!御医司就是他的家,他会谋反!”
黄良一个个念出那些名字,白寒夏被她捏得难受,挣扎着逃了出去,黄良兀自又放声大笑:“是,反正玉太后以这般莫须有罪名为人定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先前都御史一家不就是这么死的么?死因是什么,打呼噜声太大?哈哈哈,笑话!龙威将军呢?当众擤了一口鼻涕,对上苍不敬!”
白寒夏没理会黄良,她看到了楼内右侧正是一列又一列存放药草的药柜,索性自己去按着药方去寻找药材,黄良仍滔滔不绝:“对了,前段时间茜茜郡主吃了不新鲜的樱桃,拉了肚子,她老人家应说是水月幽州的茶叶有问题,还趁机把人家一个村落给灭了!她怎么不去灭了送樱桃的呢?因为进献樱桃给茜茜郡主的,是她老家的州府啊!”
白寒夏咬着牙,狠狠地砸了一下药柜发泄,可就是这一下,黄良发现了她,快步地走了过来,一把拉着她的衣服就往外扯:“我说过了,凤栖宫不可能在御医司取走半根药草!”
“黄医官,你冷静一些。”白寒夏再次挣脱了黄良,黄良气急败坏,抄起烛台就往药柜上扔去。
药柜是木制的,里头的也都是各种晒干了的药草,此时接触到蜡油和火苗,瞬间火焰就腾空而起,一股热浪逼得白寒夏连连后退,她心念糟糕了,想去救火,却又被黄良拽住了。
“黄医馆,你不要逼我!”白寒夏使用了韩羽薇教她的身法,顺着黄良的手朝黄良靠过去,而后抬起手肘子猛击黄良的下巴,黄良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知是吃痛还是因为心中悲凉的缘故,黄良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烧吧!烧了御医司!烧了好!大家都是逆贼,我也是逆贼,多我一个就齐了!”
白寒夏抵着黄良的双手不让他反抗,嘴里道:“黄医官,您听我说,倘若你相信御医司的人是冤枉的,你作为唯一活着的人,应该做的不是去死,而是去为他们证明,替他们洗清冤屈,你若是死了,御医司所有人就永远都是逆贼了,你们的家人,朋友将永远活在逆贼的阴影之下!”
黄良的瞳孔刹那间放大,他大喊一声,用尽全身的力量将白寒夏顶飞,白寒夏打着滚摔到了一旁的桌子底下,当她抬起头时,她愣住了。
借着明亮的火光,白寒夏看到桌子底下赫然用血写着几个大字:
“害人者,天师阁木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