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知春何去》珩一笑

1、楔子

　　他已经注意那家叫“春归处”书店好几天了。

　　名字独特，经营理念也很新颖——店内空间辟出一半，摆上几张原木桌子，借或买了书，在那一坐，佐以一杯咖啡或者奶茶，足以消磨一个无事的下午。也有学生，三两地伏案写作业。
　　虽坐满了人，却很安静。他猜，大抵是因为，店门口挂了个木牌，写着“独坐春去处，无扰读书人”。也因来的都是年轻人，素质方面更高吧。
　　玻璃门推开，风铃叮铃响。书架上缠着假绿藤，随处可见插花，偶尔停着几只蝴蝶、蜻蜓，活灵活现的，拿手去驱，才知是假的。连墙上的灯，也是做成木桩的样子。当真是一头扎入了春天。
　　另一半，是售书、赁书处的书架。多是文学小说、诗歌、散文，名家有，小众作家也有。书码放整齐，新鲜的是，并不按作者或类型分类，而是以书壳颜色排。红色五层，白色八层，黄色七层，黑色六层……

　　在观察一个星期后，他在一个没什么生意的午后，进店里，随手买了本书，在“春闲时”坐下——连所谓的阅览室，名字也取得这样文艺。
　　不知是香水，还是熏香，室内有极幽淡的香，在充满油烟味的厨房待太久，乍一闻这么矜贵、矫情的，激得他一来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其他顾客被他打搅到，抬头不愉快地瞪他一眼。他讪讪地找了个角落藏起。不料，在他旁边的小桌上，插了几束香水百合，差点让他又来一回。
　　心乱之人，不宜读书。他拿的是余光中的诗选，书草草翻几页，看不进一个字。视线乱飘，像只蝴蝶，翩翩落在店门口的女人身上。
　　吸引他的，不单单是店。
　　主要是人。
　　他听他们叫她“纯姐”。其实她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吧，经常扎个短马尾，穿牛仔裤、白T恤，或长裙，很显年轻，反而像个未毕业的大学生。
　　书店工作清闲，她经常不在，偶尔来，也是坐在靠近门口处的藤椅上看书。

　　那日，他照例到“春归处”喝奶茶。
　　服务员端奶茶来时，他迟疑着问：“那个，你们老板叫什么？”
　　男人最近来的次数多，店员都眼熟他了，也知道他是对面“常来客”饭店的厨师。她不动声色打量他几眼，良好的职业素养使然，她朝他笑笑。
　　他有些尴尬，补了句：“我是觉得她像我以前的高中同学，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可能变化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
　　店员姑娘这才告诉他，她叫纯一。
　　“哪两个字？”
　　“纯洁的纯，数字一。”
　　他喃喃念了两句，心道好听，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对上她的视线，说：“那她不是我认识的人，我认错了吧。谢谢。”

　　走出几步，店员像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对他说：“据说这不是我们老板娘的真名，所以也许她真是你的老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问问她。”
　　她热心得出奇，他干笑两声，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端起瓷杯，仔细端详着。瓷杯上画着几枝纤细的柳枝，杯底以小篆还是什么古体字写着“春归处”。再一看其他客人的，图案各不相同。杯中搁着一柄银勺，勺柄尾处，同样刻着店名。
　　不得不说，这家店各处都设计得，太细致了。
　　低头尝了口，浓郁的香，萦绕在口腔间。这次的好点，加了绿茶，没那么齁。

　　以他的短见来看，这条街地理位置不错，开这样一家有格调的书店，想必前期投入很大。还算不准，能不能收得回本。
　　一个女生，若没些背景，敢这样玩吗？更添几分对她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