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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领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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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的刑堂里,只有零星两支烛火摇曳,阴冷感仿若要透进骨子里,龙柒赤裸半身跪坐于地,皮肤上却覆了一层汗水。
他微垂着眸,碎发凌乱的粘在脸侧,身后破空声又起,鞭子抽打在皮肉上,身体反射性的绷紧,置于膝上的双手握成拳。
疼痛在整个后背上漫延,龙柒咬紧牙关合上眼睛,端坐着未曾避让分毫,又一鞭落下来,“啪”的一声,他眼睫微微一颤。
与教主出行在外犯下诸多错事,主子宽厚不曾当场责罚于他,但他不敢遗忘,这是他的罪过。
龙壹持鞭而立,垂眸看着背身而坐的人,银色的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诡异,他手上一紧,甩出第三十鞭。
除了少时冲动,眼前的影卫素来让他省心,做事严谨,性情内敛,从来不惹事,手里这条鞭子已许久没有落在这人身上。
他手腕一翻又抽上去,落在已叠了数层的鞭痕上,倒刺勾扯的皮肉绽开,已没了一块好皮。
他在心中叹息,可对方每每犯错都要牵扯教主,是影卫万不该踏过的线,他以为十年前那次教训已足够深刻,未曾想此番竟能如此大逆不道。
“龙柒,你可知错?”
“属下知错。”
微睁开眼睛,汗水打湿了眼睫,龙柒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缓慢的眨了眨眼,一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坠在下巴上要落不落。
龙壹面具后的眼睛微眯了眯,手下狠狠甩出一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曾与你说过的话,都忘干净了不成!”
龙柒抿了抿唇角,尝到汗水的湿咸味道,手越发的收紧,指甲嵌进肉里去,却及不上后背半分的疼,“属下……不敢。”
“你当真不敢,还是浑不在意?”龙壹问话,手上未停,因皮开肉绽,鞭子抽上的声音沉闷下来。
龙柒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被落下的鞭子堵了回去,他嘴唇颤了颤,不免发出半声痛哼,尾音被他咬住唇咽了下去。
龙壹停了半刻手,给人一个喘息的机会,刑堂里弥漫着血腥味,是不知多少个影卫留下的,早已挥之不去。
他们这些行走黑暗的人,比其他的更多些小心,一步踏错兴许便再无后路,生与死早已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教主是影卫的中心,是主子,他们是蛰伏在对方身边的影子,靠的最近却又离的最远,贸然碰触,谁也不知后果。
对方的一时兴起,兴许便是他们的万劫不复。
龙壹的眸中映着跳跃的烛火,却一片冷然,他抬手扬鞭,抽打下去。
“砰!”
厚重的刑房门砸在地上,带着暴怒的余力直冲他而来,鞭子中途拐了弯挡在跟前,夹了内力抽出一个半圆。
龙壹眼神狠厉,正欲开口质问何人大胆,对方却正向前踏了一步,半张脸映在昏黄的烛火下,他心中一跳,抱拳跪下,“不知教主驾临,属下该死。”
侧对门口跪坐的龙柒听到此言微顿,紧随而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僵直了身体不敢回头去看。
龙煜之抬脚踏上倒在跟前的门板,上面的锁条发出零碎的声响,他没有理会请罪的影卫,径直向跪坐的人而去。
对方低垂着头,只留给他一个发顶,蹲下身,血腥味混着汗味钻进鼻子里,他沉了沉眸光,伸手捏住人的下巴抬起,“龙柒,是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被主子如此质问,龙柒想的却是莫让脸上的汗脏了人的手,故而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小小的动作让龙煜之的怒火越发的升腾,捏着对方的手收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是不是本座近来太纵容你了?”
教主发怒,龙柒不敢再乱动弹,张了张嘴想解释,主子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迎面啃咬上来,嘴唇被扯破了皮尝到铁锈的味道。
龙壹瞬间避开视线,垂眸盯着眼前的一小片地面,耳边破碎的声音令他眸色复杂。
撒了些火,龙煜之才退开,看着影卫苍白的唇染上艳红,拇指抚过破皮的嘴角,神色多少缓和了些。
脱下身上急急出门时被玉凝慌乱披上的斗篷,将光裸半身的影卫裹了个严实,见人想说什么,先于他开口,“你最好闭嘴。”
即便再如何的木讷,龙柒也知道主子现在很生气,他不敢再多说话,乖顺的闭上了嘴巴,可还是在对方将他打横抱起时发出声惊呼,“教主……”
龙煜之侧眸看了他一眼,欲挣扎的影卫立刻便不动了,如此他才满意,总算分了视线给尚还跪着的人,“他挨了多少,在自己身上补回来。”
“是。”龙壹收手跪拜下去。
龙柒有心替人解释求情,但看着主子绷紧的侧脸,明白自己现在最好乖乖听话,不要多嘴,否则对方可能更要被迁怒。
被人抱着出了刑堂,越发寒凉的冷意便笼罩过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抱着他的手臂收紧,显然也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天色已暗,夜空如墨,即便如此也有来回巡视的教众及忙碌的女婢下人,挣脱不能,他只好小心的侧脸埋在人颈边,掩去自己的面容。
龙煜之一路神色沉沉的抱着他,旁人不敢靠近,远远的行礼,待人匆匆而过方敢好奇的瞥上一眼,只看见人怀里白白的一团。
教主匆匆而去也不知有何急事,玉凝等在院门外,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备好的饭食也未曾用,让人撤下去热着了。
月隐教四处掌灯,夜间也算通明,远远的能看到人过来,她脸上总算露出喜色,提起裙角迎上去,却在靠近之时停下,面有诧异。
教主的怀里抱着一个人,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貌,也不知是男是女,还在愣神,人已从他身边擦过。
“着人叫医者来。”
直到走出了几步远吩咐下话来,玉凝才算是回神,忙应了声是,吩咐守着院门的护卫跑腿,自己跟进了院中。
甫一踏进房门,正看到教主将人小心的放在小塌上,回头吩咐她关门隔绝寒意,她应下,将门仔细关好。
回身时,那人身上的斗篷已被取下,面容整个露出来,她一愣,如何也没想到是个这般的男子,且是先前驾车之人。
还未待细思,教主扶着人的肩膀使其转身,皮开肉绽的后背露出来,她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怎伤的如此重?”
龙煜之盯着人未曾有一块好皮的后背神色晦暗,伸手轻触了下,影卫下意识一颤,他收手,搓去指尖血迹。
此番不用他吩咐,玉凝已开了门出去吩咐候着的小婢打水来,这般的伤处需得清洗干净,大夫来了也好查看。
她退回门里,教主将斗篷重新裹在人身上,脸色看着阴沉的很,情绪难得如此的外露,她又仔细打量那男子,仍觉姿容平平,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一路行来,龙柒半句话也未敢多说,此时被人一动不动的盯着,简直坐立难安,他小心的抬眼看过去,试探着开口,“教主……”
“你还知本座是教主!”龙煜之冷着脸看他,直把人盯的又垂下头,“你罚与不罚,如何责罚,什么时候由你自己说了算的?”
掩在斗篷下的手收紧,不知所措的捏在一起,龙柒低垂的眼睫不安的颤动,他无法辩驳,只知又惹了主子动怒。
这副蔫塌塌的可怜模样让龙煜之心软了两分,可想到他此番自作主张以及背上的伤,心肠又硬了起来,“龙柒,你是本座的影卫,本座的人,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赏罚。”
垂首侯在一旁的玉凝微讶,忍不住抬眸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些惯常隐在暗处杀伐果决的暗卫原是这般模样。
龙柒低着头乖乖挨训,半句也反驳不得,此番是他未曾思虑周全,当征得主子同意才是,挨多少鞭子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还平白连累了龙壹。
门外打水回来的小婢请示,玉凝理了理心绪去开门接了进来,捧着水盆到了小榻边,躬身道:“教主,奴婢给……这位公子擦身?”
心火未去的龙煜之移开盯着人的目光,转头看了眼人捧着的水盆,未多说什么从榻边起身,去了桌边坐下。
玉凝将水盆放在小榻边矮桌上,探手去为男子解斗篷,对方却往后避了避,她未在意,面上露出笑,“公子不习惯旁人服侍,那便自己褪了吧,奴婢好为你清理伤处。”
龙柒本不敢劳烦教主的贴身婢女,可侧眸看一眼桌边神色冷然的人,不敢再不听话,只得老实的脱了斗篷转身。
在近处看,背上的伤越发的吓人,鞭痕一条叠着一条,处处都被扯破了皮肉,玉凝略微皱眉,洗了布巾拧干,“可能有些疼,公子且忍一忍。”
龙柒闻言颌首,影卫受伤无数,早已习惯了疼痛,只在温热的布巾贴上背时轻颤,再没了其他反应。
单单看着玉凝便觉得疼,动作再如何的轻也不好受,这人却端正坐着一声不吭,仿若不是自己的皮肉般。
布巾洗涮几次,盆中的水便染上颜色,红彤彤的吓人,她将布巾丢进盆中,端起请示过主子暂退下去。
着人去请的医者刚好此时赶了过来,已是上了些年岁,发间花白,下巴蓄着长须。
他进门朝坐于桌边的教主行了礼,对方颌首算是应过,瞅着也未曾有伤处,这才将目光投向别处。
医者之心顾不上好奇,行至榻边坐下,仔细看过人背上伤处,期间上手轻触几下,招手唤了提着药箱的小童上前。
“不过是些皮肉伤,看着骇人些罢了,公子身体康健,上些药养上几日便好。”大夫从药箱中翻出装着药膏的瓷盒,仔细给人涂抹在背上,扯了细布出来包扎。
便是无需他看,龙柒自己心里也清楚,平日挨了罚他们都是自己上了药了事,不管是龙壹还是刑堂的人手下都有分寸,记住教训便好。
大夫在教中多年,专为教主办事,明白有些事不该他多问,给人看过伤,留了伤药嘱咐每日换,伤好前不能碰水,擦洗便好,旁的废话没有多说,带人退了下去。
出去倒水净手的玉凝还未回,屋里只余下两个人,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