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赌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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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完整整的录音，不带任何剪辑，跟她昨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原本，远山决定只要禅院幸子把昨天的事情交代六七成，便暂时相信她，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交出了录音。
禅院幸子是在赌么？
继续赌她的“善良”。
若这份善良是真的，那么作为圣母白莲花的远山莲是不会留下这份录音的。即使赌输了，她留下了录音，禅院幸子也能试探出她态度和部分性格，并会获得一段时间的、充足的信任。
只是，这等于完全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了别人手里。换做是她，绝不会轻易冒这种风险。
“还是太冒进了些……”
“我跟松田嬷嬷相处了一段时间，如果我表现得太沉稳，她反而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她是很有城府的人，我表现得冲动贪婪些，反而更容易获取信任。”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小心被松田嬷嬷识破，或者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她利用来对付你，这份录音可以帮到您。那时候，也请您……念着这份情，救救我的弟弟。”
在这样一个家族里，对人展露自己的聪明——或者说心机与城府，难免会被提防，可若有了感情和忠诚的装点，那么便会让人放松警惕，甚至更加信任。这套组合拳，打得倒是漂亮。
小小年纪，便就有了这份心机……属实可拍。可是想想，禅院家，哪里能孕育出正常人，禅院真希和真依两姐妹，已经是这个垃圾场里不可多得的珍宝了。
而她，其实跟禅院幸子一样，都是戴着各种面具的……怪物。
远山莲看着跪坐在她面前、有些紧张的禅院幸子，勾了勾唇角，指尖轻点手机屏幕，将那份录音删除。
禅院幸子微微瞪大了眼睛，道：“您……你这是……”
远山莲笑：“这种东西，万一被有心人拿到，你的处境会很危险。我们小心一点，不让松田嬷嬷找到破绽就行，我也不太想用卑鄙的方法……”
禅院幸子顿了许久，忽然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夫人，你是个好人。”
远山莲不由得觉得有点讽刺。其实，她也只是为了人设罢了，另外也是刷刷禅院幸子的好感——论情感博弈，十五岁之后，她还没输过。
不过，晚间，远山莲却忽然收到一封邮件。附件里，是一份音频备份。
远山莲看着手机，笑了笑，删除了邮件。
她姑且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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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远山莲一点点地收拢着人心和权力。而禅院幸子也在远山莲的授意下，添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又帮着解决掉，没弄出什么大事，却进一步取信了松田嬷嬷。
步入十二月份，年关将至，整个禅院家也慢慢忙碌起来。远山莲便想等着年后找机会跟松田嬷嬷算总账，却没想到，禅院幸子送来了极为关键的线索。
那天晚上，远山莲在琴房练琴，禅院幸子有些兴冲冲地跑进来，说自己在帮禅院直美做事的时候，查到了松田嬷嬷受贿和挪用公款的线索——禅院直美的账户近些年来有大量数额不大的资金流通，总额有好几亿。而这几年，禅院直美缠绵病榻，一直都是松田嬷嬷在代为管理账户。
禅院幸子怀疑松田嬷嬷利用禅院直美的账户洗钱，只是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松田嬷嬷，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稍有不甚，便可能波及禅院直美——松田嬷嬷这一手，虽然没把自己摘干净，可若是事发，也可以把黑锅扣在禅院直美身上，减轻自己的罪责。涉及到家主的女儿、嫡系少爷的夫人，估计也没人敢继续再往下探查。
只是，松田嬷嬷能这么轻易地利用禅院直美的账户，大概也少不了禅院甚壹的帮助，甚至，禅院甚壹可能才是背后最大的受益者——如果禅院直毘人严厉追查下去，还能顺便除掉禅院直美。而且这几亿，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禅院家的水，浑得很。
“你做得很好，不过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我明白的。只是，我觉得这件事，跟直美夫人应该没有关系。也是她托我去办事，我才能查到这些信息，所以我想尽可能不要波及直美夫人。”
禅院幸子……是禅院直美的人？
远山莲心里升起疑惑，随口问道：“你跟直美夫人关系很好？”
“之前，直美夫人，救过我，在我差点被甚壹少爷欺辱的时候……”禅院幸子低下头，“也是直美夫人提醒我来向你求助，我当时会错了意，以为她指的是直哉少爷，所以才……但是，幸好现在明白过来了，没有走错了。夫人她，也是个可怜人……”
远山莲默了默，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禅院幸子的头。
禅院家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可怜人？即使是松田嬷嬷，也不过是掌权者的棋子……
“嗯，我明白的。”
禅院幸子望了远山莲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禅院幸子这么急着来报告，恐怕也不单是为了提醒她。
“我想请求夫人，把我弟弟雅纪，调到本家来，那怕是做一个仆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远山莲皱了皱眉头。禅院雅纪才十二三岁，不可能被派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禅院幸子似乎有些过于着急了。
禅院幸子握了握拳头，道：“其实，我之前那么冲动行事，是因为……留给雅纪的时间，不多了……”
远山莲疑惑地望着禅院幸子。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事情远比她想得复杂。
“我之前说了谎，我不是因为不想让雅纪成为咒术师才来的禅院家，而是因为……怕雅纪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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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要从禅院幸子遇到那位大人开始。
那时禅院幸子本是满心感激，努力学习，想要报答他。同时，她也观察到，那位大人一直在寻找有咒力天赋的孩子。她觉得只是为了培养势力，便没在意。
后来，禅院幸子跟其中一个女孩认识，逐渐成为朋友。某天，女孩跟他说，要去参加一项试炼，若是通过了，自己就会变强，甚至有望成为一级咒术师。她送了女孩护身符，希望她顺利通过试炼。
几天后，女孩离开，然后……迟迟没有回来。
禅院幸子便去打听她的去向，才知道她在任务里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
可禅院幸子一直觉得她的死很蹊跷——因为她是在参加‘训练’之后死的。于是她便开始观察那些术师孩子，然后发现只有极少数的孩子能够通过“试炼”，而且即使通过了“试炼”，性格也会大变，几乎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过，参加‘试炼’的孩子，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基本每年只有那么两三个，加上咒术师本身就有一定的折损率，所以他们的死，被掩饰得很好。
再后来，她发现那位大人投资了一个生物研究所，她偷偷去探查过，却在附近找到了当初送给女孩的御守……
她隐约觉得自己再查下去，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便停手了，然后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直到半年前，禅院雅纪告诉她，那位大人要让他去参加一项试炼……
“……所以，我跟那位大人做了交易。可我没想到，前不久雅纪自己再三请示去参加试炼，那位大人没有阻拦，还说这是雅纪自己的选择。可我没办法告诉雅纪真相……”
“也幸好最近临近年关，那个鬼试炼还没开始，我还有时间，可我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我才做了那些事情。当时，我确实是心怀不轨，希望能借此救雅纪，只是失败了。之后我也是在利用您，试探您。最后发现，是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您是禅院家唯一能救雅纪的人了，我不求别的，只求您能救救雅纪。至于我，任您处置。”说完，禅院幸子下跪行了一礼。
这一次，禅院幸子的情绪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可透过她淡淡的语气，远山莲还是察觉出几分急切，还有孤注一掷的坚决，也忽然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冲动。
退无可退，唯有背水一战。
这些天，远山莲也稍微摸清了禅院家的水。比如禅院幸子口中的那位大人，其实是家主禅院直毘人的堂叔禅院小四郎……
几十年前，老家主病重，最有才华的次子——也就是禅院直毘人的父亲早逝，剩下的继承人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一个是长子，也就是禅院甚壹的父亲，另一个便是他的侄子禅院小四郎。可谁也没想到，老家主竟然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年仅十八岁的禅院直毘人。
与家主之位失之交臂，长子和禅院小四郎自然不服，和禅院直毘人多有矛盾龃龉。最终，长子在任务里出了意外逝世，禅院小四郎离开本家，禅院直毘人坐稳了家主的位置。如今禅院家本家分家各派老老实实，也是因为有禅院直毘人，可见当初老家主确实有眼光。
只是，禅院小四郎如今年近九十，还企图把手伸进本家，甚至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弄出那种危险的“试炼”。
几十年的时光，丝毫没有削减他的野心……
其实，把禅院雅纪调到本家来，不过禅院直哉一句话的事情。她吹吹枕边风，禅院直哉也就答应了。
可之后，禅院幸子又该怎么办，她的家人怎么办？
远山莲自认自己没有跟一个咒术界高层对抗的能力，禅院家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小侍女跟分家闹翻脸，难以利用。
除非，这小侍女能起到关键作用——如果顺势让禅院直哉纳她为妾，继续当双面间谍，除掉分家的势力，也许禅院直毘人会答应救她——那个所谓的“试炼”便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可这样风险太大，再怎么说，禅院幸子也才十八岁，没有咒力，又重感情，一步行差踏错，万劫不复。而且这也意味着远山莲彻底进了浑水里。
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潜入研究所，寻找证据，然后呈递给禅院直毘人，之后的事情便不用她来管了。
对远山莲来说，以她的术式，要做到这种事情，轻而易举。
可这样，她的实力就会暴露，人设也会崩塌……
如果不是为了相对的自由，远山莲连这管家权也不想碰，更别说牵扯到分家和本家、嫡系少爷们之间的权力斗争了。
远山莲看着低头默默等她回复的禅院幸子，忽然想问一句：值得么？
她没有弟弟，父母也只是把她当做工具。她不明白，为了所谓的亲情，搭上自己，去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真的值得么？
或许，只有她才是真正的怪物。
即使是现在，远山莲也觉得禅院幸子的话绝非全部都是真心实意之言，多多少少带着情感博弈的成分。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被略微打动到了。
禅院幸子至少会为所爱的人，放手一搏……
于是她说：“好，我帮你。不仅是你弟弟，还有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帮你们一家，彻底摆脱禅院小四郎的控制，获得自由。”
既然已经湿了脚，那就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况且，如果自己能帮禅院直毘人除去禅院小四郎，也就不必去讨好禅院直哉了。
禅院幸子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山莲，却看见一双温和却坚定的眸子。
这些话，等于是在说要扳倒禅院小四郎。
远山莲只是禅院家的侧室，她真的能做到么？
可看着那双眼睛，禅院幸子忽然莫名地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确实能做得到。
“从今以后，禅院幸子，任您差遣。即使是您要我这条命……。”
“我可不要这种东西，至于我的差遣……努力考上东大医学部，当一个好医生，如何？”远山莲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禅院幸子的头，”这些年，很辛苦吧。”
禅院幸子身子一颤，道：“不辛……”她嘴唇翕动，却怎么也吐不出下一个音节。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一颗颗砸下来，她似乎是再也控制不住，靠在远山莲的怀里，压抑着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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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禅院幸子才缓过来。
“你弟弟的事情，等明天禅院直哉出差回来，我便跟他说，我想，他不会拒绝的。大概过几天你就能跟弟弟见面了。”
“嗯。”禅院幸子乖巧地点头，笑，“直哉少爷对您……你确实很不一般。”
远山莲愣了一下，笑笑：“大概是因为我漂亮听话还有咒力吧……”。
“可是，直哉少爷看夫人的眼神……和看其他女人，很不一样。”
远山莲回忆了片刻，却发现自己并未怎么注意过禅院直哉看女人的眼神区别，于是道：“也许是因为，我比其他女人更漂亮。”说完，她看了一眼时间，又道：“算了，不提他了。还有点时间，我弹琴给你听吧，顺便换换心情，你想听什么？”
“就谈您最擅长的吧……”
远山莲想了想，指尖轻点，却弹出了那首《一闪一闪亮晶晶》，禅院幸子下意识地就在心里着哼唱起来。
一曲终了，远山莲略顿了顿，又继续弹奏。耳熟能详的民谣或者年轻人爱听的流行音乐。不知不觉，禅院幸子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凝结在眼底的那份忧愁疑虑也渐渐散去。她只是凝眸，默默地望着远山莲。
远山莲垂眸浅笑，像是完全沉醉于音乐之中，十指翩然而舞，一曲一曲，信手拈来，姿态优雅从容。
明明琴室的灯光是冷色调，可照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暖意。
不，是因为那个人，就是……温暖的太阳。
禅院幸子忽然愣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捂住自己的胸口，低下头，轻轻扬了扬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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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曲毕，远山莲终于停下，一边捏自己的手指，一边转头看向禅院幸子，只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正愣愣地看着她。
远山莲眨了眨眼。刚才她弹琴弹到后面几乎是自嗨了，调子还错了不少——如果禅院直哉在，大概已经在挑刺了，所以绝不可能好听到令人如痴如醉……
还在担心么？
于是她还是走过去，轻轻地弹了一下禅院幸子的脑门，笑道：“回魂啦~”
禅院幸子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夫……莲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可以，而且我其实更喜欢这个称呼。你还在担心弟弟的事情么？”
禅院幸子摇摇头，道：“没有啦，我相信你。莲姐你弹琴弹得太好听了，一时入迷了。”
远山莲见禅院幸子也没有勉强的神色，便只把这当做一句恭维，礼貌地应了一句。
顿了下，禅院幸子又道：“莲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远山莲：？
“问吧。”
“你喜欢禅院直哉么？”
“为什么忽然问这些问……”
“只是……问一下啦。”女孩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翦水清瞳里不知为何带上了三分羞怯。
都是聪明人，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禅院幸子面前，她对禅院直哉的称呼都是不带敬语的。
说实话，远山莲还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似乎也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她只是喜欢禅院直哉的皮囊，至于禅院直哉的性格，她又没有抖M倾向，自然不会喜欢。不过禅院直哉对她确实还不错，所以也不讨厌——虽然远山莲很清楚这只是因为她装出了这幅纯良温顺的模样，倘若是她用自己真实的性格跟禅院直哉相处，禅院直哉恐怕是干不出什么人事的。
于是她道：“不喜欢……但”
下一瞬，温软的唇瓣堵住了远山莲的话。眼前，是女孩精致秀丽的眉眼……
远山莲：？？？？？
禅院幸子想绿的人，不是她，而是禅院直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赌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