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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墨绝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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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逸人刚出浴。
他散发,披着一身大红金丝的锦缎,半裸着胸膛,挂着艳丽的珊瑚珠,倚在雕花的玉栏旁悠闲地喂锦鲤。
他的手指白而苍劲,把精美的鱼食细细捏碎,轻轻地抛落。
美丽的锦鲤团团争食,宛若水中盛开着摇曳的花。
洛逸人双眉如浓烟斜挑,他的一双眼睛,青眸过半,幽黑而亮。温润的红唇包着贝齿,一笑起来,顿时艳光奕奕,宛若唇边眼角绽放着妖艳的花蕾,风采光芒令人不可逼视。
小丫鬟跪在一旁用水晶盘托着鱼食。洛逸人细细地看着鱼食从指尖缓缓地洒落,问道,“流霜叔叔还没回来吗?”
跟在他身后的小童道,“回王的话,霜大人回来了,在外面候着。”
洛逸人蹙起了眉,对小童道,“还不快传。”说完吹了吹指尖的灰末,小丫鬟连忙递上锦帕,洛逸人擦了擦手,挥手让小丫鬟退下。
他信首倚靠在玉栏杆上,敛了敛松散的衣裳,看着一位灰白头发的青衫老者快步行来。
流风行礼,洛逸人盯着水里的锦鲤,说道,“流风叔叔不必多礼。”
流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洛逸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复又看向锦鲤,淡声道,“事情怎么样。那丫头,让人很失望吗。”
流风,“她做得很好。”
洛逸人“哦”了一声,似乎提了点兴趣,问道,“很好?”
流风道,“是,很好。”
洛逸人走向水晶桌,坐下,伸手玩弄着桌面白玉盘里猩红的樱桃,说道,“做得很好?不是说,名成皙根本没教她什么,除了一点轻功歌舞,就是琴棋书画,是个温柔沉静的大家闺秀,只知道听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流风道,“有些东西,别人要靠严格的训练和调教,可有些人却是天生就具有的。”
洛逸人扬眉道,“哦?”
流风道,“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被绑到别人的婚床上,被男人压在身底下亲吻,撕开上衣。一旦穴道解开,一般人的反应,不是已经吓傻了,就是尖声惊叫,做无谓的反抗。”
洛逸人放一个樱桃入口,静静地听着。
流风道,“可是她,却是有条不紊地陈述事实。表达非常清晰得体。一个未曾经过严格训练的人,能如此冷静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审时度势,那绝对是可怕的。”
洛逸人咽下口中樱桃酸甜的汁液,眼里明显多了些兴趣,低头吐出核浅笑道,“看来我,是要有一个好妹妹了。”
流风道,“她究竟潜质如何,临雪正在测试。”
洛逸人左手擒了枚樱桃,敛袍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洛云泥背靠着墙,侧耳倾听。
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寂静到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
隔离人世,幽闭于此。偏偏又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洛云泥坐在冰冷的石地上,仰面,闭目。她只穿着单薄的丝衣,光着脚。很冷。
她却不敢抖。她只觉得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她一动,他就会轻弄地笑。
乃至那目光控制着她每一根筋骨,钳制着她每一次呼吸。然后她突然听到笑声,猛回头。
什么也没有。
洛云泥一直保持着惊悚回头的姿势。
她身后是墙。整整齐齐堆砌起来的石墙,大概是常年阴湿,整齐细致的石缝中竟然生出了青碧的苔藓。
光线一直那么幽暗。整个房间似乎是灰色的,看不到阳光行走的痕迹。
洛云泥静静地,静静地伸手,去摸石缝间的苔藓,然后炮烙般惊跳起,甩手。
那软软的,蠕动的触感让她突然忘了冷,冒了一身汗。
她散发赤足,毛骨悚然地站在石屋子中央。
石壁间蠕动着某种东西。洛云泥突然感觉整间屋子直压过来,把她压倒在石缝中,那东西在她的头发间,肌肤上,骨头里,蠕动。
她听到了水滴声。真实的水滴声。滴答。滴答。
她找不见水滴。甚至她根本不敢去找。
滴答声机械地重复,不快不慢,渐渐觉得四周都在下雨。
到处湿淋淋的。脚下都是水,一点点漫上来,浸湿了她的脚趾,漫上脚面,流过她的脚踝。
一道尖锐的笛哨声响过。洛云泥骇然发现,一条巨大的白蟒缠住了她的身体,凉而腻的尾巴正滑过她的脚腕。
她无法发出声音。她不能动。僵直地看着白蟒后缩端起的头部,看到它一双幽冷阴鸷的眼睛。
白蟒摇动它宽扁的头颅,“咝”一声吐出芯子,令人作呕的湿热的腥臭,芯子甚至碰触到洛云泥的鼻尖。
洛云泥动,白蟒闪电般摇动盘紧自己的身子。
洛云泥不熟悉蛇。乃至在鸣霄阁,她从来都不曾见过蛇。
她不懂,但她可以学着去懂。
她在与蛇进行惊险的速度的搏击。她在蛇用力盘紧的瞬间逃逸,躲避蛇的追击。
石屋很小,她可以上下腾挪,巨大的白蟒却不可以尽情施展。
她人到墙上,白蟒欲把她吞食,她人在地上,白蟒欲把她缠死。
空间的狭窄,白蟒没有她灵动。在断断续续的碰撞中,洛云泥发现,白蟒身体有一个点,碰触石壁异常的疼痛。
她足尖点壁斜逸过去,用尽力气一脚踹过去!白蟒凶猛地剧烈挣扎,暴怒地几乎一口吞下洛云泥,洛云泥情急中闭上眼一把抱住白蟒的脖子,整个人被白蟒在挣扎中甩开,重重地磕在地上。
被摔得七荤八素,来不及起身,白蟒已经转过头,张着大嘴冲过来。
就是那一瞬间。洛云泥都已经可以感知白蟒湿热粗糙的舌头舔卷了自己的脸,她的眼前一片黑,很黑,但是她咬牙闭目横着一条心向左前方斜逸,对着那个点,脚狠狠地踢了过去,然后屈膝,猛地顶上去,再顶。
她晕眩。一时之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白蟒吞进肚子里了。她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在那间幽暗的灰蒙的石室里,活着。
她心有余悸地望着瘫软在地上的白蟒,白蟒的眼睛凸起,犹自怨毒。
她惊怖地欲后退,猛然想起石壁苔藓间蠕动的虫子,全身的弦又紧紧地绷了起来。
门“吱”的一声缓缓打开了。洛云泥看到了光亮。
她望着面前打开的门,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洛云泥看到了通往现实的出口。
迎面吹来一阵风。
风虽冷,但新鲜。她一步一步走,软得如同踩在云端,找不到脚踏实地真实触感。
外面有日光和炫目的色彩。
一个华丽俊美的男人,红袍,白皙的脸,幽深的黑眼睛,露齿一笑,焕发着妖艳幽魅的华彩。
他看着她,目光刻意却又不留痕迹。他笑,明媚却不以为然。洛云泥惶惑着,已然被这男人一把拥入怀里。
他的唇凑到洛云泥的耳边,轻声道,“云儿,我可找到你了,你还记得哥哥吗?”
他爱抚她凌乱的头发,左手上,犹自夹着猩红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