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上）》二柒拾肆

46、重逢

　　舱外一片混乱，通往逃生门的出口处随处可见踩踏致死的尸体，乔奕避开拥堵的人群跑向吉尔被关押的地方，他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可供降落的装备，所以那些逃生的人也没有过多地留意他。
　　拉姆尔所化的短匕锋利无比，乔奕很容易便撬开了吉尔被关押的舱门，而里头，如乔奕所料，除了昏迷的吉尔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看守。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真正灾难来临那刻，机身下坠会如此急剧！
　　当时舱内空间宽阔，拉姆尔便直接化为了翼龙原形，乔奕才连拖带拽刚把吉尔弄到拉姆尔背上，就感觉机身猛地一沉，身体立刻进入失重状态。
　　更严重的是，机身破裂舱内突然减压，导致舱内尘屑飞扬，对冲的气流激得乔奕几乎睁不开眼！
　　二三十秒的时间，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失事的机艇“轰”的一声高速撞向地面，巨大的轰响将耳膜震到发疼，滚滚的浓烟迅速从下方裸露的山峦下窜了出来。
　　拉姆尔背上负着吉尔，两只前爪紧紧抱着乔奕，缓缓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这才降落在距离坠机起火的A-12号不远处。
　　直到脚踏上了地面，乔奕耳朵里仍嗡嗡一片，他甩了甩头，稍稍缓解了脑中的晕眩感。如果不是拉姆尔及时撞破舷窗将他和吉尔从A-12号里带出来，恐怕现在已经没命了。
　　他们两个被拉姆尔保护得很好，突破A-12号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倒是拉姆尔身上有血迹，应该是机身破裂的金属碎片刮伤甚至穿透所致。
　　拉姆尔低下头，撒娇似的用它的喙蹭蹭乔奕的脸，给他看自己渗血的两翼和脖颈。乔奕不看则已，一看心疼得不得了。
　　“辛苦你了，拉姆尔，”摸了摸拉姆尔的脑袋，乔奕轻声命令，“回精神图景里去，好好休息，我会分担你的痛苦。”
　　拉姆尔会意，张开两翼嘶叫一声，庞大的身体消失在了乔奕眼前。精神图景内，乔奕强制它进入了深眠状态，这更有助于拉姆尔的恢复。
　　环顾四周，身体残留的记忆告诉乔奕，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远离了联邦核心区的C区郊野，原主罗伊·弗里曼正是出生于此——以肮脏落后的居住品质、严重的族群冲突与高犯罪率而闻名的平民窟。
　　滚滚的黑烟以坠机点为中心迅速弥散开来，头脑彻底清醒的乔奕，抬头望见不远处那面目全非的A-12号残骸，心下剧震。
　　“糟了！萨米尔还在里面！”
　　A-12号失事主要原因是燃料箱起火爆炸使得燃料泄漏，动力不足所致。所以坠地后，即使剧烈的撞击导致了起火，但是很幸运地，在缺乏引燃物情况下并没有引起整个机艇的大爆炸。
　　所以只要坠地那刻的冲击下自救适当，生还也不是没有可能。
　　乔奕悬着一颗心，扑面而来的热浪灼痛了他的脸，他站在A-12号前，告诉自己镇定下来。
　　他知道这场空难不是意外，但如果不是萨米尔破釜沉舟，制造这起事件断了里克森及其心腹的后路。恐怕就算等到索罗追上来，难免也得受制于里克森。
　　现在他唯一明智的举动，就是等。
　　好好守着吉尔，等萨米尔出来，或者……等索罗摆脱那两架战机的阻挠，驾驭凯撒号到达后联系C区区长进行大规模施救。
　　乔奕真正担心的是萨米尔撑不到那个时候，可偏偏他自己又惜命得很。在没有防护措施下，单凭他一个人贸然进去搜救，恐怕人没找到，机舱内部燃烧产生烟雾毒气及爆炸隐患就够弄死他了。
　　而就在乔奕靠近A-12号的残骸，束手无策而又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听到了某些不寻常的动静……来自A-12号侧方扭曲变形的逃生门。
　　一个人从里头匍匐着艰难地挪动了出来。
　　是里克森，他居然没死，还顺利逃了出来！
　　那萨米尔呢？乔奕心中一紧。
　　里克森此时的模样极为狼狈。
　　他的手被萨米尔废了，坠地的时候，即使有护卫重重守护，在剧烈的冲击下腿还是伤了。
　　求生的本能倒是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前爬。
　　乔奕在他站定，拦住了他爬行的去路。
　　里克森抬头，毫无防备地对上乔奕的眼睛，意识云当即受到了S级精神力攻击而重创，那种滔天的痛楚，仿佛撇开皮肉，有人直接切割你的骨头和神经……里克森惨叫连连，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哨兵敏锐的五感此刻只会加倍地放大他的疼痛。
　　“萨米尔呢？”
　　这样折磨一个人，连乔奕都诧异于自己的狠戾，可他仔细瞧着对方生不如死的模样，实在无动于衷。
　　“死了，都死了！活着的，只有我！”那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破旧的拉风箱里传出来的，歇斯底里，又仿佛下一秒就会断了气似的。
　　“不可能！”
　　乔奕咬着牙怒道，“萨米尔有什么万一的话，我绝对要你给他陪葬！”
　　和他对视的里克森瞳孔皱缩，乔奕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因为当时对方的视线，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投向了他身后的高空，那种惊惧到极致的神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乔奕看到，有团火红色的阴影，在里克森的瞳孔中，缓缓放大。
　　“bang！”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S级机甲急停在两人的左前方，飞扬的尘土模糊了乔奕的视线，他转身抬手半遮住眼睛，隐约看到有淡蓝色的电流环绕机甲周身，同时高温记忆塑金与地面摩擦发出了锐耳的滋滋声。
　　如果不是看凯撒外形完好无损，乔奕简直要怀疑他回到了坎迪斯与索罗初见的那日。
　　舱门开启，有个高大的人影缓缓从里头走了出来。
　　乔奕心脏砰砰直跳，耳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这一刻……终于来了。
　　而寂静已久的系统001随着索罗的出现，突然疯狂地发出了提示音。
　　【警告！速与任务目标“菲尔丁”灵魂绑定！速与任务目标“菲尔丁”灵魂绑定！】
　　……闭嘴！闭嘴！闭嘴！
　　乔奕甚至还没品尝到重逢的喜悦，就被001逼着去面对那操蛋的命定结局，他死死地注视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手指将掌心攥得鲜血淋漓，思念与苦涩交织的情绪浓烈到令他快要窒息。
　　男人的模样……看起来比先前视频的时候还要糟，他想跑过去抱抱他，奈何身体僵硬得动不了。
　　原以为是自己心绪太激动了才迈不开步子，可伴随着索罗的逼近，昏迷中的吉尔却发出难受的低吟；脚下的里克森更为诡异，他狂笑起来，疯疯癫癫的。
　　乔奕看了过去，两人均紧握双拳，手背更是青筋暴凸，像是在忍耐什么……
　　“索、索罗？”乔奕意识到了不对劲，滚动喉结艰难地开了口。
　　如此强势的信息素压制，连身为S级向导的他都无法动弹，何况吉尔、里克森这两名同类型的哨兵呢？
　　听到他的声音，索罗周身所散发的信息素反而更为狂躁紊乱了，他缓缓抬起头，那对纯黑的、完全没有眼白的眼睛暴露在乔奕的视野中，宛如混沌的深渊，可怖到能将人吸进去。
　　乔奕倒吸一口气，目光下移，落到他脖颈间密布的黑色纹饰上：“索罗，你……发生了什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索罗不说话，一步步朝他逼近，周身挟着来自地狱的黑暗气息。
　　近了乔奕才看清，男人脖颈间哪里是纹饰？！分明就是条条黑色的血管！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乔奕倒退两步，面无血色……他记起了233传给他的资料里关于黑暗哨兵的一段记载：
　　【黑暗哨兵】
　　那是哨兵中最为强大的一种，出现的概率极低，有着极端的自控能力，理论上不存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不需要向导的辅助。形成的原因至今仍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黑暗哨兵都是那个时代的王者。
　　唯一没有确切史料记载的是黑暗哨兵觉醒的过程。
　　因为据悉有幸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死了，黑暗哨兵的觉醒是用鲜血和杀戮堆砌而成的。更有传闻说哨兵在觉醒的过程中周身会被黑色的荆棘所覆盖，将哨兵的本能和五感无限放大，并且失去理智的控制，成为黑暗的化身。
　　宛如将一生的狂躁、暴怒和杀戮不加控制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全部释放出来。
　　然后，获得新生。
　　……
　　“我们，都得死！”
　　里克森死死抓住了乔奕的脚踝，翻着眼从下往上看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如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