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乐重余

20、第五章 美人何处2

　　经此一事，云宜知秀女船上定然防范甚严，途中再无机会救人，只得随之到了南京再说。

　　沿江而下，一路无话。快到南京的时候，江面愈显开阔。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来往船只恰如过江之鲫。

　　虎踞龙盘，江山壮丽，这南京城本是王气聚集之地。本朝开国立都于此，太/祖皇帝与皇后的陵寝便在城内纵横南北的紫金山上。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石头城临江而筑，秦淮河六朝凝碧。虽然至成帝时迁都北京，却定下太子留守南京的规矩。

　　云宜远远望着一字排开的秀女船向右拐入秦淮河，不觉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是又追上了，可接下去该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和当今太子爷去要人？但为了祁珏，哪怕是天皇老子，她也敢拼命。

　　云宜放下船桨极目远眺，只等秀女船全部驶入秦淮河中，自己再悄悄跟上。想不到那最后的秀女船兀自沿江东行，与前面几艘于长江同秦淮河的交界处分道扬镳。

　　她不觉吃了一惊，想这船为何不进南京城？

　　张晋望之亦觉奇怪，问道：“世妹，你看这船是要去哪里？”

　　船上秀女按理要被送去南京，此船离群而走，真真是件怪事。

　　不知崔素莹和祁珏究竟在哪条船上，云宜有些犯难，回过头来问张晋：“世兄，跟多还是跟少？”

　　张晋半张着嘴：“什么跟多跟少，又不是赌牌九。”

　　“我说是跟着那九条船进南京城，还是跟着那落单的走，你拿主意吧。”

　　“为什么是我拿主意？我，我不晓得。”张晋结巴道。他哪里敢拿主意，只怕跟错了船。

　　“因为你的素莹妹妹在那些船上啊。”

　　“可，可如今祁兄也在船上……”张晋嗫嚅，想着祁珏是为了救崔素莹才被抓走，又觉很过意不去。

　　“要我就跟着那落单的走，但错了你可别怪我。”

　　云宜觉得最后那船大有蹊跷，忽而有了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沿江东行过了南京就是镇江，乃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交汇之处，莫不是这船秀女另有所用？

　　“不怪你，不怪你，你拿的主意总比我好。”张晋急忙说。

　　*

　　云宜划着船跟着那落单的秀女船直至镇江，果见它改变航向，从长江拐折到运河中。

　　她心下吃惊，难不成这船真要去北京，荀瞻濠拍完东宫太子的马屁，再顺带拍一下他皇帝老子的？

　　船至瓜洲渡，云宜丢了桨拉张晋上岸。张晋满腹狐疑，不知她做何打算。

　　云宜带着他投了客栈，狠狠睡到日上三竿，才稍稍缓解一连数天的疲惫。张晋却是睡不着，早饭时期期艾艾对着她道：“世妹，都是我劳你辛苦，可我们不能放弃啊！”

　　“谁说要放弃？”云宜将一块肴肉蘸了醋塞进嘴里，“赶紧吃，吃饱了才好做事。”将桌上的一碗锅盖面推到他跟前。

　　两人吃完早饭结账离店，云宜带着张晋又回到瓜洲渡口，见一艘漕运的货船正在装货，忙给足了银两要求捎带，船上人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欣然同意。

　　云宜拉着张晋上船，船只装完货拔锚启程，沿运河向北航行。

　　船过扬州，两岸风光渐是不同。云宜虽担忧祁珏，但想赣王惜才，再加一个荀娉婷，料应无碍，不禁也赏两眼运河岸边的景致来。

　　张晋则愁眉苦脸，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嘟囔：“世妹，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为何要坐这货船？”

　　“跟船啊。”

　　“跟船，跟什么船？”

　　“秀女船啊。”

　　“你看现在哪里还有秀女船的影子！”张晋唉声叹气。

　　“世兄，这运河只南北一个方向，怎么样都不会跟丢，你且放宽心。我们已然从洪都追至镇江，难不成你还要我一路划船到北京？累死了你世妹，看谁去救你的素莹妹妹。”

　　“北京？”张晋吃惊，“你怎么知道那艘秀女船要去北京？”

　　云宜一笑，说：“秀女若是不送太子，沿着运河北上，你说能送给谁。我看你还真是要去告御状了，你怕是不怕？”

　　“为了素莹，我什么都不怕。”张晋挺起胸膛，书生憨气跃然脸上。

　　*

　　一路逶迤，船行月旬已至通州，却仍未见秀女船的踪影。

　　云宜不免心焦，想莫非竟是自己料差了。

　　天色将晚，河道拐折，远远便是通州河西务码头。暮色中，一艘官船泊在岸边。

　　云宜定睛细看，赫然就是那秀女船，不禁心头狂喜，见岸上还停了数驾马车，有人正将船上的东西搬上岸去。

　　送秀女还搭妆奁？云宜望着数十只被抬上马车的箱子心下犯疑。看这架势，莫不是真要进北京城？

　　漕运船在前方不远处的货运码头停泊，云宜道了谢，拿了行李拉着张晋上岸。二人急急往回走，隐身在距马车数十米开外的一片林子里观看。

　　云宜见有两驾马车甚是高大华丽，心想多半是用来载秀女，只不知崔素莹和祁珏是否在车内。

　　“等夜深之时，我们偷偷去那马车上瞧瞧。”云宜对张晋道。

　　张晋胆小：“世妹，我，我怕……如此，可行否？”

　　“行不行也只有行了才知道，别怕，有时候不冒险是不行的。我们分头行事，你去看左边的，我去右边。”云宜说。

　　张晋点头，两人在林子里挨到子时光景，见一行人在马车前烤起吃食，吃饱喝足围坐着打起盹来。

　　时机刚好，云宜带头往马车跟前摸去，潜身至离马车数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后，探首细看。

　　这马车后边开门，门一半敞着，里面挂着厚实的帘子。

　　云宜向张晋做了个手势，从树后转身出来，悄悄走到马车后面，一手攀着门框，一手轻掀车帘，脚踩车底的木架，一骨碌滚进车中。

　　车内漆黑几不可视物，却有好闻的香气弥漫。借着车帘缝隙透进的微光，云宜发现车里东倒西歪躺了几个女子，离她最近的赫然便是崔素莹。

　　她心下狂喜，忙伸手去推，哪知竟无半点反应。正自惊疑，忽而一阵眩晕，须臾就失了知觉。等她在颠簸中醒来，只觉头脑昏沉，手脚绵软。

　　她强撑着爬到车边，掀起帘子，用手推门。许是一路颠簸，松了门锁，云宜用力推了几下，门居然开了。她抬头向外，不觉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湛蓝的空中万里无云，一轮烈日正将炎炎光芒洒向漫地连天的辽阔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