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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十七章 郡马其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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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予佑几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驻守在洪都外围诸县的小部叛军一举荡平,大军在洪都城外驻扎,围而不攻。
洪都城城门紧闭,戍卫森严。城内守军亦不出战,两军对峙,一片威压凝重之势。
云宜溜达至营外,望着不远处巍峨气象的城池思绪万千。不到一年时间,她再次站于它面前,前后光景直叫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那时的洪都城下,行人商贾穿行熙攘。如今,城门紧闭,凛然萧索,城头兵士刀枪在握,城外看不见一个百姓的身影。
大战未开,民生已一片凋敝。战端若启,不知要牺牲多少人命。云宜在心里叹一口气,想荀瞻濠一方藩王,兀自人心不足,以一己私利搅乱这太平盛世。
打仗攻城,她全无头绪。身在军中,亦多无所适从。早春时节,一到傍晚便愈加寒凉,她百无聊赖拿起随身带着的瞭望筒四下观看。
夕阳愈下,暮色渐浓,最后一抹已无生气的光辉照在洪都城楼,弥出橘色氤氲。苍穹辽阔,如淡远图形。画角哀鸣,飞鸟无踪,一派静穆怆然。她才想放下瞭望筒转身离去,却忽地在那一片氤氲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倏忽瞪大双眼,惊得心跳都要停止。虽然那身影只在城楼略略停伫,高台远隔,瞧不清面容,但太过熟悉的轮廓,她绝不会弄错。
“祈——珏——”她朝着城楼大喊,丢下手中的瞭望筒向前奔去,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人一把拉住。
回头见是荀予佑,她急道:“你拉我做什么?”
“你干什么去?”
“祁珏,是祈珏,我看到他了!”
“看花眼了吧?”
“不会,真是他,就在那城楼上。”
这不是思人心切生出的幻觉,二十多年日日相伴,那遥远的轮廓就算只是惊鸿一瞥,她也能立时分辨明晰。她喜不自禁,直想甩开荀予佑一路狂奔而去,可他就是拽着她不撒手。
“若真是他,他为何会站在那里?”荀予佑道。
这一声如同雷鸣,震得她瞬时清醒复又恍惚。他为何会站在那里,是啊,他为何会站在那里?
“我不知道……所以,所以我要去问他。”
“问他?”荀予佑眉梢微挑,“只怕你未到城下,已没命开口。”
“可,可我一定要去找他问个清楚啊。”她突然心慌得厉害,是啊,自己寻寻觅觅、日夜牵挂的人,这个时候怎会出现在洪都城的城楼上?
“跟我回去,我来告诉你。”荀予佑不由分说,拉着她回到营帐,一把将她按进椅子,“云姑娘,你先冷静。”
云宜哪里能冷静,她脑中空白,心头跳乱成一气,望着他语不成句:“你,你,说,快说……快告诉我!”
荀予佑倒了杯水递给她,她一手拂了去,这时候还喝什么水。
荀予佑低叹一声,道:“云姑娘,你记不记得那晚我和你说的话?”
那晚,哪晚?云宜急得要哭了。
“算我求你了,那晚你到底与我说什么了?”
荀予佑不知怎么说她才不伤心,横竖是不能吧,无奈道:“那晚大军停驻山中,我说你心里有祈珏,可他心中若没有你了呢?”
云宜一脸迷茫地望着他,片刻惊得微张了嘴:“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你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
荀予佑道:“你与薛兄来找我说先生和祁公子失踪,我派人搜寻,那时我便肯定他们不在苏城。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大军将至江西境内,先行遣往洪都打听情况的暗探回报,说赣王叛军几是倾城而出,留守洪都的兵士不及万人,主事者乃赣王府的一位郡马。”荀予佑话说至此,抬眸看一眼云宜。
“郡马,郡马怎么了?”云宜不解,忽省起荀瞻濠只有荀娉婷一个女儿,自言自语,“那荀郡主竟是嫁人了?”转念想她便是招十个郡马与自己何干,不耐烦地道,“荀予佑,你说话能不能直接明白些。”
“那郡马姓祈。”
“姓祈又如何?”
“名珏。”
“便是叫祈珏又如何?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云宜说,俄而回神,一把拉住他,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道,“你是说那郡马是……祈珏,他,他娶了荀娉婷?”
荀予佑黯然点头。
云宜震惊之下茫然无措,半晌摇头,喃喃低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编故事,其实你也不能确定对吗?所以那晚你才没有和我说明。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以讹传讹、道听途说的事也多。”
她努力保持平静,泪水却滚落下来。
荀予佑见状着实不忍,但想长痛不如短痛,继续道:“那时我不知详细,也不愿你伤心,故而没与你多说。所谓无风不起浪,我派人再探,讲那郡马是吴郡人,虽是白衣,却风流儒雅尤擅丹青,乃荀郡主书画之师。两人书画结缘,新婚燕尔,伉俪情深。”荀予佑见云宜不语,再道,“你想想,若你刚才所见真是祈珏,此时此刻,他怎么能随意站在洪都城的城楼上?”
“不,这不可能。”云宜干笑一声,面容僵硬,“会画画的吴郡男子多的是,教荀娉婷的老师也可以有很多……不过同名同姓罢了,我不相信。”
只刚才城楼那个倏忽而去的身影,此刻已成笼罩在她心头的大片阴影。她不会看错,她可以相信祁珏又去了赣王府,但她绝不相信他会娶荀娉婷。可是,他为何在云庐好端端的不告而别了呢?为何会出现在这洪都城楼呢?为何,为何?他和父亲一起失踪,难道……
云宜倏忽站起,往外就走。
“干什么去?”荀予佑忙拉住她。
“我去找祁珏,我要他出来亲口对我说,他为何会在那里。”
荀予佑摇头:“他既在那里,便不会出来和你说。”
“他不出来,我就进去。我倒要看看,这赣王府中的郡马爷究竟是谁?”云宜恨恨道。
两军对垒,诸门皆闭。城上强弩火炮、甲胄刀枪密布林立,别说进去,靠近都难。
“不行。”荀予佑终于忍不住,“你是要送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