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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子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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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宫中锦绣,龙凤呈祥。
这是大盛好久不见的景象,寿宁殿内有孩子牙牙学语地要娘亲,有嬷嬷笑着哄道:“小殿下,往后要喊母后啦!”
不及两岁的孩童手里拿着九连环,咧嘴就笑起来:“要母后!”
“乖,你父皇母后今日可忙着呢,你就跟皇祖母一块儿玩好不好呀?皇祖母这儿还有金丝糖呢。”太后笑盈盈拉着面前人胖嘟嘟的小手。
“那我就吃一块。”短胳膊短腿儿的小人想了想,终于抬起头来,举起一根手指头,“吃多了,牙疼。”
“你才几颗牙哈哈哈哈哈。”太后笑得开怀,将小胖墩儿搂得更亲了些。
帝后大婚自然不比寻常人家,本该是万民同贺,帝王迎新后于承天殿前,然则冬日的第一缕朝辉还不及拨云,装点一新的宫门已然大开。
盛京城内的百姓纷纷奔出,夹道而立,竟是千载难逢的帝王亲迎!
镜中的女子眉目清晰,惯有的疏淡中漾着些矜持的喜气。
于行初多瞧了两眼,只怕是连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郡主!陛下带了瑞亲王与文武百官亲迎了!”
“啊?”缏珠与帘翠不约而同张了嘴,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陛下亲迎?怎么迎?莫不是也要接了郡主游街相告吗?!
二人下意识瞧向那镜前人,却是见主子轻轻笑起来。
这一笑,越发贵重明丽。
那人略略抬眼,伸了手来。
“郡主?”
“盖头拿来,他是帝王,却亦是我的夫君。寻常接亲,自是应当。”
缏珠最先回过神来,将那坠金流苏的盖头奉上,喜道:“是!郡主说得是!”
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婚礼,不过是一场——
你与我的白头偕老。
暖意融融的岁和殿内,于行初低头去瞧,火红的喜幔映得指尖都似是泛了红晕,垂手于身侧,一摸,便是滚滚的几颗莲子桂圆。
那一日下山后,依着大盛祖制,帝后成婚须分离三月不见,论起来,她竟是太久没有与他一起了。
他的手从来冰凉,惟这一次牵着她踏上那承天殿时,和暖如春。
他握着她的手,与她道:“夫子,我第一次走上这高台时,独自一人,那时候我就想,莫不是此后余生,都该这般孑然一身。今日,甚好。”
甚好。
她缓缓扣紧了他的手,后者领意,将她的手指重又包进掌心。
“等我。”
如是,银月如雪,红烛一颤,于行初终于抬起头来。
眼前盖头未去,那人合门而来。
周钊远转身,微摆的流苏告诉他,端坐的人已然明白他的到来。
他缓步走近,那原是捏着一颗桂圆的手指便就跟着渐渐收紧。
待他停在床前,那桂圆应声而裂,咔擦清脆,终叫他挑眉一笑。
于行初瞧不见他神色,兀自有些懊恼。
多时不见,竟不知何时,她已经这般紧张了。
身侧清浅笑意,接着一沉,是他坐了下去。
“夫子可还记得你我府中初见?”
“后来,我总想,似我们这般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人,如何能做成夫妻呢?”周钊远手指捏在那盖头的流苏上,“夫子,我们竟然从不曾,平静柔和地好生说过话。”
盖头下的人微动,许久,周钊远只觉指尖被人轻轻握住。
于行初带着他的手慢慢挑起:“不着急,我们还有一生一世,可以慢慢说。”
盖头滑落,扬起的脸明媚清丽,周钊远眼神一滞,便再也移不开。
“行初……”
“嗯。”
点点落梅,带着无尽的缱绻,额间,耳畔,辗转往下,住进心上。
“呃……”
“疼吗?”
于行初摇头,青丝攀缠,面颊却是微红:“硌到了。”
“哪里?”
于行初本是要说背下硌了莲子,然则一掀眼,却对上男人略带狡黠的眼,立时就咬了唇:“你……”
周钊远一笑,拥着她换了个位置,然后俯身划开她轻咬的唇。
月绮烛鸣,犹似春色。
又一年冬,这盛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除夕前夜的雪压折了梅枝,本该年歇的盛京百姓却是多有开门做生意的。
茶馆里一热闹,便免不得讨论起皇室的事儿。
“听说瑞亲王又闹着要出去玩了?”
“哎呀怎么说话呢,瑞亲王那怎么能叫闹?只是自请去封地。”
“啧,你们可记得先帝还在位那年除夕夜,陛下说的话?”
“是说传位于瑞亲王的话?”
“嘘!不要脑袋喽!那会儿陛下还没登基呢,这话也就是说说,又没有文官记下,还不就过去了?”
“对呀,那会儿陛下说的是自己无子嗣,如今可不一样了!”
议论声渐渐就淡了下去,京中待着的到底还是有点分寸的,也没再继续,端是嚷嚷着又嗑起瓜子来。
养心殿内,周钊微凑在周钊远面前瞧他写字。
瑞亲王:“这名……嗯……不大气。”
“……”
瑞亲王:“这个么……嗯……平庸了。”
“……”
瑞亲王:“这更不行,一点野心也没有,往后怎么做一国之君!”
周钊远终于搁了笔起身,唬得周钊微立时噤声装小,巴巴着眼睛左右看着天。
“朕何时说过要叫他做一国之君?”
“陛下,他是你跟皇后嫡子,他不做储君,谁做?!”
周钊远负手上前几步,周钊微赶紧又退了几步:“哎呀,臣弟真的……陛下您太难为臣弟了!”
“你说前时这朝政不稳,百废待兴,臣弟被你扣下来也就罢了,如今皇后都回来了,还要臣弟奉献,过分了,真的过分了!”
周钊远顿了半晌,才道:“行初她身体不好。”
“陛下您最近是不是该叫裴司监来瞧瞧眼睛啊?皇后前日才带着小殿下去军营巡了一圈呢,皇后的剑可是无人能敌!”
“……”周钊远肃了面色。
周钊微见状,终是慢慢将拢着的手负在身前,正色道:“臣弟知你意思,可是臣弟心意已决。这大盛他在皇兄手里,臣弟放心。”
很久了,他终于又唤他皇兄:“皇兄迟迟不立太子,便是连名字都没有赐下,是因为臣弟吧?”
周钊远拧眉,就听周钊微笑道:“臣弟一生所求,不过游山玩水,肆意而活。皇兄不舍,不如这样,皇兄允臣弟自居一回,这小殿下的名,臣弟来取如何?”
“周嗣钦……”于行初念了一声,转而看向身边人,“瑞亲王到底幽默。”
钦,乃是皇帝亲为。
这分明是要叫周钊远好好做自己的皇帝,大有一点莫捱老子的意思。
周钊远瞧了一眼御花园里蹲在地上扒拉雪的小崽子,忽而道:“前几日你去军营了?”
“带他见见世面。”于行初不否认,“五大营如今有阿忙在,我在想要不要把阿钦送过去几年。”
话未说完,脸颊却是被人捏了一道,于行初下意识就抽手要去挡,不想面前人早就识破了她,抬手就给按住了。
“陛下干嘛!”
“朕问你为何这天寒地冻的往军营跑,你自己畏寒的毛病忘了吗?”许是因为生周嗣钦落下的毛病,于行初手脚一直都焐不暖似的,怕是不解气,周钊远复道,“还舞剑。出了汗再着了寒,于行初,你……”
他一不满意就跟她自称朕,每每这个时候于行初就晓得该收敛些了,可又实在觉得他有些可爱,竟是噗嗤笑出声来。
“于行初!”
“陛下怎么又不好好讲话了?”于行初将他手指抓下,“还动手。”
她亮着眸子瞧他,言笑晏晏,微微弯下的眼似是月牙般。
“朕就动手了,如何?!”周钊远一言不合就垮下脸,抬手就将人按进了自己怀中,搂进厚沉的大氅中,勾起的唇角却到底将他出卖。
“周钊远。”
“干嘛。”
“透不过气了。”
“哼。”
“你还是动手吧。”
“……”
“父皇!母后!”
突然一双红通通的小手伸过来。
周嗣钦:“不是一家三口吗?为什么玩抱抱游戏不带我?”
周钊远低头,伸手压在他的毛脑袋上:“你个小火坛子,抱什么。”
“胡说!我冷得很!”周嗣钦才不管,直接扒拉下他皇帝爹爹的衣袖将冰冷的手戳了进去。
“周嗣钦!”周钊远喝了一声。
小太子满不在乎地露出虎牙来:“母后,你看父皇,他急了!”
于行初嗯了一声:“阿钦,你知道你父皇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
于行初瞧着一派天真的儿子:“是记仇呀。”
第二天,养尊处优的小崽子是哭着喊着被丢进军营的。
给太后心疼的恨不能将整个寿宁殿的糖和玩具都给送过去,还是于行初拦下的。
“母后,这主意是臣妾想的。”
“你们……他才几岁!那军营艰苦,是他能待得的吗!”
“母后放心,暗门的人都跟着呢,过两年就回来了。”于行初劝道,“阿钦读书习字虽是快,可倘若只囿于这皇宫之中,终究是折翼之鸟,怎堪大任?”
太后一时无言,待得人去了,才叹了一息。
嬷嬷上前替她锤着背:“太后莫要忧心,小殿下是聪敏能吃苦的。”
座上人闭了眼,半晌才道:“哀家早该料到,有阿钦那般的父皇母后,自不会叫他安逸放纵。”
这二人一个赛一个地能忍,哪一个年少时候不是……对这唯一的儿子,要求自然是严苛的。
可怜了阿钦这孩子了。
另一边,被太后心心念念担心着的某太子,正欢天喜地跟在阿忙身后:“魏将军!魏将军教我剑法吧!就我母后那套!”
“不然你教我枪法也行!这红缨枪是不是我外祖使的那把?”
“魏将军……”
阿忙终于停了下来:“小殿下。”
“哎!”
“既然入了军营,就要遵守营中规矩。”
“哎?”
“方才小殿下已经耽误了营中晨练,所以,还请殿下扎马步一个时辰。”
“现在?!”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