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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淡然回首曾往昔 ...

  •   陆赫泉出了院子,跑到田野中去,很快跑到那块雪地。乌鸦在上空呱呱地叫着。雪地的一块被它们抓了许多脚印,还散乱一些黑色绒毛。陆赫泉照着那地方把雪刨开。雪很厚,他挖了好久一下子摸到软和的东西,吓了他一跳。陆赫泉随后轻轻地拔开雪,是一只冻死的野兔,他顿时松了口气。陆赫泉把野兔拽出来,扔到一侧,乌鸦呱呱叫着便扑了过去,互相争夺着。
      陆赫泉呆愣在一旁,看它们撕扯野兔,不多时,野兔毛四散,随风飘到很远。乌鸦们开始叨肉吃,互相驱赶,互相打斗。不久,地面上只剩下猩红的一滩血迹。吃饱的乌鸦都飞走了,只有一两只大概没有吃饱,还在空中盘旋,呱呱地叫着。
      隔了很久,陆赫泉才往回走,刚到大路上,他愣住了。奶奶站在屋后的石桥上看着他,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很高大,显得很魁梧。
      那是陆赫泉的父亲,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是陆赫泉知道他是。
      陆赫泉缓缓地走过去,竟没有惊恐,似乎已经预料这一天会到来。陆赫泉没有对他别样的感情,例如嫉恨。他不知怎地就像若干年前接受大伯一家一样接受了他。
      “赫泉,你回来了。”父亲说。
      “回来了。”陆赫泉想掉眼泪,感到莫大的委屈,想扑过去抱住他大哭一场,但是陆赫泉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先进屋吧。”奶奶笑着说。
      陆赫泉与父亲没有多余的话,所以气氛显得冷清。显然父亲出狱有些时日。父亲是大伯喊过来的,他来的目的是让陆赫泉留下来,到县里上班。陆赫泉又想起阿市,似乎并没有立即回到阿市的欲望。陆赫泉对父亲说,容他想想,随后他走了出来。来到雪原上,无望地前行,乌鸦已经在天际消失了。
      几天后,陆赫泉对父亲说,要回阿市,公务员考试过了,12月20日面试。父亲在那边沉默了好久,后来说:“那你去吧,男儿志在四方,只要记住这里是你的根就行。”
      陆赫泉不知道说什么,很想隔着电话喊声爸爸,可是他说不出来,他的生命里没有这个词语,陆赫泉无力地挂了电话。
      去阿市前,12日是陆赫泉的生日,他带了红公鸡去干爸那里,同时还把买给他的羽绒服和外套带了过去。干爸似乎知道他要来,坐在门口,开着房门,生了炭火。他竟然也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还戴了墨镜,把他那双浑浊可怕的眼睛遮住了。
      “你来了。”陆赫泉刚到门口他就说。
      “来了。”他把绑着的红公鸡放到门口。
      “过来坐。”他指着对面的椅子对陆赫泉说。
      “这是买给你的衣服。”陆赫泉递给他。
      他放在膝盖上,摸了摸柔软的羽绒服,竟然露出了微笑。随后起身把衣服放到桌子上,拿了一旁的茶瓶要倒水。
      陆赫泉连忙起来。“干爸,让我来。”
      他手颤抖一下,没有理会陆赫泉,径直把茶水倒进旁边的那个亮晶晶的茶杯里。
      “你喝水。”他像没有瞎眼一样。
      陆赫泉接过茶杯,扶着他坐了下来。
      面对他时,陆赫泉对他的恐惧没了,而是感到亲切,似乎想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想把他和几个女人的故事一一详述。陆赫泉嘴巴哆嗦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罢了。
      “干爸,我想让你给我算算未来。”
      “去南疆吧,做人、做事尽本分就行。”他缓缓地说。
      “我还想知道其他,例如婚姻。”陆赫泉不甘心。
      “去吧。”说着他起身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红鸡蛋,向陆赫泉走来。
      陆赫泉只好接过那个红鸡蛋,他顺便握了陆赫泉的手。他那龟裂的手竟然很热,陆赫泉握紧他的手,流了眼泪。
      回到家,陆赫泉跟奶奶告别,大伯开三轮车送他去县城。
      回到南疆,陆赫泉去面试。出来后他很平静,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重视了。半个月后,也就是元旦过后,他就到GSJ报到,开始新的工作。
      后来的某一天,陆赫泉在门铃声中醒来。谁会来找他呢?
      他爬了起来,拿了对讲机。
      “喂,早上好,你是?”陆赫泉睡眼惺松
      “是我,陆赫泉,我是贺蓉。”那边的人兴奋了,声音透出高兴。
      陆赫泉骤然僵硬,她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的地址?陆赫泉有些不相信,仿佛还在梦中一样,他的心扑扑腾腾地跳起来。
      下了楼,是贺蓉。她一点也没变,长发飘飘,嘴角浮着微笑,只是有些疲倦。陆赫泉感到自己一下子不知道怎样呼吸。
      “累死我了,快帮我拿下箱子。”她对陆赫泉微笑着。
      “来了,怎么不打电话,我好去接你。”陆赫泉没好气地说,但是心情好像一下子放松了。
      “是想着给你打电话,可是我想试着找找看,这种感觉就像探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来次冒险不是很有意思?还好,很顺利就找到了。”她拢了拢垂下来的长发。
      陆赫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一手拉了她的衣箱一手拉了她。她很快乐,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回到房间,她四处打量。房间里乱极了,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都是这样,而且散发着一股说不明白的味道,也许那就是所谓的男人味。
      “这就是你买的新房,挺漂亮的。”贺蓉说着笑了笑,露出亮丽的牙齿,随即她坐下来
      。“累死我了,身上也很脏,可有地方冲凉?”
      她冲凉时,陆赫泉仍在云雾中穿梭,本想问问贺蓉是姓贺还是姓云,后来释怀了。这个世间有许多东西也不管你喜欢不喜欢,知道不知道都会硬塞过来。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贺蓉,好长时间都没有想起过女人,感觉对她们的感情都淡化了。
      当贺蓉长发湿漉漉地走出来,陆赫泉愣住了,有些惊呆,心中潮涌着一种感觉。她湿的长发散发着洗发水的香波,那纤长的身体着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上面散着素淡的花朵。
      “你还是这么美啊。”陆赫泉说。
      “是吗?”她笑了。
      “真的,好像漂亮多了。”是的,她带着成熟的韵味,有些矜持,显得更漂亮,只不过漂亮得有些陌生。
      “有风筒没有?”她的笑容陆赫泉还熟悉。
      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开衣柜,在底层找到一个匣子,那是陈缘竹的化妆匣,陆赫泉拿出风筒给她。
      “那里面是什么?”她指着化妆匣问。
      “没什么,一瓶香水。”说着把香水拿了出来,随即把匣子放回原处。陆赫泉的心跳动起来,那里面还有几支口红。
      贺蓉拿了风筒,坐在陈缘竹曾经坐的位子上吹她的头发,陆赫泉不知怎地感到烦闷,走了出来,无精打采地遥控起电视。
      “给我泡一杯咖啡好吗,加奶酪的那种甜咖啡。”贺蓉在里面喊叫着。
      是的,一杯加奶酪的甜咖啡,他们曾在邮院那个老橡树咖啡馆喝过几次,有股腥甜的味道。也许就在那里,对她的感情跨过兄妹之情吧。
      待她出来,陆赫泉正对着电视发愣。她对着他微笑,他注意到她涂了口红,略施了香水。陆赫泉变得迟钝,这些应该都是陈缘竹喜欢的颜色和气味。一个漂亮的女人用了一个不漂亮女人的化妆品,他想笑。
      陆赫泉感到陌生,贺蓉竟然不知道他喜欢那些不经修饰的天生丽质的女人。那些香水口红也是外国佬送的,陈缘竹也仅仅那几天用过。
      她在他的面前坐下,咖啡散发着清香。
      “喝咖啡吧。”陆赫泉对她微微一笑。
      她看了看咖啡,嗅了嗅。
      “现在你仍然喜欢这种加奶酪的甜味咖啡,口味没变?”她没有喝咖啡,也许害怕蹭了她嘴上才涂上的口红。颜色有些鲜艳,原来漂亮的女人并不适合任何一种口红。
      “你怎么会来南疆,是旅游吗?”陆赫泉喝了一口咖啡,咖啡里没有加奶酪,并不太习惯喝甜咖啡。
      “不,辞职了,在机关工作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来找你。”她说着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咖啡,她喝咖啡的样子没变,兰花指微翘,看上去很文雅。
      陆赫泉一时无话可说。女人适合在机关工作,那里悠闲,一切钩心斗角的事情与她们无关,她为什么辞职?
      “我喜欢这种咖啡的味道。”她对着他笑了,咖啡杯上留下她淡淡的唇印。
      “是吗?我好久没有喝这种咖啡了,但是那味道还不能忘记。”她竟然喝不出咖啡里根本没什么奶酪,只不过加了一块奶糖而已。
      “这个城市好大啊,我喜欢它。那么多的高楼,数不尽的立体交叉桥。而且有那么多的花草,比CJ干净多了。”她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她又是故装单纯,陆赫泉这样想。然而就在一瞬他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她为什么不能单纯呢?也许这个年代我们看到太多的浮华和流俗,偶尔出现了贺蓉这个例外,我们竟不敢相信。也真说不定她就是喜欢这些用冰凉黑暗的水泥做出的障碍物。
      陆赫泉忽感觉自己带着偏见来看待贺蓉,以至于误读了贺蓉。这时他有些感动,现在把她当作她自己来考虑了,她不再是郭荟荟的影子。
      “你要不要吃些什么?”陆赫泉关心地问一句。
      “不用,我现在很想睡上一觉。昨晚我很兴奋,一夜都没有睡。”她说着伸了懒腰,看上去是困了。
      “好吧,美美地睡上一觉,醒了,冰箱里有吃的。”陆赫泉说着到客房给她收拾床铺。
      “你准备出去?”她看着他把床铺好。
      “我要上班,已经迟到两个小时了。”陆赫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迟了三个小时。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还是替别人写文章?”她平淡地问一句。
      “没有,在GSJ上班。”
      “是吗?你考了公务员?”说着她躺倒床上。“好舒服呀。”
      陆赫泉没有理她,掩了门出来,乘电梯下去,随即走到大街上。
      陆赫泉向单位请了假,坐上公交车,从一个终点驶向另一个终点,从一个起点驶向另一个起点。陆赫泉的心在这个城市中飘荡,它不再属于他自己,它的跳动,是为这个城市跳动;它流出的血,也是为这个城市而流。中午时陆赫泉没有回去,在大街上转悠,后来在小饭馆吃了饭就到江边。直待夕阳沉落,待到在江边站得双脚发麻,才回到住处。
      贺蓉正在看电视。
      “怎么这才回来,我饿坏了,请我吃饭啊。”她看见陆赫泉回来,就直嚷嚷。
      陆赫泉歉意地对她笑笑。他们走了出来,和她去吃晚点。他们手牵手地过了马路,后来乘了车。车里人很多,她被挤陆赫泉的胸前,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许多感触似乎在一瞬间涌来。车过了两站,身边有了空位,连忙让贺蓉坐下,那时陆赫泉才舒缓了一口气。扭头看四周还有没有空位,就在扭头时,陆赫泉的灵魂忽然出壳。他看到了陈缘竹。陈缘竹长发披垂,面无表情地坐在后面,就隔了两排座位。她该也看到陆赫泉了,因为她的嘴巴抽动了一下,随后抿紧。
      车一个站台一个站台地驶过去,陆赫泉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陈缘竹坐在那里,一脸平静,她也一动也不动。也许因为他的身边骤然多了一个清秀隽永的女人,她的心破碎了。但也说不定,她已经忘了陆赫泉。她麻木冰冷地坐在那里,他们形同陌路。看不出她是否忧虑、愤恨、仇视,也看不出她是否兴奋、惊异、惊喜。她就那样平白茫然地坐在那里。
      可是陆赫泉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是什么味儿,有种被人掏空的感觉,也有被蚊虫叮咬的恐慌。坚强吗?脆弱吗?这些都没什么意义,陆赫泉是如此地故作镇静!
      “你看,那灯花多美啊!”贺蓉天真地说,随之拉了他的衣襟。
      陆赫泉看着陈缘竹,他的眼泪滚落下来。

      下一卷讲述贺蓉姓云的由来以及她与云沫曦的关系,陆赫泉父亲因何而坐牢,后文将逐渐展开,陈瞎子的去世揭开陆赫泉的身世之谜,陆赫泉的情感之路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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