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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05
      五月四日当天,学生游行示威运动,场面混乱不堪,群情激奋。军警出面控制事态,逮捕学生代表,祝司北赫然出现镇压人员其中。

      只不过他的枪口对准的不是学生代表。

      事后,他的上司暴怒,抬手打了他右臂一枪泄愤,后将他关进了牢房,不让旁人给他送吃的和水。

      黎颂手里的电报是以往和祝司北关系比较好的警厅同事冒着巨大的风险,偷偷发出来的。
      那人原是想将祝司北救出去。祝司北被抓起来的时候,右臂中了一枪。虽然被简单地包扎处理过,但是由于长时间缺少食物和水,加上牢房阴冷潮湿的环境,他的状况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然而祝司北清醒的时候说得最后一句话,是让他在京唯一的亲人,不要来救他。

      “陈平,”祝司北往日身上的警服已经脱去,在暗无天日的牢中,衣服已经布满了脏污。右臂上的血迹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深褐色,但是绑带的仍有一部分是鲜红的,大有往外渗去的趋势。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脸上却带着即为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冒着冷汗。“帮我给祝司南打一封电报。让他迅速离京。”

      陈平在电报机面前犹豫了很久,手中的银元翻来覆去地搓,自私了一把。

      他不想祝司北因此丧命。太不值了,真正该死的人还在外面逍遥,凭什么为国为民的人,要悄无声息地死在牢房中。

      黎颂接到电报以后,立刻派人去调查事情的原委。当日整个北京都乱成一团,他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几处游行的学生,举着白底黑字的条幅,大声地喊着口号。零零散散,如荒原之火星。

      等,所有人都在等,包括黎颂自己。
      等一场烈火燎原,熊熊燃烧。

      孟盛林为了将祝司北捞出来,也不知道同家里吵了多少次架,摔了多少东西。气得他父亲连连说要将他在送回国外去,不要一个劲儿地添堵。孟盛林偏偏不听他父亲不让他去看祝司北的禁令,拎着药箱往祝司北那儿跑,差点儿把自己也给关进去。还是最终他父亲出面,才免除了一场牢狱之灾。

      黎颂觉得自己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就算他们一直在写新的文章,向大众传输新的思想,可是真正去学去钻研的人又有多少呢?
      偏偏今日,他们无权无势无钱,空有学富五车,救不得想救的人。

      已然觉醒的人不必去唤醒,他就是站着的;沉浸大梦中的人,端着枪抵在脑袋上,他也一直跪在原地。

      他不甘心。
      可谁甘心过?学生代表甘心过吗?《新青年》的那些先生们甘心过吗?
      力量渺小,无法对抗卖国求荣;声音渐弱,撕不碎民族沉重的枷锁。

      这么多年,多少次日升日落,春去秋来,就有多少次的不甘心。
      -
      五月七日,学生运动的第三天。《初升日报》刊登《抗议警方扣押学生运动相关人士——卖国求荣何时了》,东风二字如同一个燃烧的火柴,扔进了一群炸弹的引线当中。
      五月九日,长沙学生“五七”国耻游行,被强行解散的消息传入北京。东风提笔写文《永不止步》,文中对当局只会暴力镇压学生运动做出强烈地批判,并称学生运动将持续进行,直到成功迎来曙光的那一天,否则永不止步。
      五月十五日,学生们聚集在警厅门口,要求放出被扣押的学生代表。警厅不堪其扰,自顾不暇。孟盛林趁机将祝司北救出,进行了简单的救治以后,在与黎颂的共同安排下,连夜离开北京,去往上海。事情败露以后,警厅对医院施压,孟盛林被所供职的医院暂时停职。复职遥遥无期,黎颂曾经问孟盛林做到这个份上值不值得,孟盛林说自己也不知道。但好像和祝司北有关的事,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他说,也许上辈子做了孽,欠祝家两兄弟了什么,所以老天要他这辈子来还。

      五月十九日,北京各校学生罢课。东风写文声援。《初升日报》大卖。
      六月五日,上海工人大罢工,支持学生爱国运动,抗议政府逮捕学生。祝司北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一边骂着祝司南不听他这个当哥哥的话,一边加入到工人罢工游行中。
      黎颂将这个消息告诉祝司南的时候,他预料之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月余来的高强度工作,他自己已经有些吃不消。即使黎颂一直为他找最好的药,补最多的营养,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失去医院工作的孟盛林也为祝司南的身体日益焦灼,他少了许多药物来源的渠道,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求自己的父亲。
      黎颂在懊恼为什么饱受病痛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六月十一日。社会各界人士纷纷通电,知识精英和社会名流开始举行抗议活动。重重压力之下,卖国贼被罢免。
      六月二十八日,中国代表拒绝在合约上签字。东风一连刊登数篇文章,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初升日报》将最大的专栏给了东风。次日,报社宣布东风封笔,不再继续写稿。

      一时间到处都是对东风的惋惜之声。

      有人谴责他事情一结束就封笔,乃为名为利,如今名利双收,自然不会再写下去了,毕竟写这种文章容易得罪人,谁愿意天天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脑袋落地的活;也有人对此表示理解,认为东风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小人,兴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表示自己还愿意等到东风重新写的那天。

      只有黎颂知道,“东风”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高强度的写文工作。就为封笔一事,祝司南认为黎颂没和他商量就同报社达成了协议,还小小的生气了一把,白天黑夜的不理黎颂。最终还是黎颂跑去排了一天的大长队,把北京最好吃的那家驴打滚给他买了回来,才把祝司南的勉强哄回。

      “下次,你再不和我商量就自己做决定,给我买十份驴打滚都没用,”黄豆粉沾在祝司南的嘴角,他浑然不觉,“如果买二十份,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黎颂抬手微笑着把他嘴角的黄豆粉擦掉,说道:“行,下次不会了。”

      祝司南从高强度的工作脱身以后,状态恢复的不错,能吃下不少的东西,胃口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人也不再消瘦。自从祝司南封笔了以后,黎颂不可置否地忙了起来,挣钱补贴家用。孟盛林将医治祝司南的事情包揽了下来,也为黎颂减少了不少的压力。

      看着祝司南吃饱喝足睡下以后,黎颂就又要出门工作了。

      他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见孟盛林阴沉着脸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七月份的北京已经炎热到一种程度,吹起的风都似一股热浪般,让周围的环境都发生了抖动。

      “你怎么来了?”黎颂走到孟盛林的面前,“今天没事儿吗?”

      孟盛林把手中的信封递给黎颂。信封的材质极为特殊,大概是警厅专用的,封口处扣上了一个秘字。封口的火漆被撕开,看样子破坏它的人应该没有采用常规的开封手段,而是选择了暴力撕开。

      “我觉得你是疯了,”孟盛林说,“你看看上面写得什么。”

      黎颂将信封里面信纸抽出。

      《初升日报》东风——黎颂

      他神色淡然地将信纸折叠放回信封,还给孟盛林。

      “所以你早就做了这手准备?”孟盛林说,“从司南决定开始写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早晚有一天危险会找上门来,所以你就趁机将东风的身份换成了你的?”

      “不要命了?!”

      “要。”黎颂随手抓了一把低垂的树枝,拽下了几片墨绿的叶子,“但是我更想要司南活着。”

      孟盛林将手中两张船票给黎颂:“警厅那些人都是记仇的小人。当初司南那几篇文章煽动了多少舆论,给他们施加了多少的压力你我都知道。他们要杀你,凭我现在的本事,根本拦不了。这是两张明天启程去英国的船票,带着司南走。等到时局稳定了,你再回来。”

      黎颂摇头。他忆起东风的遗书,想来他也已经故去好几年了。岁月悠悠,什么都在变,唯独精神不变。祝司南用东风的名字,接过东风的笔,算是一种传承。他能做的,就是接过这把火炬。
      “如果总要有人为改换时代付出生命,我不介意那个人是我。”
      “或者说,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从他决定将东风的身份换成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限制祝司南的创作激情,甚至期盼他笔如刀剑,划破长空。
      “如果有一天我杳无音信,盛林记得帮我照顾好他。”黎颂拍了拍孟盛林的肩膀。

      孟盛林把头别过去,不去看黎颂的眼睛,自己的眼圈红了。

      “我就一直在这,等他们来拿我的命。”
      “然终会有人站在革命之巅,等着去拿他们的命。”

      公寓一楼大厅。
      “祝先生,今天情况挺好的?”说话的人是住在祝司南对面的邻居,他们搬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的一位热心人士,现在在银行工作。

      “挺好的,刚刚出去透了口气。”祝司南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眼睛不自觉地朝黎颂和孟盛林的方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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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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