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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困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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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醒和沈寻风几乎是同时赶到门口,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在自己主人耳边耳语。
沈寻月陡然变色,名成皙鹰隼一样的目光直射过来。
沉默。
苏了白道,“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寻月没说话。沈寻风看了看哥哥的脸色,也低下头。
苏了白急道,“到底怎么了!快说!卿卿呢!”
名成皙道,“令妹不过是在沈家的桃花源里迷了路而已。”
苏了白煞白了脸,惊呼道,“桃花源!”说着一把抓住沈寻月的衣领,抓狂道,“姓沈的!我家卿卿今日刚刚和你拜堂成婚,可是犯了你沈家的什么家规,或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沈寻月无言以对,苏了白眼睛红了,切齿道,“你为何要动用你沈家极刑,处置卿卿!”
沈寻月仰天叹气,闭目。
苏了白逼问道,“你们沈家的桃花源,二十年未曾动用过!卿卿冰清玉洁嫁给你,你因何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却要卿卿受惨绝人寰的酷刑!”
沈寻月沉默。苏了白切齿道,“你偿卿卿的命来!”
话说着,苏了白咬牙切齿打过去。沈寻风上前一步,但没敢拉架。
苏了白一掌将沈寻月打飞出去,袖里的冰仪剑出鞘,室内寒光凛冽,杀气森森,沈寻风疾呼道,“苏大哥不要!”
沈寻月倒地直喷出一大口血来,看着横在自己颈下的冰仪剑,仰头闭目,落下泪来。
苏了白切齿道,“我今天杀了你!”
手一用力,沈寻月脖子顿时流出血来,沈寻风一旁大呼道,“苏大哥!”
沈寻月张开眼,热泪横流而下,他对苏了白道,“哥!我爱卿卿!我爱卿卿的啊!”
话说着,沈寻月右手捏住苏了白的剑尖,身前扑,剑尖直送入自己前心。
沈寻风冲上去,苏了白撤剑,可似乎都已来不及。
沈寻月的手腕被名成皙抛来的酒杯震落,剑走偏,“噗”一下刺入肌肤二寸,沈寻风在一旁“呀”地惊叫出来!
苏了白顿住,沈寻月茫然看向名成皙,脖子的血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名成皙笑道,“沈兄你,还没告诉我云儿在哪儿,怎么就能死呢?”
沈寻月苍然一笑,“新婚的妻子,我心爱的女人,在自己家里,被人用我的名义处以极刑,我沈寻月,还有什么脸活!有什么脸面对苏家!”
名成皙道,“你必须活着。因为你是见到云儿的最后一个人。”
沈寻风冲过去,唤大哥,要为沈寻月拔剑治伤。沈寻月甩开弟弟,后退一步让剑抽离自己的身体,任凭血一股脑从伤口豁然流出。他血淋淋地站起来,盯着名成皙,良久,宛如一头滥杀无辜的嗜血困兽,指着名成皙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你做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名成皙不为所动,淡笑道,“我也不怕你。说,云儿呢?”
沈寻月怒极,一边喝着“送客”,一边转身快步向外走!名成皙在后面叹息道,“可怜了卿卿小姐年方二八,惨死在你们沈家的桃花源。我可不想我的云儿出半点差错。沈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名成皙什么都能答应,只求你,饶过云儿便是。”
沈寻月一个踉跄顿住,一捂伤口,血马上湿了手掌。名成皙道,“其实所谓墨绝公主,惊天财富,不过就是个传说而已,我们靠自己努力也都拥有了今天的地位,沈兄何必,就当了真,非要不择手段去做。”
苏了白忽而切齿,恨道,“沈寻月!”
沈寻月“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苍白着脸回首对苏了白道,“苏大哥要给卿卿报仇,何不就杀了我来!”
沈寻月说这话时,几乎是带着俊美苍凉的笑,他保留着回首而望的姿势,忍不住咳嗽,身体却是更加英挺。他昂然道,“在下喜事变丧事,无暇顾及其他,名兄与其在这里逼我,不如快派人去找洛姑娘!”
名成皙叹气道,“不是我一定要怀疑沈兄,而是云儿至此,便断了任何痕迹。”
沈寻月顿住,探寻地看向沈寻风。沈寻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沈寻月忽而绝望,天旋地转,直挺挺地向后晕了过去。
皓月皎洁。名成皙负手伫立在庭院的月光里。他在等,等墨醒和龙吟最后的消息。
夜深,露重。名成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竹影摇曳下疏疏落落的月光,四周是深深浅浅花木的清芳。云儿喜欢竹子,喜欢芳香雅洁的花木。
她喜欢水。练就了一身涉水无痕信手采莲的功夫。
他一向宠爱她。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名成皙,就这样温柔地宠爱了她十年。
父亲抱她来的时候,他刚刚十五岁,却早已经在血雨腥风中历练了两年,已然赢得了诡诈狠绝的名声。
父亲一身是伤,却把她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那时她虽瘦弱,却已经拥有了一副明眸皓齿的绝美轮廓。她当时用一双清灵灵的黑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他看,她的眼神,倔强清澈,像是充满试探的纯真无辜的小动物,让他突然有一种怪异的,说不出理由的疼惜。
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竟然被那个女孩子无端地打动。
他很自然地对她笑,她温顺地让他抱。父亲说,这孩子一个月不曾对任何人说话,可是和他在一起不到一天,她就在他柔声的询问中,温顺地开口讲话。
把她带回来不到一个月,父亲伤重不治而亡。父亲的遗言是,要他娶她。
他自小轻狂,不信天命不信邪。看着父亲的尸体,再看看她,他内心的感觉很复杂。
他很想杀了她。这女孩子长大了,绝对是一个妖异。他若养她,也是孽。
他进了她的房间,瘦小的她正坐在地上摆弄笔墨,他进去,对她笑了。当然他笑了,也可以杀她。
她抬头看着他,没说话,身体却悄悄地缩了起来。名成皙当时很诡异地觉得,这孩子感知到了他的杀机。
云儿怯怯地唤了声大师兄,他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抱在怀里。
就那么一瞬间,云儿贴着他的胸膛,竟然,伸手抱住了他。
他感知到了她小小手臂上的力度。他甚至读懂了她目光里空洞的哀求。她在最后一刻紧紧抱住了他,即便充满了恐惧,却还是飞蛾扑火地埋首在他的怀里,妄求他的保护。
别人的恐惧不足以让他怜悯,可是这女孩子,那带着恐惧和无奈的,近乎绝望的,柔软的,全身心的依恋和信赖,却在一瞬间激起了他的恻隐和慈悲。
她无处可藏,她只有一个大师兄。她扑在了她大师兄的怀里,即便她的大师兄想要杀她。
已经举起来的,想要在背后一掌劈死她的手,却是温柔地抚上她的头,柔声问她一个人怕不怕。
云儿颇为忐忑地回答他的话。她的眼神在依赖与恐惧之间游离。
名成皙后来想,即便他的云儿,会成为妖异,会是孽,但也注定他们要结一段缘。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无法拒绝彼此之间气息的吸引。他自己,又何曾不是这世上的妖孽。
云儿一向怕他。他对她从来不曾打骂,他很宠她,可是云儿一直都怕他。
她越长越美,至少在他眼中,云儿美得不成样子。
她乖巧,很听话,从来不顶嘴。吩咐的事情,都是完美无缺地完成,他稍不满意,她就更刻苦。
她和自己很亲。他可以感觉到。可是在自己面前,她虽鲜活,却没有那个年纪应该有的任性和娇嗔,对此他一直很奇怪,却找不出缘由。
哪里不对劲吗?十年了,他的云儿,身上似乎还裹着一层他看不见的茧。他当然不想打开,他甚至害怕,她破茧而出的那一天。
名成皙在夜风中闭上眼。闻着花木远远近近的香。
云儿长大了。该来的,也总归来了,不是吗?
用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让云儿莫名其妙地跑到沈寻月的婚床上去。
可是他名成皙,从来不信邪。更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天命。
墨醒和龙吟在身后行礼,名成皙道,“有云儿的消息吗?”
墨醒道,“属下仔仔细细查了两遍,小姐的一切痕迹气味,到沈寻月的婚床后断然消失,无迹可寻。”
名成皙没有说话。龙吟道,“苏卿卿惨死在沈府桃花源,她在沈府之外的一切痕迹气味,也是无迹可寻。”
名成皙沉默半晌,淡声道,“你们怎么看?”
墨醒迟疑,欲言又止。名成皙回身道,“有话尽管说,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墨醒跪地道,“公子,时间上很奇怪。据紫陌说,小姐在亥时说自己头晕,上床休息。可是在亥时三刻,就已经到了沈寻月的婚床上。从这里到沈家,就算一路畅通无阻,骑最快的马,世上最好的轻功,也根本做不到。”
名成皙剑眉一拧,说道,“你是说云儿事先被人掉包,她贴身丫鬟却未曾有察觉,是不是?”
墨醒请罪道,“属下调教无方,请公子责罚!”
名成皙厉声道,“把个大活人从我鸣霄阁掳走,手下人一个都没有察觉,就算杀了你都不够!”
墨醒垂下头不敢说话。龙吟跪地道,“公子息怒。”
名成皙道,“你不用为他求情,规矩他比谁都清楚,自己领罚去!”转首问龙吟道,“那与沈寻月拜堂的,是不是苏卿卿?”
龙吟道,“是。”
名成皙道,“沈家是什么地方,就算是能把新娘子掉包,但是什么人能启动桃花源!”
龙吟垂首道,“除却沈家家主。”
名成皙哼笑道,“可是沈寻月,他会杀苏卿卿吗?”
龙吟道,“不会。”
名成皙道,“云儿到了沈家再无蛛丝马迹,苏卿卿在沈家的踪迹却那么清楚。这样证据确凿,沈寻月是要向天下人叫板,向我和苏家叫板,就是他杀了新婚妻子,掳走云儿的?”
龙吟低下头不说话。
“还动用桃花源,”名成皙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两个属下,“沈寻月如果真这么蠢,他也就不是沈寻月了。”
名成皙说完,唇角淡淡向上挑了挑,叹息道,“我不介意有人让沈寻月背黑锅,我介意的是,从我手上掳人,还逼着我当傻子。”
龙吟道,“公子,那我们怎么做。”
名成皙没说话,挥挥手要二人退下,吩咐道,“紫陌那丫头呢,我要亲自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