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乐重余

69、第二十三章 城上忠魂2

　　“是谁放的吊桥？”气急败坏的声音里，荀瞻濠快步上到城楼。

　　众人闪开两旁，荀瞻濠看见索盘上倒伏之人和眼前手持宝剑的祁珏，不由目露森寒：“郡马，你在干什么？”

　　祁珏木然不答，荀瞻濠怒极挥手：“都给我押起来！”

　　立时有人上前缴了祁珏手中宝剑，并将薛士桢抓扶住。荀瞻濠顾不上城外情形，几步走到薛士桢面前，伸手去探鼻息。见他浑身血染，呼吸几无，忙叫人先送回王府，唤医速救，只道绝不能死，否则提头来见。

　　只这一会儿工夫，城外大军半数冲过吊桥。荀予佑实则已在昨夜悄悄派兵埋伏于洪都城外伺机而动，故而此时宛如神兵天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城下。

　　荀瞻濠站在城头看此景象亦是吃惊，但想王牌既握，心中便稍安定。待他望见城下主将，心中却是一惊，竟也丰神俊朗，更有英气不凡。

　　荀予佑抬头，与荀瞻濠四目相对，看他样貌衣着，想必是那赣王，扬声道：“在下荀予佑，来赴王爷之约。”

　　“你是平江侯荀予佑？”荀瞻濠吃惊。

　　“正是。”荀予佑点头。

　　“你为何能是荀予佑？”荀瞻濠脑中纷乱。

　　荀予佑一笑道：“我为何不能是荀予佑？”

　　如果他是荀予佑，那么适才之人又是谁？荀瞻濠如坠云雾，将城下之人细细打量，只觉还真有几分相像。

　　“你们当本王傻么，一个两个都自称平江侯。”曼珠沙华不会说谎，荀瞻濠镇定下来冷冷一笑，命人带上祁珏，指着城下道，“郡马，你来看看他是谁？”

　　荀予佑仰观城上，先是开口道：“祁郡马，我们又见面了。”

　　祁珏呆愣愣站在那里。

　　“郡马，他说他是平江侯荀予佑。”荀瞻濠道。

　　祁珏只怕一言不慎对薛士桢不利。

　　“怎么，也不能确定？”荀瞻濠见他惘然不语，冷声提醒，“郡马，你可别忘了如今身份。”

　　祁珏依旧不发一言，荀瞻濠挥挥手：“罢了，本王找个能确定的便是。”

　　*

　　云康被带上城楼的时候，祁珏惶然低下头去。

　　“云先生，你来看看，下面这位是谁？”荀瞻濠招呼道，“先生可真是好福气，这一个两个都愿给你做女婿。”

　　云康站在城垛前放眼而视，看见荀予佑不觉神色微变。荀予佑抬头望见云康脸容苍白，发丝凌乱，不由心口发酸，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果真是令婿？”荀瞻濠察言观色，凝视云康。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云康冷冷道，心中实不愿再有人为他受制于敌。

　　荀瞻濠皱眉。云康这反应是故意让他真假难辨，还是城下之人果真就是荀予佑？若是荀予佑，刚才那个又如何解释。

　　“是的话，那便甚好。”荀瞻濠瞥一眼身旁的云康和祁珏，再望两眼城下，故意大声道，“说来此事还要感谢郡马，不然本王哪里请得来云先生，请不来云先生，又哪里能劳动平江侯的大驾？”

　　祁珏神色张皇，低头垂目，恰见城下荀予佑冷冷瞧他的目光，不觉满脸通红。

　　“我已应约前来，王爷就不必再绕圈子，有何赐教，不妨明言。”荀予佑开口。

　　“好，若你真是平江侯，那咱们便明人不说暗话。”

　　“王爷请讲。”

　　“听闻侯爷对云姑娘情深意厚，想必不会置岳丈性命于不顾。”

　　荀予佑点头：“所以，望王爷谨慎从事。”

　　“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侯爷倘能应允，我保证云先生毫发无伤。”

　　“王爷有何要求？”

　　“你撤去围困洪都的兵马，给本王让出一条道路。”

　　“好让你入长江、下金陵？”

　　“果然是明眼人。”荀瞻濠笑，“如此，云先生定安然无事。”

　　“给王爷让出这样一条道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荀予佑道，“我倒是劝王爷不若趁今日之便，开城投降，迷途知返。”

　　荀瞻濠闻言大笑：“看来你并非平江侯荀予佑，否则，怎会对自己岳丈的性命无动于衷？”

　　“家事国事，于私于公总要分明。王爷若以先生之命相要挟，只怕是缘木求鱼。”荀予佑沉声道，“不过诚如王爷适才所说，还真要感谢祁郡马，给了王爷一个尚能讨价还价的机会。须知谋逆当诛，负隅顽抗，不过垂死挣扎。围城时久，必有城破之日，不若王爷保先生无事，则我亦保王爷性命无忧。”

　　“你这是在和本王谈判？”

　　“有得谈总比没得谈好。”荀予佑挑眉，“我言出必行，王爷可想仔细。”他心中担心云康，却竭力保持冷静，不在荀瞻濠面前显露情绪。

　　“你们可真是劝降劝上了瘾。”荀瞻濠冷哼，“适才已有个自称荀予佑的人来劝本王，如今他在本王手中。你还是让荀瞻治来和我说吧，否则他这江山社稷不给本王，也给不了谁了。”

　　荀予佑心中一凛，看来荀瞻濠所知不少，但他何以认定薛士桢便是自己？

　　“是真是假，王爷自辨。只不过机会稍纵即逝，望王爷能好好把握。今日开城投降，凡不抵抗者，均属归顺朝廷，可既往不咎。”荀予佑大声道。

　　此言一出，城楼上立时有了骚动。

　　荀瞻濠怒道：“你敢在此蛊惑我军心？”

　　荀予佑掷地有声：“先礼后兵罢了。”

　　荀瞻濠既恼城下之人态度强硬，又愈觉真假莫辨。如果他真是荀予佑，却不为云康所制，自己便讨不到一点便宜。但他分明在乎云康，并以此作为能与之谈判的条件。诚如他所言，若事有不济，这倒不啻是个可以保全自身的契机。

　　想到此处，他不禁沉吟，又终是暗自摇头。不，不行。一生志向，多年筹谋，怎能轻易放弃？不成功便成仁，他在心中呐喊。

　　荀瞻濠转身对云康道：“云先生，你看今日之事该当如何？要不，先生亲自去对令婿说吧。”

　　不若先把云康推出去，且看城下之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