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的番外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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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孟盛林上了年纪以后，身体总是不尽如人意。院里经过商议以后，特地批准了他病退。他觉得合理，于是也心安理得的接受。
退休以后，孟盛林闲不下来，在国内四处跑，说是旅游采风。随身带的，是一张已经陈旧泛黄的黑白照片，有些年份了，上面的一群人笑颜灿烂，仿若春风拂面。
有时候，孟盛林会拜托过路人帮他拍照。他手里什么也不拿，就举着这张照片。曾经有人好奇问过一嘴缘由，孟盛林没有直接回答。
良久，人已经离去了，他轻抚着照片，缓缓而言。
“带着以前的朋友，来看看现在的国。”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孟盛林再也遭不住长途旅行的劳累，他安分地定居下来了。就住在以前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那片区域，不过现在已经见不得当年的公寓楼了。
他不缺钱，日子过得悠哉，但却时常觉得过分空虚。
再后来，孟盛林接受了返聘的邀请，又一次回到了医院。
虽说是返聘，但是他已经很少出诊了，更多的时候是流连于医学院的讲台上。
百废待兴的时节，正是需要各种各样人才的时候，彼时孟盛林自己已经七十有余，将要八十岁，也想着趁着自己还有些精力，能够听清人话的时候，多做一些贡献来。
学校的老师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从孟盛林来学校教书以后，他就经常给他推荐学生，希望能够入得了孟盛林的眼，做他的关门大弟子。
“孟老师，上次跟您讲得事情考虑清楚了吗？”
孟盛林坐在实验台前，满头的白发，雪白的，一丝黑色都照不出来。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从大战场上活下来的，经历了什么，年少的时候就这样了。
“当时不是说好了吗？我只讲课，不带学生。”孟盛林声音苍老嘶哑，但中气十足，“你们院里这是要压榨老人啊。”
对面讲话的人没有想到孟盛林居然拒绝的这么干脆，面色尴尬，强颜欢笑道：“您真的再考虑一下，这位学生不仅优秀而且非常有天分，绝对是学医的好苗子。”
“汪老师，上次你也这么说，”孟盛林终于抬起头，摘掉护目镜，“结果送到我这儿以后连最基础的知识都答不上来。”
“这次真的不一样了，”对面的老师看上去非常着急，抬脚就要走进实验室，但是被孟盛林拦在了门外。他慌忙地将自己怀里的学生资料递了出去，“黎颂同学真的非常的优秀。”
孟盛林原本已经离开门口，回到桌前。当听到这个名字时，周身一顿，转过身来，双手在隐秘之处，微微颤抖。
“你说他叫什么？”
“黎颂，”汪老师回答，“说来也奇怪，这个孩子以前是学文学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自己转去学了医。当初学校认为他基础肯定不牢靠，不愿意收，现在没想到成为学校的尖子生了……”
“他现在在哪儿？”孟盛林打断汪老师接下来想说的话，立即询问道。
汪老师看见孟盛林的态度难得软化下来，哪敢磨蹭半分，于是立即道：“就在楼外等着呢，我这就叫他进来。”
待到汪老师走远，孟盛林才猛地喘了一口气。他才发觉，刚刚自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颂哥，真的是你吗？
孟盛林双腿发软，不得不支撑着桌子坐回椅子上。漆黑的眼眶开始往上泛起疼痛。他的那个盲眼多少年没痛过了，就算阴雨天也不会痛，但是此刻，竟然有些钻心。
脚步声由远及近，孟盛林勉勉强强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汪老师带着黎颂来到了他的实验室门前，他将黎颂往前推了一把，毕恭毕敬地敲响了门。
孟盛林寻声而望，看见门口处穿着一身干净衣服的年轻男人。他带着圆形的金丝眼镜，白衬衫干脆利落地掖进黑色的西裤里，偏中长微卷的头发，微微喘息。
应该是刚从一节大课下课，手里捧着厚厚的教材，匆匆赶来的。
“孟老师您好，我叫黎颂。来自医学院，专攻心外。”
黎颂一出言，孟盛林霎时就红了眼。
当时医疗水平并不发达，先天性心脏病，并不是可以医治的病症。而祝司南能够活到那般年岁，已然是个奇迹。
孟盛林内心澎湃汹涌，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
“孟老师？”黎颂看见孟盛林久久没有反应，出言唤道。
从过往的记忆中抽身，孟盛林直直面上黎颂清澈的一双眼。转瞬间，周身沸腾起来的热血凉了一半。
是他，又不是他。
以前的颂哥，眼睛之中更多的是坚毅的成熟，才叫他总会下意识地去在颂哥的身上寻一份难得可靠。
现在自己眼前叫黎颂的这个人，身上更多带着新时代下孩子们的气息。他们年轻、阳光、向上，自己那个时代笼罩在每位青年人身上的阴霾，此刻都不复存在。
上一辈人的求生，才有这一辈人的求知。
说来欣慰。他们这代人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后人今天的生活？要他们活在无忧无虑的天空下，要站起来的英雄和民族，永垂不朽。
“汪老师，”孟盛林道，“我收他了。你回头记得和院里报备一下。”
汪老师见自己任务成功，长舒一口气，感觉今天的太阳都热烈了几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临走之前，他没带走黎颂，留下了他在孟盛林的旁边，嘱咐他好好和自己的导师打好关系。
黎颂乖乖点头，样子有多单纯就有多单纯。孟盛林在后面看着，没忍住，偷偷地笑了几下。
以前的颂哥，身上几分的傲骨都被他和司南哥摸得透透的，哪见过如今这般听话乖顺的模样，人前人后都直着自己的腰板。唯有在他们面前才会放下架子，同他们胡乱地打成一团。
汪老师走了以后，黎颂站在原地。
“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孟盛林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和我讲讲，为什么要学心内和心外？同时学，很难专精的。”
黎颂按照孟盛林的指示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答道：“为了一个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黎颂有些局促地推推眼镜，脸上泛起了红晕，一闪而逝。
“我能知道他叫什么吗？”孟盛林试探性地问他。
“祝司南。”黎颂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讲出了他的名字，“我想要救他，然后和他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在他回答前，孟盛林就已经做好了许多种可能。也许是因为留过洋的原因，他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转世之说不过是尚且在人世的人，对离去之人美好的愿望和慰藉。
今日，他认为他错了。
原来真的有人掌管着因果轮回，瞧见他们一行人的不易，给了他们一个恩典。
一个恩典。
唯独有些遗憾的是，兜兜转转，他的司南哥，身体还是不算太好。不过好在，这一世，他们仍然守在彼此的身旁。
“好久不见了，”孟盛林从胸前的兜里掏出照片，看着上面的五人，轻声叹道，“当年走得走，散得散，最后剩我一个人。”
黎颂凑到跟前：“老师，这是您以前的好朋友吗？”
“是啊，”孟盛林回答，“算是过命之交了。”
黎颂没继续接话，反而安静地坐在孟盛林的旁边。孟盛林端详了照片许久，收起以后，才发现黎颂还坐在原位。
“你不回去吗？”孟盛林问。
黎颂：“在等着老师安排任务。”
孟盛林哭笑不得。他爱玩，从小就是，于是老了以后也不喜欢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束缚着，于是一直没有收学生。
他已经想到以后黎颂在实验室里认真做实验废寝忘食的样子了。
“今天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来找我就行。”
黎颂起身同孟盛林告别。
走到门口的时候，黎颂貌似想起了什么事情，停住了脚步，转身道：“孟老师。”
“诶，”孟盛林回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孟老师，真的。”
黎颂顿了一下，站在原地掰手指算年份。
“真的，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番外的番外 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