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夏阳冬雪

6、第六章

　　许琼林上完今日这一堂课，明日便是国子监休沐之日。国子监的学子休沐制度与官员休沐一样，学子们均可旬休，也就是每十天放假一天。

　　萧敬之平常上课的时候便和程行一块儿住在国子监不远处的思学院里头，但是每逢十日一休沐的时候，太子妃娘娘便会遣一顶小轿，提前候在国子监的大门口，长孙殿下一下学便接着她回太子府。

　　“程行，我便先走了。”萧敬之听到先生姐姐借程行之口说的话兴致不高，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和程行道了别，两人这才分手。

　　萧敬之坐在轿子里头，脑子里面还在回想今日先生姐姐说的话，先生姐姐说自己不能疾言厉色。自己与晋王世子争执惹先生姐姐不高兴了，先生姐姐不喜自己了。萧敬之只觉得自己头疼的很，双手敲打着自己的脑子，真想把这些自怨自艾的想法都从自己的脑子里面革除出去，但是，这些想法如同藤蔓一般一旦生长出来便无法剪断。

　　外头的轿夫轻轻的扣了一下门板，示意长孙殿下太子府到了。随着轿夫的压轿，萧敬之从轿子里头探出一个头，眼睛刚刚哭过还是有一点红，没有想到今天回府回得这么快，到时候阿娘定然是能发现自己哭过了，又是要被训斥上一回。

　　齐民早早的就站在府门口，她是长孙殿下的贴身奴婢，取了一个男儿的名字，却是一个长相干净的姑娘家。

　　“恭迎长孙殿下回府。”齐民早在殿下下轿之时就迎了上了，朝着萧敬之行了一礼，“殿下今日回来的比往常晚一些，太子妃娘娘还等着和殿下一起用晚膳呢。”

　　齐民人就像个小喇叭一样，一旦开启了话端就停不下来。萧敬之原先十日一休沐，听齐民讲起府中的趣事倒也是解乏得很，但是今日心里面有些燥乱，便是听不得这些杂七杂八的琐碎小事。勒令齐民莫要再说，齐民这时才看出长孙殿下面色不太好，也不敢再造次。

　　萧敬之走到正院，这是太子妃娘娘的居所。听翁翁说，父君有生之年只明媒正娶了娘亲一个人，所以一出生萧敬之便没有见过什么姨娘之类的女人出现，自己也是太子府唯一的一根独苗苗。阿娘唤作林晚意，是骠骑大将军林家的嫡女。阿娘还有一个弟弟，也就是自己的舅舅，现在随同外公一直在山海关外驻守，鲜少回京，所以自己也记不清楚舅舅和外公究竟是什么样子。只记得舅舅每年年关之时，都会给自己带一颗玻璃珠子，或亲自或托人，玻璃珠子，便是舅舅独特的新年贺仪。

　　“儿臣见过阿娘。”萧敬之学着上回府中翁翁教的礼数，双膝跪地，两手合起行了跪礼，得了阿娘的首肯，这才起身坐在了食桌的另一侧。

　　林晚意给萧敬之盛上了一碗鸭子汤，放在萧敬之的面前。“尝尝这鸭子汤。”

　　萧敬之端起这鸭子汤，“以后若是儿臣下学回来的晚，母妃就自己先吃吧，不要为了等儿臣饿坏了身体。”

　　“近日在国子监课业如何？”

　　萧敬之想了一想，“来了位新先生，讲课讲的极好，我很喜欢。”碗里头的鸭子汤没有多少，萧敬之仰头全部喝下瞬间就只剩下一个碗底。

　　绿竹与齐民看着主子用过了晚膳便将桌上的碗筷都撤了出去，临走时又将门合了起来，一时之间房里头就只剩下长孙殿下与太子妃母子两人。

　　“眼睛怎么红了？”林晚意抿上一口茶水，撞似无意地提起。

　　果真是被母妃发现了，萧敬之也知道不能如实回答，便只能答道，“今日讲学前，我与那萧东之的侍读动了手，萧东之便来和儿臣吵了几句，儿臣吵不过他便哭了。”

　　林晚意听到这般解释顿时有些生气，将手中的玉箸重重地放到了桌上，吓得萧敬之的肩膀一下子抖了一下。“以后不能哭知道么，要有点长孙殿下的威严来，晋王世子比不得你。”林晚意看着面前的萧敬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边是盼着她能更加的担当一点，又盼着她能平平安安长大一生无虞。

　　太子殿下去的早，没有看到萧敬之的出生便去了。林晚意一人当起了太子府的家，自问做的事，种下的果皆是为太子府的荣光，唯有让敬之自出生起就舍去女娇娥的身份，担起责任男儿郎的责任不知是对是错。

　　“出行要小心，不得让人识破，可晓得？”，林晚意虽说不忍心，但此刻萧敬之已经是长孙殿下，身上肩负的是太子府和林家的荣光，还是忍不住提点她必不可忘记自己的女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