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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ending/悬而未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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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老宅子安静不少,难得睡足一觉,西里斯伸着懒腰,东倒西歪地走下楼。莫莉会说从上午十点睡到下午五点不符合健康作息,这样他晚上就别想睡了,但西里斯看不出昼夜颠倒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反正又不是说他有工作。
他拖着脚步穿过客厅,打算去厨房搞点吃的。老宅只花几周就把他两年培养的警戒性给毁了,西里斯一直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余光传入的信息才被他的大脑处理完毕。他停下双腿,又倒退几步——
斯内普在沙发上睡着了。
西里斯惊奇地眨眨眼,往沙发靠近一步,斯内普眼皮抖动了一下,但只是把脑袋稍微往里挪了一点,就又放松了脖颈,甚至还半张开嘴。他评估了一下——自己穿着睡裤和拖鞋,绝对称得上蓬头垢面,口袋里倒是插着魔杖。这个距离还算安全,他可以动动脚把一只拖鞋踢到斯内普脸上,测试这家伙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收获一场决斗,要是真睡,他还可以拿警惕性低下好好嘲笑斯内普一番,稳赚不赔。
然后西里斯多看了一眼:斯内普的睡姿一看就不是有安全感的类型,紧靠沙发背,整个人都向中间收拢,两条胳膊交叉护住胸口,一副坚定拒绝的架势。这人比西里斯自己更清楚在西里斯的领地放松警惕可能会招来什么后果,但他仍然睡着了,唯一的解释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斯内普一定是在来得及考虑任何事之前,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是什么把他累成这样,西里斯有些好奇,但反正他把对方叫起来,斯内普也不可能告诉他。
如果是对孩子们,西里斯会将他们带到楼上房间好好睡;对敌人,他会把握机会直接发起攻击;而对一般社员,他们结束任务后在沙发上而不是楼上客房睡着通常都是有原因的,西里斯会让对方保持原样,尽可能多睡一会儿。
他已经跟邓不利多承诺过了,不是吗?近期做到与斯内普尽可能不公开敌对,虽说斯内普明显没打算遵守,但西里斯本就应该比一个卑鄙的斯莱特林做得更好。这货醒着时太令人厌恶,不过至少在他不睁眼也不说话的时候,西里斯至少还是可以把他当成一个不认识的社员来对待的。
斯内普皱起眉,呼出一口气,双腿又往腹部缩了缩,抬起一条胳膊挡住脸。屋主于是耸耸肩,转身继续了觅食之旅,如果他有放轻脚步,那也只是对待普通社员的惯例。
那天斯内普在他吃饱回到客厅时已经消失了,过后西里斯还自娱自乐地想,苏醒时斯内普没准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自己撞大运还是有什么阴谋。对于事情如何发展到斯内普隔三岔五跑总部沙发上睡觉,西里斯全无头绪。
过了大概一个月,西里斯又发现沙发上有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而且还在呼吸。确认那是斯内普,他就提着喂巴克比克的肉干直接走过去了。听说那个姓乌姆里奇的女人正在霍格沃茨搞事情,斯内普自己把胳膊上的黑魔标记亮给福吉看过了,如果那女人真这么得福吉器重,教师队伍中的食死徒肯定也是目标之一。不过邓不利多肯定会为凤凰社保住他的,要说有什么危险,也就是斯内普会多一项有关“出生入死”的谈资罢了。
下一次只隔一周多一点,正是万圣夜。经过摄魂怪长年累月的搜刮,霍格沃茨的万圣晚宴在他脑中只余淡薄的印象,像流水上的倒影,随便一粒石子就能击碎。不过估计下时间,西里斯还是能大体猜到宴会还没结束,不知斯内普是吃饱撑的,还是去完什么地方直接连学校也没回。
毕竟是节日,他想,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西里斯下到厨房,赶走克利切,烤了足够三个人吃的鸡肉,就着酒自己花了半夜慢慢把它们吃完。味道还不错,只是时间一长就有些凉了,他该念个保温咒的。
再往后,每月一两次,西里斯能在客厅看到斯内普。那人的出现时间就跟西里斯颠倒的作息一样随机,清晨、午后和半夜都有可能,有时姿势和头回一样,有时面朝里露出无防备的后背,还有一次平躺着、一条腿从沙发侧面挂下。其中的一两次,西里斯甚至听见轻微的鼾声,他知道即便平时不打鼾的人,累极了或生病的时候,睡着时也会打起呼噜来。
令人诧异的个例也就罢了,三番五次要西里斯在自己家里蹑手蹑脚,斯内普还没那么大面子。很快西里斯就不再把沙发上的人当回事,该怎么走路怎么走路,该怎么骂克利切怎么骂克利切,吃完东西脏盘子堆在茶几上,他也懒得为想到斯内普可能会来而清理。
邓不利多被解除校长职位后,斯内普稍微出现得更频繁了一点,大概是因为许多工作汇报得改在总部进行,偶尔西里斯走到厨房门口,还会听见两人的说话声。他从没见过斯内普抵达并卧下的过程,也没目睹过斯内普睁开双眼、起身离去,沙发上的斯内普总是熟睡的,注意不到西里斯有意或无意制造的任何动静,至多也就是中止打鼾、翻个身。
渐渐地,西里斯也觉得没意思了。吵醒一个社员睡觉(哪怕是最招人烦的社员),能证明什么?证明他比其他人更英勇善战,还是更勇敢?只不过是睡一觉罢了,消耗些老房子内的空气,不值得斤斤计较。况且既然已经同意把格里莫广场12号交给凤凰社,这儿就不再是他的私宅了,邓不利多下令拆了它,西里斯也不能多说什么。他开始在下楼时多看一眼,见有人在沙发上睡着,便仍放轻脚步,但也不去特地关注那是谁。
有好几周时间,总部的沙发上都没出现过任何睡着的人。倒不是完全没访客,莱姆斯和朵拉偶尔来坐坐,不能立即送进圣芒戈的伤员会在这边停一停,莫莉即便不来,也派猫头鹰送些点心,表明他被照看着。这些人都不会睡得像西里斯不存在一样,即便歪着脑袋打个盹,屋主下楼时也醒了。西里斯记得上回斯内普这么久不出现还是圣诞假期,亚瑟遇袭导致红头发们都留在总部过圣诞,老房子几乎跟暑假一样人来人往。
后来他从哈利那边得知原因:男孩窥视了斯内普的记忆,那之后斯内普就不再继续教大脑封闭术了。哈利说斯内普当时怒不可遏,但如果斯内普的目的真是在大脑封闭术教学中隐瞒这段记忆,他大可在哈利抵达地下教室前就将它取出,而不是每一次都当着哈利的面把它放进冥想盆,强调它的存在。斯内普知道哈利总有一天会看,因为他成功在这个男孩身上培养出了甚至可能比詹姆对他还深的痛恨;他希望哈利被这件事折磨,就像它这么多年来折磨自己一样。偷窥他人记忆还可以成为他证明波特们卑鄙无耻的绝佳论据、他加倍针对哈利的借口,以及他停止一份讨厌的工作的充分理由,双面间谍的确是个好手,算无遗策。
所以斯内普当然不会再踏足总部,西里斯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要求他继续教哈利大脑封闭术。他在这里得不到任何安宁了,但比起他如此热衷的憎恨游戏来说,几次小睡自然算不了什么。
原本西里斯是这么想的。
五月底一个温暖的傍晚,他离开阁楼,拖着空袋子走下楼梯,然后停步: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睡在沙发上,跟他第一次发现时一样,后背挨着靠背,弓着身体,两臂在胸前抱紧。
他该过去喊醒斯内普,质问对方有没有继续教哈利大脑封闭术,或者邓不利多是否以其他方式让哈利接受应有的课程。西里斯扔下袋子,又走近了几步,看见斯莱特林睡得并不踏实,眉头紧锁,蜡黄的面孔比平时更显得削瘦和紧张。
冥想盆是斯内普设的圈套,他想,但斯内普不是那种以为能用头发丝钓上大鱼的傻瓜,投放的钓饵必定与想要取得的结果匹配。
【他只是为了毫无道理的理由去攻击斯内普,只是因为——嗯,只是因为你说你觉得很无聊。】
【现在我并没有为自己这么做感到自豪。】
哈利冒险把头伸过来说话后,他和莱姆斯已经联系过邓不利多,如果连凤凰社一把手都不能命令斯内普乖乖听话,西里斯现在喊醒斯内普肯定也无济于事。而且下周就是O.W.L.s,五年级的暑假比其他年级更早开始,哈利很快就能回到格里莫广场,处在全凤凰社的保护下,伏地魔想动什么手脚也来不及了。学期所剩无几,即便斯内普好好教课也教不了多少了,只会耽误哈利备考。
并不是特别充分,但西里斯被更薄弱的理由说服过。他放轻脚步,转身离开睡着的男人,返回自己的房间。
西里斯知道存在风险,也准备好了一旦哈利因为他没能足够努力要斯内普继续上课而遭遇不测,自己会第一个付出代价。当然如果哈利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付出再大代价也无济于事,但至少,要他袖手旁观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别说得像你关心似的,谁不知道你恨我和哈利。我送死对你有什么损失?你已经做完身为社员的分内事了,斯内普,滚回霍格沃茨睡大觉吧。”
这将是他对斯内普说的最后一句话。
彼岸的魂灵在他身后低语,古老的帷幔轻轻扬起,合拢成覆盖他视野的灰色雾气。贝拉特里克斯的大笑远去了,邓不利多已经赶到,哈利身边有莱姆斯。西里斯闭上眼,最终停止了抵抗。他的生命终结于地下百尺的神秘事务司,远离世上的一切清风与暖阳,称不上好,但也不是最差。
他将体重交付给虚空,沉入光与影的间隙。他看见格里莫广场12号昏暗的客厅,一个男人审视面前的破沙发,然后坐下,卧倒,顺其自然睡去,或仅仅是等待眼帘后的事故发生。
他一直都知道。
有些人错得和对得同样离谱,既以满怀的愤怒和偏见伤害他人,又为与那些人相同的目标奋不顾身。
有些人厌倦了原地踏步,却只能拿出最消极的姿态前行,耻于承认自己害怕难堪和碰壁。
有些人想要接近,同时踟蹰着,难以想象伤害与被伤害以外的图景。
有些人的话语在口中久久酝酿,没有自信能以自己希望的方式说出去。
多少还是挺遗憾的,他想,不过至少,以后斯内普不用再到那张破沙发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