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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外敌 ...

  •   第三章 外敌
      第二天,楚将军休沐。
      前段日子关外胡族那几个部落轮番滋扰,车轮战似的,一直也没得空睡个囫囵觉,昨晚又被个熊孩子耽搁到后半夜,楚岚一觉就睡到了将近晌午,自家的床,怎么睡都踏实,一夜沉眠,浑身竟是更乏了,肌肉酸疼,甚至连全身的骨缝都疼。
      实在不想起床,楚将军把自己摊成一张煎饼,木呆呆地望着床顶出神。
      谁知还没等到午饭的时候,飞骑营的斥候就闯上门来,等不及家人通禀就径直冲进大门。
      “将军!我要求见大将军!”
      楚岚刚好从房间出来,披着件月白大氅,把他的脸色也衬得有些苍白。
      那传信的斥候急吼吼地冲进院子,差点儿一头扎进楚将军怀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启禀将军!我们飞骑营左将军押运粮草回颍州,还没入关就中了胡族埋伏,敌众我寡被围困在关外,岳将军已经点齐了铁骑营兵马准备出关接应,遣我来请将军令!”
      楚岚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一变,立即喝道:“来人!备马!去通知亲卫整装随我回营!”
      “是!”
      这一呼一喝间,原本寂静的府里突然就像炸开了锅,人声喧哗,战马惊嘶,吴伯也闻声赶了过来。
      “将军啊!您这又要回营吗?您今儿不是请了江大夫来看伤吗?这……”
      楚岚坐在马上,一手提着马缰,道:“让江越人到玄策营等我!”话音未落,人已在几丈开外,吴伯来不及再说下一句,一队人马就只剩下了背影和一路烟尘。
      老管家叹口气,一回身,刚好看见捧着餐点食盒的雁归。
      那瘦瘦小小的孩子抱着一个大托盘,看上去像只举着米粒的小蚂蚁,显得摇摇欲坠的。
      吴伯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将军又回营了,这饭是送不成了,端回去吧。”
      雁归眸子里的光瞬间就黯了下去,捧着托盘默不作声地跟在老管家身后,走得慢吞吞的。
      接下来的五六天里,雁归白天照常混日子,夜里却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一会儿是刀光剑影,一会儿是自己流落他乡时饱受欺凌的悲惨境遇,而且他又梦见了楚将军,穿着他那一身皓白的铠甲,端着碗,正往他嘴里灌热米汤……可那米汤喝进嘴里的味道居然是又苦又涩的,还带着一股怪味儿,他刚喝了一口就恶心的想吐出来,抬眼再看时,楚岚的脸也有了变化,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吓得他打翻了碗就要逃,却挨了那人当胸一刀!寒光一闪,那过于真实的一刀把雁归当场给刺醒了过来。
      雁归急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才发现自己方才两手攥得死死的,捏了满满的两把冷汗。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被粗粝的草纸撕扯得支离破碎,映得眼前桌椅箱柜全都是青惨惨的一片白,让人从心底发瘆。
      看来这觉是甭想接着睡了……雁归坐起来,开始专心致志地胡思乱想,夜里凉,雁归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伸手拽过被子披在身上,接着想。
      之前,他偶然听吴伯和府中几位老杂役闲聊,说这三四年胡族地域闹灾荒,饿死了不少人,那些部落的头领就发疯似的想撞开西南防线,企图踏足中原,连着打了几场大的战役,都被楚将军率领西南大营给揍了回去。
      吴伯每次说到这儿,都眉飞色舞地夸一句:“咱家将军实在是忒壮我大虞威风!”紧接着又唉声叹气,心疼起少将军来,说楚岚从小是他看着长起来的,“本来一个文文弱弱的娃娃,可怜偏偏生在了武将之家,上头有个大哥,十五六岁便随父亲驻守边关。等到少将军五岁时,他爹武安公也为他请了师父来教他功夫,谁知那请来的师父只看一眼,就说这孩子筋骨弱,不是练武的材料,连着请了三四位,全都不肯教。楚家上下几代名将,出了名的重武轻文,楚老将军哪容得下旁人说自己儿子是个练不了武的废物?于是就自己动手教……那可真的是“动手”教啊!十载春秋,硬是把个知书达理细皮嫩肉的孩子给逼成了一块武将的料子。”
      “唉……”说着,老管家又叹了口气,“直到四年前,大少爷战死,没几日,夫人伤心过度也去了,少将军唯一的主心骨就这么没了,夫人下葬后,少将军守着夫人的墓三天三夜水米不进,回来后,他就成了如今这副铜皮铁骨、清清冷冷的模样……”
      雁归听得入神,也是从那天起,他便开始跟在吴伯身后,替这些老人家倒茶续水,蹲在一边听这些活史书讲故事。
      他听吴伯讲起两年前的事:楚老将军遭西北戎虏大军围城三个月,眼见城将危矣,是楚岚请了旨,留下铁骑、飞骑五大营原地驻防,自己则带着玄策营的人马一路北上驰援,过关斩将,和武安公的兵马合力把戎虏那些红毛子杀了个溃不成军,那一回,楚岚肋下受了伤,却坚持不肯进城找军医看,只草草上药包扎,便连夜带着兵马南下十里扎营,直到回来,才请了江大夫替他看伤,气得那个冰人儿似的江大夫一见着他就骂骂咧咧气急败坏的,也因着那回伤的太重,又耽搁了治疗,任江大夫医术再高,楚岚也还是落下了阴天下雨一受凉就左边身子疼这要命的毛病。
      听到这儿,雁归又给吴伯续上一杯茶,默默地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那回北上驰援,救父解困,顺带着把沿途几股暗中窥伺的北蕃骑兵给料理了个干净,扫清了西南、西北之间的通路,咱家少将军可是立了大功,朝廷封赏,老将军在金殿上却说儿子‘年未及冠,不堪大用,’坚决不给少将军领帅职,只领从将军职,可咱家将军驻守边关要地,从将军这身份日后难免尴尬,还是皇上英明,直接下旨给封了个南疆兵马大将军……不过啊,这事儿以后,恐怕一老一小这父子俩的结儿怕是更难解喽!”
      ……
      雁归思绪飘忽,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无数场景轮换,眼前是一片陋室寂寥,一切都是那么空茫不真实,连入耳的人语声马蹄声也……
      等等!这三更半夜的,外面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人?灯影火光摇曳飘忽,还夹杂着马车声!
      雁归赶紧下床穿衣,蹬上鞋袜,溜出房间穿过后院,朝府门口跑去。
      一辆马车正停在府门口,几个身着玄衣玄甲的人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抬了一个人出来,在火把灯笼映照下,雁归也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是楚岚!
      楚岚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身上盖着一条暗蓝色的粗布被单,靠近胸口的位置还染着不少深深浅浅的水渍,在黑夜里辨不清颜色。
      雁归躲在月门后面,心里咯噔一下就开始突突乱跳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他盖着的那个被单上的痕迹……是血吗?!
      “我家将军这是怎么了啊?江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啊!”吴伯颤巍巍地跑过来截住一个刚进大门的黑衣男子,焦急地追问。
      雁归的视线也跟着吴伯从楚岚身上移到了那个人身上。
      那位先生着一身宽大的墨氅,连发也未束,就那样随意披散着,一副率性疏狂的文士模样。
      这就是吴伯提起的那位医术高明的江大夫吗?
      雁归睁大了眼,赶紧竖起了耳朵。
      江大夫也正巧转过脸来,看着吴伯,那双眼,瞳如幽潭,深不见底。
      “还能怎么?他站着出去躺着回来的次数还少么?您老人家下次不如直接问你家将军伤在哪,还能不能活就成了。”
      一句话,硬邦邦地劈头盖脸砸过来,吴伯明显噎了一下,连躲在一边的雁归都感觉噎得慌。
      吴伯缓了两口气,虽然心里着急,可又怕得罪这位大爷,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江先生,我家将军他……”
      江先生不耐烦地摆手:“想知道就跟我进来吧。”
      “哎!是、是!”吴伯赶紧答应着,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先生后面进了主院。
      雁归不敢贸然出去,只能缩在原地干着急。
      主院中灯火通明,军营里来的将士都在院里候着,那么一帮铁塔似的汉子都杵在那儿,一个个垮着脸,好像被霜打蔫的茄子。
      从月挂中天直到月影西斜,楚岚的房门砰地从里面打开了,江先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脸色发黑的吴伯。
      一见江先生,那些差不多快石化成雕像的汉子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老虎变猫似的捏着嗓子问:“江先生!我们将军他……”
      “伤势凶险。”江先生面无表情,无视眼前那一帮大眼瞪小眼的,拿出一封信,说道,“他刚才醒了,让你们把这封信交给岳北川。”
      “江先生!我们将军伤的那么重,这信又是……”将军就是将军!人都爬不起来了竟然还能写信!
      “想什么呢!楚云舒口述,我代笔的!”江先生非常不耐烦,把信随手一丢,也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接了,“自从和你们这帮兵痞子扯上关系,我就没摊上过好事儿!这回连文书都帮你们做了!行了,信拿走,你们也赶紧散了吧,只要还没丢了颍州就别来烦他!”
      “是!”一帮兵痞子拿了信,规规矩矩地朝江先生行了礼,呼啦一下麻溜儿跑路。
      雁归还躲在暗处,就听见路过的一个玄甲兵和旁边的悄悄嘀咕:“老魏,江先生方才说的楚云舒是谁啊?”
      旁边那个粗声大气道:“那不就是咱大将军的表字吗?!我说你小子是猪脑袋么!”
      “嗨!你看我这记性……”
      雁归默默听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最后走出院子的江先生和吴伯,等到吴伯引着江先生走远了,雁归才绕过月门,悄悄摸进主院,轻手轻脚地推开楚岚的房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外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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