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中情缘》蓝昕秋风

5、四

　　午休时间，矢野泽津拿着便当避开人多的棒球场和小花园，原本他想向黑泽道谢的，只是刚打了声招呼，身后便突然出现两根高大的人柱，用一种雷达式的扫菌眼冷冷的冻着他，看到黑泽眼中的歉意，他识相的道别选择到四周围都通风的楼顶上去用餐。他不该忘记黑泽同学有个不平凡的背影，与他是完全不相同的另一种人，又是差距啊！
　　孤独的站在天台上鸟瞰如微型玩具的校园，似乎那上面罩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站在这里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切的体会到被隔绝的恐惧。好累，想到这种毫无尽头可言的隔绝，他不禁心起恶寒。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去面对它了，一次又一次不停歇地攻击已叫他精疲力竭，无力的只能缩回脆弱的壳内，而今连这唯一的保护也破碎了，他真的好累……
　　仰起脸，他用肌肤去感受着冬季的冷酷，那里面有宽阔的天地，有自由，勇气，平等，快乐……伸长了脖子如同沙漠中饥渴的流浪者，想要感受更多的，他向前倾去大半身体。
　　“嘿，矢野君，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不会是想要自杀吧！”
　　难听的如同磁带卡壳的桀桀怪笑拉回了矢野的神志，两腿一阵踉跄，他才发觉自己在无意识中爬上了护栏。脊背一阵麻冷，泊泊的冷汗任寒风一吹，竟是刺骨的冰凉。
　　使不出力气反抗，他被人一把扯了下来，三个衣着流气一脸不怀好意的不良学生成扇形把他围在一角，他认出其中一个染红发的人，是班上出了名的问题学生，曾经在校内或放学的路上向他“借”过几次钱。矢野泽津打了个突，原本纷乱的思绪被抛到了另一边，他们不会只是为了调侃他而来。
　　“你、你们想怎样？”他还算镇定的反问对方。只要拿出勇气，就没有人可以吓倒他，没有！矢野握紧了手中透出温暖的便当盒。
　　“我们想怎样？”其中一个高瘦男子吐掉叼在嘴上的烟屁股，学着矢野蹲下来，略一使力把他揪到跟前，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聪明的矢野君，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刚才我们弟兄几个可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你的小命，何必摆出如此冷淡的态度，你们说对不对？”
　　“对啊，矢野君可是本校的希望，老师们还指望你考个全国第一好为明志增光呢，你这么一跳，可是会打碎很多人的美梦喔，光是这点恩情，你要如何报答我们呢？”
　　“我，我没要自杀，也不需要你们假好心救我！”闭起眼，矢野泽津吼出自己的不满。
　　三个不良人被他突然而来的激动反应吓愣了一下。有点不一样了喔，以前都是乖乖交出保护费便走人的，今天敢回嘴了，有意思！
　　“你，说什么？”较矮胖的恶形男子一拳挥向他的下巴，嘴里不停地叫骂着。
　　“神气什么？你以为优等生就很了不起吗？敢看不起老子，别以为有老师罩你就敢给我嚣张起来啦，惹毛了我江口，我让你在明志呆不下去。”不留余力的拳脚招呼到矢野蜷紧的身躯上。他咬紧牙关，对这些只会把错赖到别人身上的人渣他无话可说，反正被欺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剩下的另两人没有上前阻止伙伴的暴行，反而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矢野泽津痛苦的表情，整日无事作的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欺压像矢野这样只会死读书却得到所有人认可的优等生，只有看到高傲的他们向自己跪下求饶时，心中的怨气方能稍稍减轻。
　　“江口，别打到他那张肥脸啊，万一让老师知道了可不好解决呢！”与矢野同班的红发铃木提醒着伙伴，忽然，眼尖的他注意到矢野泽津怀中小心维护的一个紫色布巾包裹，以为是宝贝的上前一把夺过来。
　　“还，还我……”
　　“天啊，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原来是便当啊，不会是女朋友送的吧？”没意思的他随脚把攀住他裤角的矢野踢回墙角，打开饭盒，却为里边丰富的菜色羡得啧啧有声。
　　“矢野君，你不会刚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这种便当可不便宜，我想我从一本美食杂志上见过，中华料理呢，随便一碟都要上万日元的。” 看这样一个便当绝不少于十万日元，贪婪的他想自己是捡到一头真正的肥羊了。
　　听到与钱有关的话题，另两人不约而同聚了过来，三人围着即美观又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便当不雅的吞咽着口水，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见这种高级料理，也因为他们太专心于便当上了，竟没人发现僻静的楼顶侧面，一堵墙隔开的地方站起一个人，她手拿着苹果正啃咬着踱到他们的身边。
　　矢野泽津睁大了本就不够圆的眼睛，忘了要呻吟，呆呆的看着她从毫无防备的铃木手中夺过了便当。天，难不成她一直都呆在楼顶上吗？
　　“该死的，谁……是你，转校生。”铃木认出了坏他好事的雷佾雅，今早的事仍历历在目，对木村务一的忌弹让他有片刻的踌躇，而另两人因是三年级的老生，自是没有这么多顾虑，冲上去就想给对方一顿粗饱。
　　“别过来。”历史重演，雷佾雅举高便当站到护栏上，扫了三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们谁靠近我，我就抓着谁往下跳。”
　　奇怪的威胁让冲上来的人顿了顿，却没人相信她真的敢跳下去，似是没看到他人的轻蔑，雷佾雅转身向外倾着身体，不在意的随风晃动起来。
　　“惯性，想要死的人习惯的总要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地心引力的结果，总会拉到一个陪葬的，反正都活腻了，不怕死便上来吧。”
　　“你，你不敢……”离她最近的江口眼角扫到楼下缈小的人物，头晕的退后了一步，叫嚣的声势明显弱了下来。
　　只是哼了两声，雷佾雅在仅有一脚宽的护栏上走了几步，如履平地的轻松，让旁观者煞白了一张张惧怕的脸。不再有人怀疑她的决心。
　　“别开、开玩笑了，雷，雷……”抖着音，矢野泽津忍着痛冲到她下面，不敢去碰她，深怕自己成了那个害死她的凶手。
　　“还不走吗？也许我应该向下面的人试着叫几声，会有人听到吧，这也不过六层楼的距离。”音量大到足以让所有人听到，她侧头认真的询问起已僵硬如化石的铃木三人组。
　　“如果老师问我为什么要爬这么高，你们说我要不要回答是你们逼我爬上来的？因为你们想知道跳楼的人死状是什么样的？这样说，各位可满意？”
　　没有人出声，只是小奸小恶的他们被她轻松语调中那一项又一项恶魔的阴谋诡计震住了，不得不跟着她的话想像连篇。想到那些后果，没来由的他们竟惧怕起这个与他们一般大的女孩来。
　　可是她似是说上了瘾，不放过他们的继续施压。“不过老师毕竟是单纯了些，想不透自己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叫警察来解决不更方便吗，你们说是不是？”
　　“不，不……”可能，气势更弱了，这种事是很有可能的。
　　“也许无聊的媒体会很关心最近的青少年们都怎么了，你们会很出名啊。”自顾自的说完，她自上跳下来，身高上并不弱于人的扯开一朵罂粟花的阴沉笑容。
　　“你们，还舍不得走吗？”
　　如同解咒的秘语，三人顿醒，狼狈地来不及抛下警告的话，便一步一跃的冲进安全梯，剧烈的金属撞击的回响可以听出他们逃得心魂破碎。
　　“天啊，吓死我了。”呢喃着，矢野泽津倒在墙边，双手无力的搭在腿上，却发觉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刚才，他是真的害怕她会失足掉下去，即使她为他解了围，但是用那样极端的方法，他始终无法认同。
　　“雷同学——”
　　“叫我雷佾雅，或佾雅。”拢起眉峰，不习惯他对自己用敬语。
　　“佾、佾雅，谢谢你。”结巴着唤出在心中温习无数次的昵称，喜悦取代了身体上的疼痛，心中感激起铃木他们的欺压来。
　　“谢礼！”雷佾雅扬扬手中的便当。
　　“谢礼？”看着她的举动，他忽然明白过来的连连摆手道：“喔喔，你吃吧，我不饿，真的。”
　　瞟了他一眼，雷佾雅打开便当的盖子，抽出小巧的筷子毫不做作的大口吃起来。看她吃得用心，矢野泽津心头泛起一丝丝甜蜜，忍不住他就是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佾、佾雅，你刚才都不害怕吗？”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可他就是会为她担心。
　　疑惑地看着他，吃东西的动作却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