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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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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个倒霉鬼,那这回的荷花宴,她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就可以免去一场无端的灾祸,可是去的话,她就能亲眼见识见识所谓宫廷宴会的排场。这忠义侯府再大,五天时间她也逛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去开辟开辟新的地图了。这里什么先进科技都没有,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她迟早得闷死。
再说,她现在是个清醒的人,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就能轻易被人栽赃陷害呢?说不定,她还有机会救救女主,蹭蹭她主角的气运。
这么一想,她就甜甜地朝晏敏初笑了,“好呀好呀,敏敏你今天打扮地真好看,你帮我也打扮一下,好不好?”
晏敏初自然不会拒绝她这种要求,兴致勃勃就要动手,却听许敬月从外头进来,噙着笑道:“姐妹俩这是做什么呢?”
“伯母,我要帮五姐姐好生打扮,待会儿好去宫里赏荷。”晏敏初说着便打开桌上的首饰匣子,挑出几支钗子往晏久初头上比划。
许敬月收了几丝笑意,“阿九也想去荷花宴?”
这问的是什么话?原来是不打算叫她去吗?
晏久初睁着大大亮亮的眼睛,重重点了两下头,“我要和敏敏一起去玩儿。”
“阿九。”许敬月语气略有迟疑,上前拉过女儿的手,“你病刚好,荷花宴那么多人,吵吵闹闹的,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可是我想去。”晏久初撅了小嘴,“我都在家里五天没有出门了,娘亲,我想出去玩,敏敏都可以去,我也要去!”
“敏敏……”许敬月将希翼的目光投向晏敏初,希望她可以带头打消这个主意。
晏敏初却是个小孩子心性,同样撅了一张可以挂油壶的小嘴,央求道:“大伯母……”
许敬月惯拿这两人没办法,想了又想,只能答应她们,条件却是进了宫之后,全程都得跟在自己身后,不许乱走动。
两人点头如捣蒜似的答应了。
晏久初遂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下关于宫中宴会的画面,最终悲哀地发现,在原主那只有六岁的迟钝脑子里,关于宫中宴会,竟只有吃,吃,和吃。
荷叶糕,桂糖糕,糯米鸡,翅包饭,鲜荔枝,鲜杨梅等等等等不停地在她脑子里打转,像要把她转晕过去。
她无奈长呼一口气,看来生活还是得靠自己。
坐在去皇宫的马车上,她一路回想着当时书中的场面。
女主留宋是个罪臣之女,彼时她的父亲尚未翻案,按理说,荷花宴她是万万没有资格去的。
但是,男主付照看上了她,为了让她配得上自己的身份,不遭人闲言碎语,早就祈求了自己的姑母福嘉郡主收她做义女。这样一来,郡主的女儿,自然便是能出入宫中宴会。
而那恶毒女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是长宁伯爵府家的小小姐,叫纪筱已,跟御史中丞的女儿左娇娇走的近。女主落魄时,两人可没少对她冷嘲热讽找麻烦。
可是那御史中丞,晏久初记得清清楚楚,他是书里的大反派,女主爹就是被他陷害身亡,最后付照帮她翻案,这御史中丞,落得个牢里畏罪自尽的下场。她的女儿也被贬为奴,不得翻身。
那这女主,她是救还是不救?
救的话,又该怎么救呢?
她尚未捋清头绪,便见马车外逐渐投下一片阴影,原本遮着帘子也不显暗的马车内,突然变得昏沉。
她好奇地撩起帘子,见到一堵红墙。
原来是进宫了。
马车沿着高大的墙面走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她在许敬月的示意下,下了马车,改成步行。
有专门的宫女在门口等着她们,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宫巷,晏久初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疼。
炎炎烈日下,她穿着规规矩矩的衣装,顶着一脑袋的金银配饰,走在皇宫的地砖上。地面泛起的热气似要将她烤焦,天上的大火炉似要将她晒化,她越走越无奈,越走越后悔,无数次质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受罪。
她看着走在前头的许敬月,心里当真无比佩服这个女人。这一路走来,她头上的步摇流苏竟就没大幅度晃过,四平八稳,目视前方,有模有样,有规有矩。
她摸了摸自己头发,发现许敬月并未给自己安排这样的流苏,再看一眼晏敏初,也是同样没有。想来是怕她们小姑娘把控不住,走起路将它晃出声来,丢面子吧。
晏久初这样想着,又走了一段路,视野才总算开阔起来,人也多起来。
方才那段路,除了偶有一群宫女路过之外,再没见着一个人影,现在这地方却不一样。花团锦簇间,多的是端庄大气的贵妇和面容娇俏的小姑娘,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好不有趣。
晏敏初在外头也有几个交好的世家小姐,如今在这里见到了,便起了蠢蠢欲动的心。
许敬月也知道原先的承诺根本框不住她,只叮嘱她别太吵闹,就放她去了。
可晏久初不行。晏久初她得时时带在身边,这才放心。
忠义侯府好歹是京里叫的上名号的大户,许敬月带着晏久初一出现,便有几家夫人主动聚了过来。
“妹妹可算是来了。”
“是啊,好久都不见妹妹出来走动,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听说阿九前些日子病了?妹妹怕都是在家照顾阿九吧?今日出来,可有好些?”
“什么,病了?阿九身子这是怎么了?”
……
原来皇宫贵妇也免不了这样东家长李家短的对话,晏久初撇撇嘴,不是很乐意听这些。
但从许敬月的话中,她依稀可以推断出来,晏家并未将她遭劫又落水的事公之于众,旁人只晓得她是病了,却并不知道,她是怎么病的。
原小说里称,她被绑走一事是御史中丞左春生派人干的,她落水之后,救她上来的是付云归。付云归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府,并且将罪魁祸首和证据交由晏家,其他一个字都没多提。
原先晏久初看这一段,只以为付云归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大善人,如今她再回想这一段,只想锤爆自己的狗头。
付云归这招分明是自己要对付御史中丞,怕力量不够,还要拉着他们晏家一起干。
这个时候,如果她没记错,那左春生的两个手下已经被晏家寻了理由报复进去了,这御史中丞没了忠心耳目,离下马也不远了。
“听说了没?今日留家那个也要来。”
不知是哪个妇人多嘴说了这么一句,钻进了晏久初的耳朵里。
留家那个?是说的女主留宋吧?
“听说了听说了,你可少提这回事儿,人家现在是郡主娘娘的女儿,说多了那可都是要得罪人的。”
“哎,要我说这就是命好啊,都落地跌成泥了,谁想还能再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凤凰又怎么样?她是如何成为郡主娘娘女儿的,还有谁不知道吗?主动去招惹王府公子,也是没脸没皮,我女儿若是做出这等事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听着这群人讲话,晏久初真想当场遁地逃走。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幸好许敬月全程只是听着她们讲,没有掺和一句,晏久初表示这开明娘还是叫自己稍稍有些欣慰。
“快别说了,大长公主来了。”
没过多久,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终于因为一位大人物的出现而终止。
她们口中的大长公主,就是付云归和付照的母亲,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定遥大长公主。
前几日付云归就是打着替母亲来看望她的旗号进的晏家门,但其实,晏久初很怀疑,这位大长公主,恐连她究竟落没落水都不知道。
她只是跟着众多女眷一道,于人群中遥遥看了一眼这位大长公主,突然就发觉,这公主的眼神居然也穿过了茫茫人海,在看着她。
那样庄严权势的一个人盯着自己看,晏久初没由来地心一慌。
而叫她更慌的,是这位公主竟然就这样朝她走过来了。
她双脚仿佛粘在了地上,半步移不开。
“阿九,快向公主行礼。”许敬月拉着她就要屈膝,却被定遥大长公主轻轻扶住,亲自免了行礼。
“听说阿九前些日子病了,本还不确定你们今日会不会来,如今见到了,我才终于放心,想来身子也是无碍了?”这位大长公主似乎想表现地同他们很熟络,可晏久初偷偷瞄一眼许敬月的表情,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许敬月待这位公主,尊敬的同时又不乏疏离,“是,承蒙公主挂念,阿九身子已经好多了,虽还未痊愈,但也能偶尔出来走一走了。”
言下之意,是她身子其实还不行。
定遥大长公主闻言,直接执起了晏久初的手,“那阿九可得早些好起来才是,上回让云归代我去看你,也不知那小子看没看到,这回,我亲自见到人了,可得好好看一看。”
晏久初眼皮子跳了一跳。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公主妈可能会跟她儿子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哎。”只听那大长公主悠悠叹一口气,“阿九生的真是标致,可惜不是我女儿,我家那两个臭小子,我如今是见到就烦,一个比一个不叫我省心。”
这种公主自谦的话,晏久初本以为没人敢接,却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还敢大着舌头回应。
“公主哪里话,世子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入朝后在大理寺断案又是一绝,频频为众臣所称道,百姓夸赞,若是这还不叫人省心,那什么样的才叫人省心呐?”
晏久初心里为这位夫人重重捏了把汗。
她这样单夸其中一个,不就是默认公主家剩下的那个的确不叫人省心吗?这可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叫马儿更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她稍稍看一眼那公主的脸色,笑容已经收敛了许多。
“阿九。”只见她并未理会那位夫人,反倒是回头看了看晏久初,“我有些累了,陪我去前头坐坐,好不好?我叫人备了你最喜欢的马奶糕和桃胶莲子羹。”
突然被点名,晏久初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看向许敬月,“娘亲……”
定遥大长公主却打断了她的话,主动向许敬月道:“叫阿九陪本宫坐坐吧,你也知道本宫向来喜欢她,今儿个这里乌压压的人堆,本宫瞧着实在是闷得慌,也就看到她,心里能舒坦些。”
她都已经搬出了“本宫”的架势,许敬月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手足无措地被带走。
晏久初懵了,这公主什么毛病?一上来就抢走人家女儿?
果真就和她儿子一个德行。
她被这位公主硬拉着往荷花池边走,后头一堆宫女都只敢远远地跟着,就她陪在她身边,听她长舒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阿九,不知你有没有怪过本宫,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本宫对不住你。”
嗯?
晏久初眨眨眼,这公主是在说什么?
定遥大长公主站定在一棵柳树下,侧身看了看她,伸出一辈子都未沾过一滴阳春水的金贵手指,替她捋起一丝鬓边碎发。
“照儿第一次在本宫面前说要娶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本宫就在想,那个女人的身世,如何当得起我家的门楣?要进门也只能是个妾。可是眼看着照儿对她日胜一日地情根深种,在京里都闹出了不少笑话,还有哪个世家姑娘愿意真心来我家做个形同虚设的少夫人受气?”
“本宫想着你是个单纯的,本宫待你好些,到时候……你家也能答应。可谁知道,本宫待你好,竟是害了你,叫左家和纪家那两个杀千刀的,寻了机会害你,是本宫对不住你。”
晏久初脑瓜子疼到嗡嗡响。
这公主什么意思?合着当她是个傻子,直接拿她当垃圾桶,倾吐心事了?
不过她好像听懂了这公主的意思。
她是说,最开始她儿子付照说喜欢女主留宋,她就想着,叫留宋进自家门当个妾,到时候再娶个门当户对的正经老婆供着,不耽搁。
可是后来,付照对留宋的感情超出了她的预期,在京里闹了不少笑话,正经人家有脑子的,都不愿来当付照的正妻了。
于是她晏久初这个没脑子的,就成了这位公主想要的人选。
所以这公主就拼命对她好,没成想,却为她招来了付照另一个爱慕者纪筱已的嫉妒。
于是纪筱已伙同闺蜜左娇娇,一起把她给害了,也就是那场劫持。
所以她才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理清头绪后,晏久初嘴角微微抽搐。
谁说那些世家姑娘都不愿意嫁给她小儿子了?那纪筱已不就上赶着乐意?只不过是她自己要求太高,在人家愿意的基础上,还想要人家门第好,还得是单纯懂事不做作的那一款,那不是做梦是什么?
而且,她敢笃定,这位大长公主可能还不知道,劫持这事虽然是纪家和左家害的,但后面的落水却是她那道貌岸然的好儿子害的。
她既错在不该对她那么好,也错在不该生一个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的伪君子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