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星星给你》承珞

4、chapter4

　　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四目相对，目光里有平静，有疑惑，有不甘心，唯独比从前少了许多温存。
　　“任苒。”沈煜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任苒，一字一句：“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很清楚我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如果我真的想找一个合适的伴侣，早在五年甚至十年前，我就可以实现，不用等到现在。”
　　沈煜的气场很强，尤其是一本正经地说起话来，让人不知道如何反驳。
　　任苒攥着汤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注视着沈煜的目光忍不住躲闪，想找些话再去解释，可大脑空白，心乱如麻。
　　“馄饨很好吃。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沈煜没再往下说，也没有立刻表明心意，重温过去的打算。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任苒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胆怯敏感，又规矩乖巧。毕竟是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任苒度过的种种他都一概不清楚，突兀的告白绝不是明智的选择。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汹涌的爱意，而是时间，一个接受的时间。
　　所以，说清立场，摆明态度，就该点到为止了。
　　随着关门声响，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了任苒一个人。
　　面前的两碗馄饨还是温着的，沈煜的话像是被按了循环重复键，一直再耳边回荡。
　　爱情，难道不应该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存在吗？
　　这个道理，沈煜明明就懂。但因为弱势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他，他又怎么会明白这种时时刻刻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的感觉有多么令人窒息和绝望。
　　任苒莫名的委屈，微微抱膝，将头埋进臂弯里。心上像被坠了块石头，沉重且混乱。
　　不知不觉，晴空万里被乌云密布取代，雨点从云层里滴落，打在阳台的钢板上，放出清脆的声响。
　　没有晚高峰的周末因为糟糕的天气变得拥堵起来。沈煜略有些烦躁，不耐烦地拍了下方向盘。
　　等着长长的车队一点点的疏通的时间里，回忆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
　　三年前，毕业季。
　　燥热的夏，除了离别的苦涩，成长的喜悦，还有那些陡然悬在头上的生存危机，在炎热的天气里，被一点点的放大。
　　任苒躺在床上，被毕业论文折磨，又是一夜未眠，困意强烈，却怎么也睡不着，大脑里最脆弱的某根神经倔强着不肯休息，牵拉着其他细胞痛得厉害。
　　失眠已经快一个月了......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是沈煜。
　　【苒苒，我到了，你下来吧。】
　　强打起精神，任苒走到洗漱间，冲了把脸，努力用粉饼遮住眼底的乌青和略微苍白的面色。

　　沈煜的博士论文已经通过，近期也收到了国外心仪投行抛出的橄榄枝，这段时间飞来飞去，一直在准备赶赴那边工作的材料以及琐事。热恋期的小情侣，已经有小一个月没见了。
　　渐渐热起来的天阻挡不了学生们恋爱的热情，江宁师范学院前的那条长街，来来回回有许多牵着手，压马路的情侣。
　　“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煜牵着任苒的手走在前面，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申请学校的结果还没出来吗？递交材料已经三个多月了啊。”
　　任苒心头一紧，想到邮箱里躺着的那封未通过申请的回复邮件，还有已经被老师三杀的论文，夹杂着热气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没关系，再等等看，一定会有结果的。”沈煜察觉到任苒的沉默，小心地宽慰，聊起了自己工作，“那边的入职时间已经定好了，待遇和职位都谈妥了，九月下询，就能正式开始工作了。”
　　夏天似乎已经来了，细密的汗，紧贴着衣服，让人很不舒服。偶有微风起，却驱散不了心头那份矛盾着的悸动。
　　任苒微微测过头，余光看着身边的人。
　　清爽的蓝色T-恤，规整的牛仔裤下面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午后刺目的阳光顺着路两旁的树木缝隙钻出来，零散地落在他身上，像一幅斑驳的画。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清晰的线条，勾勒着从额头到鼻子好看的弧度，怪不得财大那么多优秀漂亮的女生都会喜欢他。
　　忽然之间，眼眶好酸，充斥在心里的疲惫感突然就让她觉得，喜欢沈煜变成了一件费力且不容易的事情。久违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很快便占据了身体上下的各个角落......
　　沈煜于她而言，就像当年无论怎么努力也考不上的财大一样。
　　熠熠闪光，却可望而不可及......
　　似乎，透过这一眼，任苒一下子就看见了好多年以后，他们走完了两条毫不相关联的路。
　　他就站眼前，可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遥遥无期。
　　“怎么不走了？”沈煜回过头看着停下脚步的任苒，关切地询问。
　　好多话卡在喉间，怎么也不能说出。那些滚烫的字眼，与初夏干热无雨的江宁一样，让人消受不了。
　　“沈煜。”
　　“嗯？”
　　“我有点，我喜欢不动你了。”话音落下，任苒能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往外冒，划过了抹着厚重的粉底的脸颊，也不晓得，眼妆有没有被哭花......
　　“我们分手吧。”
　　——

　　周末以不欢而散收场的短暂相聚后，沈煜已经两周没有再出现。
　　没有课的下午，任苒也会偶尔看着操场发呆。每每以他应该想清楚了这样的自我安慰作结。
　　这种心里有点压抑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失落？
　　任苒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拿起手边的教案备课，却在分针又转了整整一圈后，发觉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小苒姐，物理组的宋老师是不是在追你？”正想得入神，下了课沈焓突然出现，悄声问道。
　　“不算吧。”任苒含糊否认着。
　　“什么不算啊，他天天中午找你去食堂吃饭，咱们组里的老师谁看不出来！”沈焓一脸气不过的样子，继而又担心地凑过去，认真询问：“你不会有跟他在一起的打算吧？”
　　这次任苒没说话，说一点意思没有，倒是假的。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沈焓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音调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
　　还好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任苒担心地环顾了一圈，不解地问：“为什么？他已婚？还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都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沈焓脱口而出：“你跟他在一起，我哥怎么办？”
　　刚喝进去的水被沈焓的一句话吓得险些呛到，“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哥这个人吧，虽然阴晴不定，又总摆臭脸，岁数是大了点......”
　　任苒忍不住笑了，听着沈焓一顿吐槽，觉得有趣得很。沈煜这么多毛病，她怎么不知道？
　　沈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帮了倒忙，连忙改口：“但是他学历高，职位高，赚得多啊！还有，沾了我爸妈的光，他长得好看，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多少优秀还漂亮的姐姐偷偷往我手里塞糖果冰淇淋，让我帮她们追我哥。”
　　“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眼神不大好......”沈焓又忍不住以最小声补充了一句。
　　“是吗？”任苒耸了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现在这么大了，早就不稀罕糖果冰淇淋了吧。我可没有你喜欢爱豆的亲笔签名，也买不起你想要的限量款包包。”
　　“不是，小苒姐，你怎么没听明白重点！”沈焓干脆彻底摊牌，“我哥都和我妈说了，你是她未来儿媳妇！”
　　儿媳妇......
　　任苒觉得脸颊瞬间像有火在烧，烫得厉害，心跳也猛然加快，以极快的速度泵出滚动的血液，游走遍全身。
　　“他......可能......怕阿姨担心，随口胡诌的。”说完，任苒自己都不信。
　　沈煜向来严谨，不确定的事情绝不会当着亲近之人的面瞎说。
　　“小苒姐，你耳朵都红了。”沈焓坏笑着凑近，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
　　任苒赶紧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匆忙收起桌上的教案，“我一会还有课。”说完，飞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又过了一周平静的日子。
　　“任老师，中午一起去食堂？”还真被沈焓那小丫头说准了，物理组的宋老师每天都准时邀请任苒一起去吃午饭。
　　宋楠嘉比任苒大了两岁，是江宁师范学院的研究生，工作这几年，学生和家长的认可度很高，带的班级成绩也名列前茅。和任苒无论是工作还是年纪，都十分合适。
　　只是，除了合适，再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任苒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想太多。毕竟一见面就犹如火星撞地球，瞬间火花四射的感情又不见得人人都会遇见，日久生情也是不错的体验，相处久了说不定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回了个好字后，任苒拿着水杯朝食堂走去。
　　江宁一中食堂不大，但是格局构造得很奇怪，隔着几桌就有阻挡视线的柱子。
　　任苒和宋楠嘉打好了饭，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就碰见了也来食堂吃饭的沈焓。
　　还有，她身后脸色阴沉的沈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