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传说之水晶头骨》张乔姜

3、绝恋倾城

　　漫天的紫樱花狂舞在空中，像是赴一场华美的盛宴，散落在水中，荡开了一圈圈细漪。与之交缠的是簌簌飘落的蓝雪，凄美而华丽，悲凉而壮美。眼前是蓝与紫的世界交织，像一触即逝的幻象。浅蓝的苍穹尽处，氤氲着淡淡的紫岚，被风吹得如丝如缕。蓝色的思念，紫色的悲惋，像解不开的爱恨痴缠。

　　几只白鸟从天际掠过,叫声悲凉低婉,扯破了秋的帷幕.白羽飘扬,划过一道雪白的弧线.水是空碧澄澈的,缓缓地流着,仿佛满腔柔情,化不开了,便沉淀在水里.碧绿的竹筏,自远而近,周围用鲜花点缀,簇成一团.远处的青山,都成了剪影.时间依着静静的流水,悄无声息的流淌.

　　竹筏上,坐着一个紫衣女子和一个蓝衣男子.女子躺在男子的怀中,微闭着眼,眼睑处有淡淡的紫色.粉紫的及地长发垂在竹筏上,像极了一匹绸缎.淡紫的纱衣在风中舒展飘扬,仿佛破晓时分的流云.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两串玄紫链缠绕着她的纤纤玉指及手腕,为略显苍白的手增色不少.双脚蜷缩着,穿着一双及膝的紫色布靴.她的脸很苍白,苍白到几近透明,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丽.男子抱着她,剑眉微蹙,冰蓝色眼眸中有化不开的忧郁.冰蓝色的发丝在风中翻飞,乱作一团,恰似他的愁绪.

　　女子缓缓睁开眼,是紫幽的眸子,象征紫族最高贵的血统.“翼,我们到了死亡之吻吗?”她的声音细若蚊丝, 游离于他的耳边.

　　“雪灵,你先睡会儿吧,还要一些时间才到.”男子轻声而温柔地对她说.

　　“不,我不要睡,你看到漫天的紫樱花了吗?我的生命花正在慢慢凋零,我怕睡着以后就再也醒不来了.”她伸出一只手.几瓣樱花栖落于她的手心.她轻轻地托着,生怕揉碎了它们似的.
　　“你不会醒不来的,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只要过了死亡之吻,历经生死极限,我们的爱就会永恒的.”他说着,眼睛望向了远方,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迷茫.

　　“我还是不想睡,我想和你说话.”说完她艰难地坐了起来.将头靠在他肩上.他轻轻地执着她的手,柔情地凝望着她.“翼,真的很感谢你,让我有了浴火重生的机会,让我摆脱了罪恶的禁锢,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丽,也让我真正体会到了生命的意义.所以,即便是上天要拿走我的生命,我也没有怨言.因为有你的陪伴,让我的人生不再有任何遗憾.”

　　“雪灵,别再说了,我能救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他坚定地说着.她抬头望着他,对上了坚毅的眉宇.苍白的如莲花般的微笑绽放在她的脸上.接着便是沉默,良久的沉默,仿佛整个几都静止了,只有几圈细漪游离在竹筏的周围.鸟过无痕,风过无声.她依旧靠在他肩上,他依旧执着她的手.时间仿佛穿越了前世今生,就这样一直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暮颜河的尽头.眼前是一片冰雪世界.这里的雪是白色的,纯粹得毫无杂质,就好象超脱于尘世之外.高高耸立的玉雪山,像是无法逾越的生死之隔.玉眠雪山由终年不化的积雪组成.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大家只知道从山顶直通地下,有传说中的死亡之吻.那是玄古幽界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此刻他们要做的就是进入死亡之吻.

　　蓝冰翼抱起雪灵,脚尖轻踏水面,漾开了几圈幽碧的波痕.既而他飞向玉眠雪山的顶峰,停在了上面.“翼,你想好了吗?如果我们不成功的话,你也会魂飞魄散的.”她望着他,眼中满是哀伤.“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为了你,即便让我魂飞魄散我也无怨无悔.”他们深深凝望着彼此,距离成了虚空.
　　两人从峰顶的一个洞口跳下,开始无止尽地下坠.衣袂翻飞,像翻滚的沧浪.此时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他们四目相对.四手相执,旋转着下落.身旁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忽而化作瓣般紫樱飞落.翼伸出右手,拂去了她发际的花瓣.她浅浅一笑,仿佛所有哀伤都随紫樱飞逝.

　　似乎穿越了千万年的时空,沧海化作桑田,他们终于到达了底端,一个冰雪铸就的晶莹世界.冷光流转,像利剑一般刺破了虚空.正对着他们的,是一扇冰门,门的左侧是一个如人的头骨一般的图形,右侧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字写着什么.雪灵注意到,那个图形几乎和幻古幽界的圣物——水晶头骨一模一样.眼部的位置深陷下去.好象有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人去探索其中的奥秘.嘴巴微张,似乎要说什么.雪灵和翼对视了一眼,走向了冰门.他们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冰门上的字看清.上面写着: 路隐香尽蝶翩跹,
　　幽梦竹屏月转轩.
　　雨碎迷蒙如隔世,
　　心释徜徉红尘间.

　　奇怪的是他们刚看完这些文字,冰门就洞然而开.踏入冰门的那一刹那,耳边回荡着一句话:“隐梦碎阵从这里开启.聆听死亡的静音,扣问心灵的尘嚣.旋转吧!随命运之轮旋转吧!”分不清声音来自何方,仿佛从心灵深处油然而起.回首一望,冰门不知何时已闭上了.
　　进入门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火光直冲天际,像火龙狂舞,映红了眼前的世界,就如同晚霞燃烧织就的红锦.火舌跳跃蹿动,蜿蜒成一条无尽的小道,好象是千万只萤火虫燃烧了自己铺就的.此乃流萤焰道.惟有穿过此道,才能继续向前.翼和雪灵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火势虽然凶猛,但他们走在火中却毫无感觉.还未来得及思考这里的奇异,雪灵的大脑便被汹涌而来的记忆占据.一幅幅昔日的画面,如如影随形的梦魇,点燃了沉寂已久的怨气.杀气!翼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如寒风般凛冽.周围的火势更盛了,若隐若现的萤光在火中游离.他回头望了一眼雪灵,不由得一惊.杀气竟然是她眼中的.“雪灵,你怎么会……”这时火中的萤光全聚在一起,化作一把利剑,直冲向雪灵的心脏.她的外表并没有受伤,但手却直捂着胸口,左脚也因痛苦而屈膝在地.“翼,我的心……好痛……”

　　“雪灵!”翼走上前,想看看她如何,却见她站起来,手中幻化出紫御剑,直向他逼来.他没有躲闪,但剑即将刺向他的那刻,仿佛是剑的主人思绪从渺远的世界回来,剑锋一偏,只划伤了他的右臂.随着一声泉水击石的清响,紫御剑滑落在地.“翼,你怎么样了?”她的眼中,恢复了幽紫的温柔.翼微笑道:“我没事.你刚才怎么了?

　　“刚才,刚才我……我的脑中忽然有许多过去的事,那种恨意好象爆发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大脑不受控制了.”

　　“难道说流萤焰道会引发人性中深藏的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回头一看,雪灵的眉心多了一朵米粒大小的五瓣紫樱,正好在她额头佩带的紫水晶蝴蝶的正下方.紫水晶和紫樱花射出的光交相辉映,在前方形成一个巨大的紫色漩涡.周围的火都熄灭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远方.死亡的气息蔓延开来,就仿佛毒蛇口里的信子狂舞.雪灵跪在地上,又手抓住胸口,艰难地吐出:“翼,带我从紫光中离开.”

　　翼抱起雪灵,旋身进入紫色漩涡中.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雪灵的脸枕在翼的胸膛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有一种温暖在心中流淌.心也不再那么痛了.翼冰蓝色的刘海在她眼前飘扬,雪灵忍不住用手去抚摩他的刘海.“怎么了,雪灵?”翼停了下来,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已经没事了.”她说着,留给他一抹如云彩般灿烂的微笑,又晨雾般脆弱,一触即逝.

　　翼放下她,双手轻轻地扶住她.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这里无星无月,天空仿佛要塌陷一般,死寂弥漫于空气中,有说不出的诡异.

　　“翼,你真是个傻瓜,刚才为什么不躲开?如果我伤到了你怎么办?”

　　“你最后不是醒过来了吗?我相信你不会真的伤害我的.”他虽是这样说,但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他怕自己再也无法保护她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无力.

　　正在这时天空无数流星划过,仿佛大海上的灯塔,一下子照亮了所有.忽然流星如折翼的飞鸟般坠落,草原燃烧成一片茫茫火海.这就是隐梦碎阵第二关——泫星陨原.“翼,小心!”雪灵刚说完,一颗流星突然变大,向他们急射而来.雪灵挡在翼的面前,翼将她猛然推到一边.只见一簇火光射入翼的眉心.上面立即多了一对纤小的蓝色羽翼.跌倒在地的雪灵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却见他毫发未损,只是额头上的蓝翼显得很突兀.她站起身来,扑到翼的怀中.“翼,不要再这样傻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的.”翼揽住她的腰.真希望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他们在心里想着.

　　“开始于结束之后，起点即为终点。隐梦碎阵最后一关——破冰旋关启动。”苍老的声音使他们的思绪飘了回来，却发现这里就是他们进来的那个冰雪世界。

　　“是师父！”雪灵惊叫起来。“师父，你在哪里？”洞中不见任何回音，只有她的声音回扬飘荡。他们牵着手往前走着，每一步都很谨慎，不知前面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忽然间，冰从他们的脚下裂开，越旋越远。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裂冰中迸发，要将他们生生分开。雪灵粉紫色的长发缠绕舒扬，像海藻随水轻舞。他们紧握的手渐渐有些松开。一阵剧痛在雪灵的心口和翼的眉心蔓延开来。他们只能勉强抓住对方的几根手指。一道白光从破冰中汹涌而出，有千军万马之势，雷霆万钧之力。终于，他们再也握不住彼此的手，感受不到手心的温度。

　　洞中的空间开始无限地放大，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对方的面容渐渐模糊。“雪灵！”“翼！”两人凄楚的声音回荡在洞中。仿佛感应到彼此的召唤，两人同时闭目凝神。“空蓝御！”翼扣动中指，淡淡的蓝光在他的周围漂移。“樱盾逝！”雪灵念动咒语。无数紫樱花瓣飘落，在蓝光中跳着神秘的舞。他们脚下的冰改变了轨迹，越离越近。两人睁开眼，转身，发现熟悉的面庞近在咫尺。而刚才的一切恍如梦境。

　　“你们终是参不透死亡之吻的奥秘。”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师父，您是什么意思？”

　　“流萤焰道、泫星陨原、破冰旋关分别是对你们过去、现在、将来的考验。雪灵你对过去的执著，蓝族占星师对现在的彷徨，以及你们对未来的迷茫，让你们彻底败了。刚才在破冰旋关，你们看到的是越来越远的距离，其实，一切只是幻象。这个空间没有变过。只是你们心中的执念蒙蔽的你们的眼。”

　　“敢问前辈，如何才能过死亡之吻？”

　　“奥秘就在洞口那首诗上。”

　　两人脑中极力搜索那首诗，然后同时恍然大悟道：“是一个‘释’字。”

　　“没错，隐梦碎阵的关键在于一个‘释’字。开始于结束之后，放弃意味着得到。放下执念，超脱生死，你们会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我和翼额头上的紫樱与蓝翼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告诉你们那是守望者之印，其他的你们自己去寻找吧。刚才你们动用灵力，使得玉眠雪山即将融化，到时洪水肆虐，你们好自为之吧。”

　　由于刚才动用了太大的灵力，此刻两人都有点疲惫。翼坐在冰上，双手环绕着枕在他肩上的雪灵。“翼，你说我们会有来生吗？”雪灵低语。翼冰凉的唇印上了她的额头，微微一笑道：“当然会有啊。来生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了。”雪灵亦是浅浅一笑，笑颜里有无解的忧伤。“来生，我会叫雪灵翼，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着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体力渐渐恢复。雪灵起身，回眸望着翼，笑道：“翼，你很久没看我跳舞了吧？我跳舞给你看。”翼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流淌着恳求的神色，摇头说道：“不要，不要去！”雪灵吻住了翼。她第一次感受到翼温润的唇，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在唇边，与她唇上的血混合。翼瞪大眼睛看着她，却无法动弹。刚才雪灵用血和泪对翼施了不动咒。“雪灵，不要！”翼略带沙哑地喊着。

　　雪灵决绝地飞身于空中，衣袖轻盈舞动摇曳生光，裙角飞扬，似流岚晓雾。淡淡的紫光流转在冰墙上。她双手快如闪电般变幻着各种动作，双脚不停地在空中旋转。既而她闭上紫眸，口中喃喃念道：“绚烂而寂寞的紫樱花，狂舞吧！我谨以灵魂的力量召唤你。”刹那间，无数紫樱花飘扬，栖落于她的发迹。此乃樱殇舞第九重——樱之魂。“紫樱花，请让翼得到救赎，所有的罪孽我来承担。我愿受宿命之咒。”雪灵说完，又急速旋转起来。一束紫光刺破冰层，直冲天际。天外风起云动，滚滚乌云仿佛要压下来。狂风吹动乌云，涌动成翻滚的波浪。这是樱殇舞的最高境界——樱之灭。“水晶头骨启动。”随即水晶头骨漂浮在半空中。雪灵双手合十，指尖直抵额上的紫水晶。紫水晶射出一道幽紫的光芒，进入水晶头骨的口中。顿时水晶头骨飞出洞外，在两界间开启了虹渊隧道。

　　此时洞中冰石开始塌陷。雪灵念动咒语，解开了翼的不动咒。“翼，你快从虹渊隧道进入另一个空间吧，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翼横抱着摇摇欲坠的雪灵，向洞外飞奔而去，边走边说：“我不会放下你，要走我们一起走。”“没用的，我的灵力已经耗尽，即将魂飞魄散了。”她的身体变得轻飘起来，像风中的白羽，脸也有些透明了。“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把雪灵带到暮颜河的岸边，停了下来。“雪灵，我输些灵力给你。”说完他扣动中指。雪灵握住他的手，艰难地吐出：“不用了，能这样死在你怀里，已经是我此生莫大的幸福了。我会记住你的话，等你，永远……”最后一抹微笑绽放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体漂浮起来，散作瓣瓣紫樱，洒入暮颜河中，随漫溯的河水漂流。翼伸出手，接住了一瓣，一滴泪滴在了上面，熠熠生辉。

　　玉眠雪山在顷刻间夷平，河水暴涨，淹没了周围的一切。他没有躲闪，任凭冰冷的河水将他漫过，像是在回味一生的疼与痛，爱与怨。洪水如猛兽般向下游汹涌而去，两岸的人们一部分从虹渊隧道中逃脱，另一部分哀嚎连天，在水中奋力挣扎。天空是前所未有的黑暗，整个世界如同魔鬼撒旦降临。

　　大水过后，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万物萧条。天空蓝得刺眼，蓝得剔透。只有几只白鸟在天空中无声地划过，不留下一丝痕迹。从此，死亡之吻和玉眠雪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切都仿佛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