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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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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家来接人那天,远山莲的母亲一边帮她梳妆一边在她耳边絮叨。无非就是说些让她顺从丈夫、守规矩、尽快怀孕,留意禅院直哉身边的女人一类的话。
远山莲一开始还会在心里吐槽,后来听得耳朵起了茧子,就开始盯着镜子发呆。看厌了自己的脸,目光便转到了母亲身上。
远山莲的美貌大多遗传母亲。现在,镜子里的女人脸上虽然已经有了皱纹,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当年的美丽。
当年母亲家境贫寒,在咖啡店的打工时,便是靠着这张脸被家境还不错的父亲看上,16岁那年便辍学嫁人,成了家庭主妇,几年后生下了她。
幼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远山莲只记得,后来她逐渐长大,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又觉醒了咒力,她那个势力的父亲强迫她学各种东西,企图培养她,让她嫁进咒术世家。母亲视父亲为救世主,自然是支持父亲的,于是对远山莲十分严厉,经常责罚她。幸而后来远山莲掌握了扮乖的技巧,渐渐也就没再受过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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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完毕,禅院家的人也等了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禅院直哉竟然没有来,只派了仆人来接。
不过也好,不然梳妆的时候可能还得听禅院直哉逼逼叨叨。
给父母敬过茶,禅院家来的嬷嬷搀着远山莲出了门。
上车前,远山莲忽然将手从嬷嬷手中抽出来,撩起裙摆,朝父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嬷嬷没有阻止,看着远山莲,微微点头。
行过大礼,远山莲再度起身,朝着那对养育自己二十年的父母笑了笑,上了车。
“小莲……”远山莲听到母亲唤了唤自己的名字。她没有转过头,只是目视着前方。
可当车子发动时,她还是回了头,竟然看见母亲眼里的泪光。
她不由得觉得有点讽刺,但想想这正是离别的氛围,还是配合着也挤出些泪来,朝她招手道别。
直到车子拐弯,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远山莲才转过了身。
嬷嬷递来帕子,道:“远山小姐,以后若是思念父母,可以常回去看看。”
远山莲点点头,接过帕子擦干净泪。现在毕竟是21世纪,即使禅院家再怎么封建顽固,也不至于不让她回家看父母。
不过她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以后也不打算经常回家。这么些年,她表面上跟母亲母慈女孝对父亲尊敬有加,可实际上她对父母的感情很淡——少年时可能还带着点恨意,后来觉得恨起来浪费时间,只一心想离开。
如今,终于是彻底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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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出京都市区,停在了郊区的古老的宅院前。进了老宅,还没走几步路,远山莲便见一个家仆过来,在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
远山莲耳聪目明,大概听清了。简而言之,禅院直哉昨晚跟狐朋狗友厮混,至今还没回来。
远山莲心下了然。
虽然纳侧室不像结婚那样有那么多繁琐的仪式,但两人总归还是一起给长辈敬杯酒的。禅院直哉怕是故意要磨一磨她的锐气,也顺便气气他爹。
远山莲到不在意,眼看着吉时将过,她还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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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直毘人差点气得砸了桌子——禅院直哉不仅手机关机,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人。
只是家宴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最后干脆省了礼仪,直接开宴——反正也只是个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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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宴会之后,嬷嬷便引着远山莲进了大厅。
移门缓缓打开,空气静默了那么一瞬,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外的女人身上。
那人妆容艳丽,着一袭红底的色打褂,衣上绣满繁花。她踩着木屐一步步走来,好似带来了整个春天,而她则是这个春天里开的最艳的一朵花。
远山莲一步一步走得端庄沉稳,曳地的裙摆铺在地上,随着她的步伐娓娓前行。她在禅院直毘人面前站定,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又照着规矩敬酒问安,没有一丝一毫地差错。
禅院直毘人打量了她几眼,点点头,然后宣布宴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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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之后,远山莲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顺便悄悄打量在座的人。
之前她通过照片将禅院家的人都大概认过一遍,也通过各种资料大概理清了禅院家的关系。
主座的是家主禅院直毘人,也是禅院直哉的父亲,她的公公。老头约莫六七十岁,白发梳成背头,留着两撇小胡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太看得出喜怒,但估计被禅院直哉气得不轻。
次坐上高挑纤瘦的中年男人是禅院直毘人的弟弟禅院扇。他对面本应该坐着禅院直哉,此刻座位空着。空位旁是一个身材魁梧额头有一道十字疤的男人,这是禅院直毘人已故哥哥留下的儿子禅院甚壹,也是禅院直哉的堂哥。
禅院甚壹还有个弟弟,叫禅院甚尔,不过他年少叛离家族,后来刺杀五条家的六眼神子,赔上了性命。
两兄弟的照片远山莲都看过,实在不觉得这是两兄弟——禅院甚尔长得是真好看,眉眼十分清秀,虽然嘴角有道疤,却更添了点味道,而且那身材……啧啧,如果跟禅院直哉摆在一起让她选一个,她会果断踹了禅院直哉。
远山莲暗暗可惜禅院甚壹和禅院甚尔怎么不能换脸张,不然还能勾搭一下,对着面前这张脸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然后便是禅院直哉的二哥——大哥是禅院直毘人第一任正室夫人所生,没有咒力,后来夫人跟禅院直毘人离婚了。大哥跟着夫人离开,跟禅院家已经没什么联系了,自然不可能来参加家宴。二哥是侧室所生,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不过却是个“没用的废物”——这是禅院直哉的原话。远山莲瞥了两眼,从脸色就看出对方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其实禅院直哉本来还有个侧室所生的三哥,四岁的时候因病夭折了——是不是真的因病远山莲就不知道了。此外就是侧室生的姐姐禅院直美,嫁给了禅院甚壹。对于这个人,禅院直哉只提到过一个名字,而嬷嬷在介绍的时候,也是讳莫如深,远山莲只知道她身体比较弱,常年缠绵病榻。今天她便是因为身体不适没出席宴会,所以座位空着。
禅院直哉是禅院直毘人的继室所生,只不过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便去世了。所以这场宴会,除了一旁服侍的仆人和远山莲自己,居然只有末座的两个女眷——禅院扇的两个女儿: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
两个小姑娘堪堪十三岁,却已经出落得十分漂亮。据说在禅院家,有咒力女孩长大后要被派去侍奉嫡子,比如禅院直美便嫁给了禅院甚壹。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小美人长大后很可能会被指给禅院直哉,倒是可惜了。
远山莲又瞥了眼禅院甚壹,感叹明明都是同一个爹,为什么禅院甚壹基因突变长成这样。
感叹完,她便赶紧将目光转向两个小美人洗眼睛。
扎马尾的是姐姐禅院真希,正埋头吃着饭,虽然仪态不太好,但这副吃得很香的样子远山莲很喜欢——私下里远山莲比她还要豪放。禅院直哉曾跟她吐槽过禅院真希,说她性格差不懂规矩云云,远山莲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翻白眼。
短发的是妹妹禅院真依,比姐姐更有仪态些。小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远山莲的注视,抬头看向她。
远山莲浅浅一笑,小姑娘脸色微红,也回了一个笑,然后便将脸埋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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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吃到半截,外面忽然通报说五条家的家主送来了新婚贺礼,还特意嘱咐说是很重要的礼物,一定要亲手交到禅院直哉手里,让他在收到礼物的五分钟内打开看,不然会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禅院家和五条家有旧怨,关系一向不好。五条家这次送贺礼过来,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但五条家的说法这么玄乎,禅院直毘人便收下了贺礼。打开一看,却发现竟然是一套已经碎掉的瓷制茶具。而且这茶具碎裂的程度,也不像是运输中碰碎的。
新婚贺礼一般不宜送易碎的物品,容易让人联想到婚姻情感破碎。
送这种礼物,百分之两百是五条悟的主意。
也难怪要故意挑这个时间送,还要马上打开——看见这种贺礼,这下面半截宴会是别想吃下去了。
远山莲看着脸色铁青的禅院直毘人等人,在心里暗暗给五条悟鼓掌。
太损了,是在是太损了,不愧是五条悟!果然离经叛道!就是可惜禅院直哉今天不在,不然脸色一定很精彩。
远山莲忽然有点遗憾当初没有去东京读高专,不然还能会会这有意思的五条家主。至于这礼物的寓意,她还真不在乎——她这又不算结婚,跟禅院直哉是纯粹的□□关系。
婚姻和感情?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又谈何破碎?
不过现在气氛太僵了,第一天来就这么多幺蛾子,远山莲觉得日后自己恐怕不太好混。于是她起身道:“家主大人,我倒是觉得,这礼物,很有心意。”
禅院直毘人斜睨着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刀锋一般的锐芒。不仅如此,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她身上,有的甚至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远山莲不惊不惧,缓下语气,温声道:“家主大人,我略知晓些中文。在中文中,岁与碎同音,碎碎平安,岁岁平安。民间也有个说法:瓷器碎掉,意味着替主人挡了灾,此后运气便会好起来。这瓷器碎成这样,应该是挡了场大灾,日后禅院家定会平平安安、蒸蒸日上……”
顿了顿,远山莲继续到:“既然是送给直哉大人的礼物,那么,这份祝福,我便斗胆越俎代庖,替直哉大人收下了。”
听完此言,禅院直毘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也不由得正眼看了看远山莲。
今天看到远山莲的脸时,他其实是略有不喜的——禅院直哉搞出横刀夺爱这件事,估计也跟远山莲这张脸脱不开关系,甚至可能远山莲也并无辜——后来他还听说远山家这些年一直钻营着想把女儿送进大家族,他便觉得这种女人不太能上得了台面。
可现在,远山莲面对这样的局面,竟然如此从容镇定、落落大方地说出那么一番话,不仅化解了尴尬,还找回了面子。
他确实小看这女子了。
“好一个岁岁平安、蒸蒸日上!哈哈哈哈哈哈哈……”郁结于心的气忽然消散了,禅院直毘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禅院甚壹身旁的空座,斟满一杯酒,举起酒杯,道:“为禅院家的蒸蒸日上,干杯!”
众人脸上也或多或少露出点笑容,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回敬禅院直毘人。
喝完这杯酒,禅院直毘人又对送礼的侍者说道:“转告五条悟,这份礼,禅院家收下了。”
再次落座,气氛已经彻底缓和下来,禅院直毘人甚至又单独敬了远山莲一杯酒。
远山莲却忍不住有点咋舌——这风头似乎出得有点大了,她可能低估禅院家跟五条家的恩怨了。虽然其实她还有更好的办法:拿出那瓷器往地上一砸,然后再说出那番漂亮话,效果会更好——礼物是五条家送的,砸了这礼物反而说替禅院家挡了灾,就又踩了五条家一脚。
但如果选择这种方法,就太过锋芒毕露了,会有点崩人设。如果她的目的是未来的禅院家主夫人倒也无妨,可她只想安安稳稳当个花瓶,等玩腻了禅院直哉后找个机会跑路。
不过刚才也没更好的办法化解尴尬了,现在气氛缓和,也终于有点宴会的样子,吃喝间众人开始闲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