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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赴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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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前些日里天气过于晴好,今日倒是个久不见的阴天,晨起时便觉比昨日冷了许多,窗外亦是暗沉沉的。
临近午时也没好多少,反倒是起了风,吹在人脸上刺刺的疼,赶车的车夫缩着肩膀,手上使力勒紧缰绳,嘴里同时“吁”了一声。
马儿踏踏蹄在原地停下,打出一个带着白雾的响鼻,车身随着微微晃动,带出一阵扣锁碰撞的声响。
车夫等马车彻底稳下来,利落的从车辕上跳下,拿过脚塌放在地上,躬身道:“公子,到了。”
厚实隔风的车帘被人掀开,龙柒率先钻了出来,打量了眼四周,转身从车上跳下,在车微躬身抬起手。
裹着厚实狐裘的龙煜之出了车厢迎上些许凉意,倒不觉得冷,暖融融的车里坐久了反倒燥热,如此正好。
他转眸看到影卫,伸出手去搭在对方的腕上,踩上脚踏下车,抬眸看向面前毫不起眼的院门,微眯起眼。
本以为对方想邀,会是在热闹处的某家酒楼,没成想是在如此僻静之地,院子看着也像是私宅。
候在门口的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小厮迎上来,满面笑容的躬身行礼,“龙公子,我家主子恭候多时了。”
龙煜之扫视院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一般,普普通通的寻常人,不会武功,他收回视线,“带路吧。”
管家再行一礼,恭敬的带着人入了院门。
此处园子与端木敛那处有些相似,只是更大些,修葺也有些不同,没有那般的精细,一看便知主家不常来。
他们穿过回廊拱门,直至后侧的一进院子,院门处守着两名黑衣护卫,看见一行人目不斜视,任他们进院。
管家带着两人至院中待客的厅堂,阶下守着的护卫不再那般随意,伸手将人拦下,瞥一眼随在身后的龙柒,“他不能进。”
唯恐他们动怒,管家回身行礼,“还请公子莫要见怪,我家主子的身份您想必晓得,为了安全着想,望您谅解。”
龙煜之面带浅笑,瞥一眼紧闭的屋门,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下马威,他微扬眉,侧过脸,“龙柒,你便在屋外守着吧。”
龙柒躬身应是,看着对方随管家上了台阶被请进屋中去,开门的瞬间,似乎瞥到桌边坐着一位身着暗黄衣衫的男子。
他收回目光,扫一眼面无表情的两名护卫,回身站开两步,微垂下眸等候。
因着今日天气阴沉,屋内燃了不少烛火,将角角落落都照的亮堂,夹杂着熏香味的暖融气息围上来,一扫在门外沾染的寒凉。
身后的屋门关上,整间屋子里只有龙煜之跟坐在桌前的男子,对方正面带笑意,毫无顾忌的打量他。
“只道月隐教主武艺高强,在江湖中已少有敌手,没成想竟还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如此语气说来有几分轻挑之意,他似是不觉,在人看过来时示意自己对面的位置,“龙公子请坐。”
龙煜之神色不动,抬手解了狐裘的系带,脱下随手放在一旁椅上,在他所示的位置安然坐下,“殿下好灵通的消息。”
一路上他所用的皆是假名,真正的身份也不过与端木敛他们提过,前日在街上也无人跟踪,昨日请帖上书他大名,此时又道出他来历,怕已是查了仔细。
“本座想要消息,自能寻到卖消息的去处,龙教主过誉了。”端木亓执起酒壶,亲自为他斟了杯酒,“不知龙教主口味,随意布了些菜,莫要见怪。”
龙煜之不置可否的笑笑,买来的消息,他微微扬眉,慕容澈。
他嘴角弧度更浓,执杯抿了口酒,倒是不知这人何时还做起了朝堂的生意,“殿下客气了。”
端木亓既然敢报上真实名姓,便是不惧被他知晓身份,听他唤自己殿下无甚意外,“听闻龙教主一路护持我那八弟回京,想必辛苦,都道江湖素不爱与朝堂来往,教主倒是随性。”
“殿下说笑了,不过是路上结识了端木小友,觉得甚是投缘,故而同行罢了,龙某也是正好想来看一看这京中的繁华。”对方既然要与他虚以委蛇,龙煜之也乐意随他绕绕弯子。
端木敛路上因何被追杀之事他们双方皆是心知肚明,此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皆有所图,只不过对方图的是野心,他图的是开心。
如此目的,着急的必不会是他自己,总归今日前来就是找个乐子。
见他如此的打太极,端木亓面上笑意果真收了两分,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萍水相逢,便能如此相护,传闻杀人不眨眼的龙教主竟是副菩萨心肠。”
“殿下谬赞,”龙煜之似是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还有闲心夹口菜放进嘴里,“江湖人嘛,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
见他如此悠然吃菜,端木亓露出冷笑,“龙教主就不怕这酒菜中掺了不该掺的东西?”
龙煜之闻言抬眸,笑意未减,丝毫不惧,“殿下是聪明人,想必惜命。”
人话音未落,端木亓手边的酒盅骤然碎裂,瓷片叮铃桄榔的落在地上,他面色深沉,垂眸看着钉在桌面上的一根银针。
“砰”的一声,门外守卫拔刀而入,警惕的四下打量,龙柒随在他们身后,倒是安然垂手而站,无甚表情。
端木亓抬眸,看向对面依旧神情悠然的人,沉声利喝,“谁让你等进来的,毫无规矩,滚出去!”
护卫们犹犹豫豫收刀入鞘,躬身道了句属下该死,小心的退出门去,顺道合上门板。
“属下无礼,让龙教主见笑了。”端木亓面露笑容,伸手拔下桌上银针,捻在手中转了转,“龙教主身边能人辈出,让我好生羡慕。”
他说话时眼眸微微转动,在屋内几处打量,却未能发现端倪,眸光渐沉,不动声色。
“行走江湖,危机四伏,免不了些保命的手段。”龙煜之拿过桌上的一个空杯,满上酒推到对方面前,抬手示意他请用。
端木亓拿起酒盅,并朝他举了举杯,垂眸饮酒时眼底暗沉,本想镇他一镇,现下反而被对方给了个下马威。
他放下杯子,索性也不再玩那些虚的,直言道:“龙教主既对朝堂之人无排斥之心,可愿与我合作?”
他突然直言,倒让龙煜之有两分意外,置于腿上的手轻叩了叩,似是不解,“哦?龙某一届江湖闲人,倒不知如何能与殿下合作?”
“龙教主谦虚了,”端木亓一笑,“月隐教如今在江湖上几乎是无人可撼动,与几处大门派相互牵 制,一时稳固,可是龙教主,你就不想真正的一手遮天吗?”
“殿下此言何意?”龙煜之似是听不懂,手指轻轻摩擦在杯脚上,神色不动的抬眸看他。
端木亓拿起酒壶探手为他添上,亦为自己斟满,“龙教主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说的太过明白,若你心中有此意,便可先帮我一个小忙。”
对方已无意跟他兜圈子,龙煜之神情一顿,似是在思索,沉默片刻,道:“什么忙?”
端木亓执杯与他放在桌上的轻碰,无需他回应,收手抿了一口,“龙教主一路来京阻我之事。”
龙煜之听此展颜一笑,似是听了什么有趣之事,他亦拿起杯子,却是没急着喝酒,“我一介江湖草莽,在京都杀害皇子,殿下,你这是在说笑。”
端木亓亦随着他露出笑,其中却含冷意,“我相信以龙教主的本事,必能神不知鬼不觉,全身而退。”
叩,龙煜之将手中酒杯放下,面上笑意更浓,一张脸绝艳非凡,便是坐在对面阅美无数的人也不觉一愣,“殿下当龙某是个蠢人不成。”
此言一出,端木亓回神,笑容渐消,眸色深沉,“龙教主这是何意?”
与其对视的龙煜之却是笑而不语,抬手饮了杯中酒,翻手倒扣在桌上,是不愿再饮的意思。
皇子若在京都天子脚下遇害不是小事,必定是要被查个水落石出,对方唯恐落下什么蛛丝马迹,自是不敢动手。
可由龙煜之去做就不同了,他是江湖中人,若当真将其斩杀不会牵扯任何朝堂势力,那便是朝廷与江湖的事。
天子震怒,群臣激愤之下,端木亓便可借此将自己隐藏于后,当一个旁观者,待得承袭太子之位,甚至日后荣登大宝,便是龙煜之执掌江湖的助力。
这些,就是这位皇子殿下想让龙煜之明白的,看上去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份一手遮天的野心,也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只看得到对方推出来的利益好处。
江湖人一旦介入了朝堂事,那就不能简单了结了,届时势必是一片混乱,长久以来的平衡一朝便被打破。
龙煜之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无心挑起争端,平白给自己寻些麻烦。
今日莫说是这素不相识的端木亓,便是端木敛求到他这里来也绝无合作的可能。
端木亓看他动作,已知他是何意,神色暗沉一瞬,却又露出笑来,“龙教主可要思虑清楚。”
“能得殿下款待,龙某不甚荣幸。”龙煜之站起来,朝他微微一俯身,“叨扰多时,这便告辞了。”
端木亓倒是没有阻拦之意,坐在凳上朝他拱手,依旧面带笑意。
龙煜之拾起椅上狐裘挂在臂间,未曾再看他,转身离去,拉开房门时,正迎上阶下影卫投来的视线,他一笑,跨出门槛。
龙柒等在阶下,微抬头看着主子迎面而来,他上前两步,接过对方拿着的狐裘,抖开披在人身上,为其掩去室外的寒凉。
绒毛蹭在他的下巴上,影卫垂眸立在跟前仔细的为他系上绳结,龙煜之面带笑意任他动作,待人退开,负手道:“走吧。”
躬身等主子从身前走过,龙柒侧头看了眼敞开门的室内,暗黄衣衫的男子依旧坐在桌前饮酒,神色冷淡。
门口守卫进去时他没再多看,收回目光转身跟上已走出几步的主子。
“殿下。”护卫看着人离开,转头微躬下身,不解道:“便这般让他走了?”
端木亓侧过脸冷声道:“你还待如何?他身边带着的人你怕是都寻不着踪迹,真对上了也不知如何死的。”
护卫抿了抿唇不敢再多言。
端木亓转眸看向已无人迹的门外,面色阴沉的饮下杯中剩余酒液,“既然不能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