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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呀,逃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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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宇津木德幸抿着嘴唇,他把紧张隐藏在眉眼里,舞会场内不算明亮的光撒在他脸上,显得他像是在笑。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与其说是在对某人说话,不如说是希望场内的风把他的话语吹到与他手掌相握,带着他缓缓结束开场舞的对方耳中。
他说:“接下去,要怎么办?”
02.
原田实带着女友入住公寓的那天,初鸟创和宇津木德幸刚好通宵打完一款难度相当高的密室逃脱游戏。
与经常性熬夜学习的宇津木德幸不同,初鸟创出乎预料的保持有一个算得上健康的作息表,在他们住进一所公寓后,后者甚至把前者也拗得健康少许,同时也偶尔会同样因为后者的一时兴起而发生这样完全没有必要的通宵行径。
完全没有必要是宇津木德幸在过去一直抱有的想法,他在家里有一个兄长和妹妹,妹妹乖巧又聪慧,兄长则属于虽然优秀但并不乖巧的类型,三五不时就得引来父母教育几番,他常常能看到父母因兄长熬夜打游戏之类的行为发火。
他也曾尝试过同样的行为,得到的只有管家为他请的假,别的什么都没有,自此便不再为那些他其实无法感到热情的游戏压榨睡眠时间。
不过即使如此,在初鸟创拿着卡带,站在他房间门口,问他要不要下去玩,并摆出通宵通关的架势时,宇津木德幸也只是在心中放松于自己提前做好课业预习,明天就算在课堂上睡觉也没问题这件事,便半点没犹豫直接投入娱乐室的怀中。
双人的密室逃脱比起解密加入合作的要素,他们肩并肩坐在游戏机前,按快速连动QTE把手柄按得快冒烟,开门线索混有药剂学与神学,前者宇津木德幸帮初鸟创按答案,后者初鸟创靠近来看他的那半边屏幕为他科普信息,听得宇津木德幸在后半夜忍不住开始连着打哈欠。
他的哈欠声把半夜睡不着起来倒水的原田实召唤过来,这个中途半道才和他们因为校内采访有了交情,加入他们合租的同校生看会游戏机,自然地开始放空发问:“怎么办啊明天不今早就要带来小姐来这里了她会不会觉得太不安全觉得我轻浮自此陷入情感危机……”
宇津木德幸勉强在游戏和边上的初鸟创身上移出1%的注意力去解读原田实念咒般的内容,等明白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已经是初鸟创暂停游戏的十几秒后,他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看起来十分精神的初鸟创便先提问:“实,‘今天就要带来小姐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啊、”原田实拿着水杯满脸迷茫,“我没说吗?”
“说什么,说你在梦游吗?”宇津木德幸都快被吓清醒了,他放下手柄冷冷发问,“还是说你发癔症了,我有药。”
“啊哈哈、哈,就哪个嘛,你看我们这里还能住一个人,来小姐又那个,我说过的吧,家里人不太关心,最近法定监护到期,她也没有资金,我就邀请她、对吧,哈哈……”
“原田实。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你买的房子,”宇津木德幸开始头疼,他捏着鼻骨吸口气,“不,我都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我们这里住着三个男人,对方是位女性,你理解女性是什么意思吗?”
原田实匆匆给自己申诉:“我当然知道了!我这不是看你和创恩恩爱爱不可能对我女朋友下手,我才这么做的嘛?”
“什、”冷血友人被他噎得脸红,手都和他一样不知道怎么摆,“你……!”
“虽然房租确实暂时可以不算,不过安全问题还是要注意,”初鸟创的立足点也很正式,但宇津木德幸意识到他并没有反驳原田实的那个形容,本只有一层淡红的脸颜色加浓,“实,真的发出那样的邀约就要付起责任。而且不该这个点才告诉我们,这又不是交稿,还卡着死线是会导致麻烦的。”
“是、是,谢创大人救我一命……”原田实耳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脸正式的鞠躬道歉,“我之前太紧张,完全忘记告诉你们,抱歉啦。”
虽然没能得到关于该怎么办处理可能出现的情感危机,不过还是通过对话平稳下来的原田实很快拿着水杯上楼,宇津木德幸却沉进刚刚的对话,恍惚着被初鸟创带着打完整个游戏,连手柄和卡带都没收就又被带着上楼,于晨光熹微中塞进房间睡觉。
直到一觉睡醒宇津木德幸才意识到昨晚自己的态度有多明显,在他把自己用被子闷死之前,初鸟创来敲了敲他的门,示意原田实快要带着矶井来到公寓,他们得迎接一下。
宇津木德幸捏稳挑出来的最大的礼炮,面无表情地在门开后把礼炮全数糊到了罪魁祸首原田实的脸上。
03.
一开始这间公寓只有初鸟创一个人住。
这其实并非给矶井来减轻压力而宣称的“低价合租”,而是西奥多.里德尔在挂名学校教授后在这里买的房子,男人在这里买了房子也不常住,只负责给钱以及偶尔回来进行亲子交流,与初鸟创的见面频率只比陌生人以及学校学生多。
宇津木德幸是在自己的实验室内认识这位年轻助教的,彼时对方正因那几个性情低劣,喜好恶言恶语以及贬低学生的教授而不快,怎么看都纤细漂亮的青年挽着袖子,毫无自己正做着打架斗殴事件的意识,在他开门前还挥拳将最后一个叫嚣着他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人打晕,随后朝他看来时微微一笑:“你好。”
宇津木德幸无论在多久之后回想,都分不清那时候自己究竟进入的是战斗片还是爱情片的拍摄现场,他唯一反应过来的是进门关门,快步冲去青年身边,在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纸巾后直接捏着衣服布料擦拭对方手上的血迹,检查人是否受伤。
初鸟创比他矮一些,眨着眼看他冲过来又拉住自己的手检查,没反抗,只是双眸一直紧盯着宇津木德幸,像看什么非常少见的存在。
“你不害怕吗?”他问。
实验室内看起来真的相当狼藉,大量试管文件落在地上,血迹不多,但每个人都被打晕过去,有几个手脚扭曲,不难看出恐怕已经骨折。初鸟创打得很认真也很用力,他的双手连着脸侧都沾满血,手指骨节正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不过没有受伤。
擦拭完血迹的宇津木德幸松一口气,他对疑问有些难以启齿,总不能说他清楚这里都是一帮怎样的人,所以看到漂亮青年站在这里完好无损,别说害怕,他反而感到安心以及愉快吧。
他们那天就在实验室内一地失去意识的人之中交谈,直到西奥多.里德尔敲响实验的门,男人对这一地狼藉也仅是挑眉:“死了?”
初鸟创回答得很淡然:“没死。”
西奥多.里德尔便将目光移向实验室内除他们二人外唯一完好无损的宇津木德幸:“喜欢?”
初鸟创十分自然地点头:“我的。”
刚想反驳对方的宇津木德幸被短短一个归属权词汇击溃,他看上去快能变成石像了。西奥多.里德尔低笑,手腕一转便晃出自己的手机:“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种人,能让你不愉快。交给我吧,你和你新认识的小朋友去玩。”
初鸟创没搭理他的歉意,但也没反驳,好像就以沉默表达了谅解,他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宇津木德幸往外边走,挂名教授走进的实验室内传来几声踢人以及咒骂声,随后是混黑才有的处理尸体一样的发言。
他们没回头,在下着雨的夜晚冲去那所公寓,那时候这里还极度缺乏人气,初鸟创不擅长独自生活,在他找不到新毛巾而开始打电话喊保洁之前,宇津木德幸自己从杂物间翻出毛巾以及新浴衣,为对方擦干长发。
在他用冰箱里唯一算食物的可可粉给二人泡好一杯热可可,在空荡的客厅坐着彼此对视时,自看到对方后便一直没散去的冲动又开始拔他理智的神经,宇津木德幸看着二楼的四个房间:“初鸟先生,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嗯。”
“那,可以合租吗?”
初鸟创想了会:“我的房间在第一个。”
宇津木德幸于是入住了第二个房间。
第三个房间的租客在一个月后到来,在校内新闻社的原田实因教授失踪事件而找上他们采访,宇津木德幸作为当天唯一没被打的小组学生,初鸟创作为当天唯一被邀请过去的助教老师,二人都具有非常高的可采访性。
不过前者无意参与和透露这种娱乐性的内容,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后者温柔笑着,每次想要开口就会被学生喊走,抓得是一个时机吻合。
原田实缠了他们整整一个多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教授失踪成空气,他们三人坐在花园长椅上聊原田实被赶出家门的大事。
“拜托了,”新闻社学生双手并着举过头顶,“既然让我交不出稿起码收留我一下吧。”
因为他的这个请求,又数月后,声称收留实为久住的对方带来女友,这间公寓终于迎来满员,而一开始缺乏人气的氛围也变成过于人多。
宇津木德幸还是过着没事就待在房间或初鸟创身边的日子,只是在收到另外二人的邀约时也会下去,四人时常一起在娱乐室联机打游戏或看电影。
懒人沙发在他们只有三人时由原田实决定买了两个,当时的理由是地方不大,宇津木德幸与初鸟创坐一个,他独自享受一个。现在矶井来搬入公寓,两两分配的行为落实地更稳,以至于当他被初鸟创拉下来看电影时,明明那两个人外出采购,他也下意识和初鸟创坐进同一个沙发。
电影说实话很无聊。并不是配乐演员出名的类型,题材也相当冷门,甚至氛围都让人不太愉快,主角在屏幕中演出无数普通的日常,无法感到欢乐也无法紧张,就像他们正对着屏幕发呆回忆自己的过去那样。
宇津木德幸因自己没选另一个沙发,导致此刻初鸟创与自己之间过近的距离而不敢再侧头看对方。他刚刚坐下时看过去,初鸟创几乎立刻捕捉到他的目光,侧头看回来,柔软的长发从青年肩上下滑,微微翘起的发尖像挠过他全身那样,让他浑身僵硬。
也正是因此,当他僵着背看着屏幕,端着那一小碟初鸟创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爆米花,对着无聊的电影发呆到都快睡着的时候,迟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动了动。
初鸟创偶尔会在他坐下时笑他动作太过小心翼翼,但此刻青年自己改变动作的力道也很小,像轻盈的鸟在软垫上张开翅膀舒展羽毛,沙发轻轻摇晃着下压几次,仿佛仅仅只是稍微活动身体,可宇津木德幸从屏幕上转开视线,却发现初鸟创已经面朝着他侧躺下了。
大抵是同样也觉得电影无聊,他才这样毫无顾忌地躺下,并表现出睡眼朦胧的样子,但初鸟创并未提出更换的要求,不知道是觉得那足够安静还是错以为宇津木德幸看得认真。总之,他躺下的行动十分自然,背脊微微蜷缩,双手弯曲着,指尖快要能碰到宇津木德幸,整个人陷入深色调的柔软布料中,闭着眼,呼吸又缓又慢。
宇津木德幸弯腰靠近对方,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被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快速跳动的声响,他尽量放柔声音,旁边无人光顾的爆米花和电影都飞去九霄云外:“创?”
初鸟创含糊地回应他:“德幸?”
宇津木德幸用了零点一秒思考叫他回房间睡这个选项,零点一秒后选择不再出声。娱乐室没有毛毯,他也不想起身去拿:虽说他换成躺下的动作也会带来沙发的摇动,不过站起再坐下的动作太大,他不认为不会吵醒刚睡着的初鸟创。
最终,宇津木德幸躺下时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把空调的温度抬高,一件是模仿初鸟创手臂的姿势,悄悄伸出手,用指尖搭住对方的指腹。
他也闭上了眼。
04.
虽然宇津木德幸不太喜欢新闻社发布的那些夸大的内容,但作为新闻社一员的原田实的发言往往让他觉得没法反驳,甚至认可。其中最根本的就是对方经常放在嘴边的:“我们这四个人没一个家庭完美的。”
这是任何一个那怕只知道他们家庭情况冰山一角的人都没法反驳的。
不过身为被家里人安上害死父亲等不好听名声的原田实,他本人在说这些的时候也只是摆出一副早就看开了的笑颜,轻松得不像在自哀自怨,唯一抗拒的是他们放音乐时用第九交响乐的CD。
这一点就连他的家人追上门来对他的逃离表达不满也未让他改变,矶井来在那些人走后去安慰对方,宇津木德幸则是与初鸟创在一楼点他表达过喜爱的食物,几小时候喊他们二人下楼。
宇津木家的人到来时倒不止宇津木德幸一个人在场,虽然他早有先见之明的劝另外三人都上楼,不过家人真的到时矶井来的门大开着,原田实作为压住门的人倚在女性门口,一双红褐色的眼睛冷而判断性地往下撒。
初鸟创则在他们刚开始聊天时端着杯子下楼去厨房,宇津木德幸眼睁睁看着他拉开冰箱门沉思良久,随后从里面掏出原田实的冰镇苏打汽水倒进杯子,楼上的原田实大声咳嗽几下,最后只留叹息。
端着汽水的初鸟创十分自然地坐到会客桌上,进入这说紧张不紧张的氛围,说平淡又显得怪异的氛围:“你们好,我是LDL的成员之一。”
LDL,Libro di Libero,是西奥多.里德尔在意大利组建的研究组织,和艾斯库拉制药有合作,或者说日渐退出大舞台的制药公司全靠着他们研究时衍生的药物才在好好运转。
原本冷淡交际的范围瞬间改变,谈话的内容从暗示二儿子搬出家给他们带来的名声影响一瞬跳到了希望日后多合作上,待初鸟创将夫妻二人送出公寓门时,另外三人都想不起来这是一起探门事件。
原田实在关门后第一个从楼上冲下来:“创!你那个听起来很厉害的组织是什么,带我一个!”
宇津木德幸面无表情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初鸟创杯子里一口没喝的汽水倒进了排水口,并为人泡好热可可。
与他们相对,仅仅只是被混混找上门的矶井来简直是easy模式。在神知大学内殴打教授都能如无事发生的初鸟创对处理后续也很擅长,他只用拿起手机,给养父发条迟来很久的“你的房间有人了”,以及“帮忙处理混混”短信,不忘在最后礼貌加上“谢谢”。
西奥多.里德尔给他回了个OK,没问自己房间的问题——他其实压根不算在公寓有房间,何况那里还有个一时兴起搞得设备齐全的密室,初鸟创和他都知道,比起房间,他在密室睡得更多——也没追问别的,混混事件因此毫无后续,
但两个月后当男人带着食物进门,又笑眯眯离去的几日后,初鸟创收到他的短信,信件是“原来Ru在筹划这个”,配了他与鲁梅德.奥斯梅尔二人的结婚证明以及三人的家谱。
初鸟创垂眸看着两张图片,沉思许久,回了短信:“所以我现在是创.里德尔.奥斯梅尔.初鸟吗?”
西奥多.里德尔.奥斯梅尔干脆打国际长途电话过来哈哈大笑。
他们聊到深夜,陪在西奥多.里德尔身边的鲁梅德.奥斯梅尔没有阻拦,而在隔壁房间听到隐约笑声的宇津木德幸迟疑了敲门的手,全然不宣称自己存在的同样一夜未眠。
05.
初鸟创被定为舞会开场的时候,宇津木德幸就在他边上和他一起走。
粉发青年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要素,无论是跨越性别的美的外貌还是高于普通人的气场,他看上去就是能成为众人偶像以及引导者的那类人,既温和,又难以真正亲近,本身还具有相当高的未知性,在校内人气非常高。
对于艺术科教授的请求,初鸟创原本是打算拒绝的,即使对方选在走廊这种人来人往,难以当面拒绝的地方。可就在青年打算这么说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在抱着他讲义在边上等待的宇津木德幸身上。
初鸟创眯着眼,忽然的迟疑让邀约的教授兴奋起来:“只一场,拜托了,这可是大三学生最后的舞会,随您怎么选舞伴怎么跳舞!”
“怎样都可以吗?”
“是的!”
发着呆的宇津木德幸莫名感受到寒意,他不太理解地抖抖肩膀,移开视线不看交谈着的二人,但其中一方走到了他面前,落实他不好的预感:“是这样说的哦。”
“……嗯?”
初鸟创耐心重复:“教授是这样说的哦,德幸,大三最后的舞会,随我选择。”
宇津木德幸意识到了什么,逐渐睁大眼睛:“所以……是……?”
“宇津木德幸……”初鸟创停顿一下,“宇津木、德幸君。”
从他嘴中出现这样的敬语,或者说正式的称呼以及其辅助词是非常微妙的,说得夸张点,简直是高高在上的什么神祇向人类行礼一样。初鸟创绝大部分时候都生活在国外,对日本的礼仪习惯不能说不习惯,只能说毫不在意。他对距离感的把控也相当微妙,是可以明明白白喊着女学生的名字,温和无比地在拒绝表白后说出希望日后不要接近他话语的类型。
这就导致他此刻的态度因说话方式而显得无比严肃,与此同时,他的语调连同面庞都表露出明显的认真,让宇津木德幸都紧绷起精神,背绷得像一张弓,稍微一碰可能就会跳起来。
初鸟创问他:“要和我跳开场舞吗?”
宇津木德幸面上一片空白。
他如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被初鸟创拉回家中,又被拉着换好西装,在暮色渐浓的时刻立于房外,在柔和的乐声中拉住对方的手。
初鸟创的舞跳得很好,他天生就与艺术类的事物适合度极高,宇津木德幸学过最基础的步伐,一步一动地跟着他,他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可是大脑里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一味承载着邀约同此刻贴近的身躯。
无法反应的迟钝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转,一曲又一曲的乐声中远去,他像掉进云朵,或者什么更软更轻的东西里去,浑身都快要飘起来,感知系统模糊周围的一切,只留下与他对视的青年。
他简直觉得他们要跳到天荒地老,跳到星月低沉,黎明重至。星光逐渐顶替日落撒在他们身上,积攒的体力消费令他头脑昏沉,仍半步不肯停。
最后初鸟创拉着他的手腕,把他们在舞蹈中拉进的距离化为零,舞步停下,乐声还在持续,如坠梦中的现实也还在持续。青年的手圈着他的每根手指,测量般抚摸过去,声音流淌在乐声中。
“德幸,”他用那对柔软的嘴唇说,“你要永远与我相伴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求婚。宇津木德幸突然意识到。
这求婚绝不是什么西奥多.里德尔这位不负责的养父有了丈夫,因而产生攀比心之类的离奇理由。初鸟创并不会对此产生攀比或嫉妒之类的情感,说实在的,他和西奥多.里德尔之间的矛盾也没那么深。
他之所以与这位养父关系不好,除开对方的不负责,违背他父母还在时,默认那般三年一见面的约定,还有对方异常喜欢捡孩子的行径。
初鸟创其实没有什么独生子的妒忌心,倘若西奥多.里德尔那时候没来,负责人把他扔进孤儿院,他也能在孩子堆里很好的生活,并不会去固执的夺取关注。但偏偏男人真的太擅长激怒他本就浅薄的不满,别说给予安全感,行径完全就是在把他本身有的安全感都打碎。
完全是个新手父亲的西奥多.里德尔本就很少回家,偶尔的回来却还会带几个发色眸色都和他相似的莫名其妙的小孩,名字也如恶作剧一样二三四五六地排下去,顶着“初”的初鸟创不对那些小孩产生什么坏情绪,但这样做的西奥多.里德尔无疑令他满含不快。
他的这个行为习惯在初鸟创用有些尖锐的语气询问“你是不是要凑齐十三人开个晚餐会”后才仿佛意识到其错误性,勉强停止。
如果要找个比喻的话,西奥多.里德尔简直像是刚把新收养的失去上一任主人的猫带回家,随后每天都带一只新的猫给自己正式收养的猫看,表示“除了你我还有很多别的选择”那样,使情形变得非常恶劣。
所以即使到现在为止,对方真正记在名下的只有他一人,初鸟创也在无法理解他那时候究竟想做什么的情况下,将彼此的差关系维持至今。可即使如此,总归他们二人还没出现什么双方气急败坏的事件,连后来和西奥多.里德尔发展恋情,偶尔会缓和他们关系的鲁梅德.奥斯梅尔,大多数时候都没法对他们劝说什么。
之所以在知晓西奥多.里德尔上次到来时说得“鲁梅德有计划所以没和他来”指的是求婚,并在后续被对方秀了结婚证后,初鸟创在此刻如此开口,并不是“这种东西(关系)我同样能有”的小孩心性,而是从家长们身上意识到这就是爱的方式与证明,对情感向来有些难以理解同接受的初鸟创便去学习了这种爱。
随后将其展现给他所能感到爱情的存在。
这其中种种的过程与理由是接近又自觉不应到那么近的宇津木德幸所不知道的,但他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友人约定或交往申请,而是求婚。即使他们还没确认过什么关系,甚至刚刚才是初吻,没有戒指,也没有直接性的词汇,但宇津木德幸就是知道那是求婚。
青年张嘴,又闭嘴,周围的天已经全黑了,原本在边上空间和他们同样跳舞的恋人也不知何时离开,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宇津木德幸问:“……戒指,该买什么款式的?”
06.
“接下去就跑吧。”
初鸟创十分不负责,甚至可以说捣乱般回答。
因两位男性的开场舞而轰动的周围还没平息,宇津木德幸感受到礼服内袋的手机在震动,想必是得到信息的家长打来的致命电话,初鸟创的手机也抖两下,但内容已经从边上教授区传来的他的家长们的口哨声解明。
可宇津木德幸没法压制笑,他抓紧初鸟创的手,在他们滑出舞台的那一刻同时开始向外跑,他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手机扔到边上的室内喷泉,抛弃无数讯问跟着对方向室外的黑暗奔跑,像迫不及待要跳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戒指在他们的口袋中起起伏伏,手心在逃亡中贴着出汗,未知在他们前方迎接他们的到来。
那是无限的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