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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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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琉璃带着两个抱画儿的丫鬟,脚步带风地走到暖房。
驸马本该宿在颂乐院,但因为周远宁和司岚不和,经常分居,周远宁便常留在梅云阁住。
琉璃带着人杀到,进入暖房,在门外高声道:“驸马爷!”
听到琉璃的声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周远宁面上一喜,急忙开门出去。
他心里恨着司岚欺负柳如茵和他,可司岚是公主,有权有势,如今他和柳如茵要仰仗司岚鼻息过活,司岚态度强硬,他反而不能像以前那般硬来。
所以,他特意嘱咐云梦让司岚看到他的画作,试图唤起司岚的温情。
司岚的脾气就这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要稍微示好,她就会消气。
周远宁其实不太愿意示好,这让他有种出卖自己的感觉,而且会让柳如茵吃醋。每次他去讨好司岚,柳如茵都会默默流泪,让他十分愧疚。
这次司岚明显生了大气,他哪怕心里恼怒,也得强压下心思安抚司岚,等她气消了,再好好聊聊柳如茵的事。
司岚真的太过分了,明明如茵什么也做错,她却老欺负她。
他知道司岚一直不喜他纳妾,可是她生不出孩子,他想留个后,有什么错?
以后孩子生了,记在司岚名下。他和柳如茵的孩子就入了皇家族谱,司岚也能白得个孩子,人人都有好处,天大的好事,为何司岚老是要无理取闹?
周远宁打开门,故作高兴道:“岚儿来了么?”
门大开,外面站着的只有琉璃和两个丫鬟。
周远宁朝她们身后更远处望去,只见到空荡荡的院子里白晃晃的雪,什么人都没有,不由十分失望。
穿着宝枝青碧夹袄的琉璃朝他福了福身,态度恭敬,“驸马爷,公主要进宫,没空见您,特意让奴婢告知驸马爷一声儿。”
她抬手,两个婢女抱着画卷走到周远宁跟前。
周远宁诧异地望着两个婢女,“这是……”
琉璃抽出一幅画,徐徐展开。
周远宁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吃了一惊,“这是我的画!”
琉璃清了清嗓子,“来人,点火。”
两个婢女将画卷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画卷。
橘红火舌舔过卷轴,画卷边缘被烧着,渐渐变成黑灰。
“你们要干什么?”周远宁惊呆了,慌忙从走廊跑进院子,上前抢救已经燃烧起来的画卷。
“这是我的画,大胆!你们竟敢烧我的画!”他气急败坏地一边捡地上的画,一边怒吼,一边用力用脚碾灭火焰。
琉璃依旧安静站在旁边,眼皮也不抬,“驸马爷,公主说了,您这些画儿太占地方,她也看厌了,让我特意带过来烧给你。”
周远宁狼狈地抱着抢救的画卷,不可置信地抬头,“是公主命令你这么干的?”
琉璃道:“是的。”
周远宁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手中抢救的画卷哗啦啦落到雪地里,他没想到司岚居然会烧他的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
琉璃看了他一眼,朝两个丫鬟道:“继续。”
两个丫鬟便将散落一地的画卷堆放在一起,继续烧。雪浸湿了画,烧不燃,画卷堆发出浓重的烟雾。
琉璃捂着口鼻退开,“取盆炭火来。”
“是。”其中一个婢女走进了暖阁,将屋子里的炭盆端到院子,和另外一个婢女抱起地上的画,一股脑地丢进火盆中。
橘黄色的火苗吞噬了画。
周远宁呆呆地望着那盆烧得极旺的火,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他以为司岚看到画,就会动情,和他和好,结果司岚却让人当着他的面,把画烧了!
不知为何,周远宁从那燃烧的火苗里,嗅到了决绝的味道,忽然有点恐慌。
第一次,他开始放弃受害人的角度,放弃谴责司岚,转而站到司岚的角度思考——为什么她会生气?
是我做错了吗?
难道我真做错了,伤了她的心,才令她如此决绝?
东篱院。
浩浩荡荡一帮人,涌入了清幽的院落。
“公主驾到!”婆子扯着嗓子喊,声音消失在风雪里。
院落布满雪,晶莹剔透,仿佛世外桃源。
司岚站在院子里,安静地等候。
不消片刻,东篱院正中的屋子打开,柳如茵和彩霞匆匆跑出房,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也赶紧到院子行礼。
“见过公主。”
柳如茵朝司岚福身,身形纤瘦柔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十分惹人怜惜。然而当她抬起脸,那点儿怜惜之情就消失无踪。
原因无他,柳如茵的脸青紫肿胀,活脱脱一个猪头。
没有人能对着一个猪头升起怜惜之情。
人都是这样,只会怜惜美好的事物,不美了,那点儿怜惜自然消失。
司岚心想,柳如茵不让周远宁到东篱院,恐怕不止因为怕她生气,还有怕他见到她的猪头样吧。
司岚懒得揣度,也不想揣度,笑了笑,“柳姨娘,我马上要进宫了,能否把我的红狐披风拿出来?”
她的语气温和平静,像是在商量。
然而院子里任何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这不是在商量,这是命令。
柳如茵身体一颤,赶紧吩咐彩霞:“去,把披风拿来。”
低着头,身子颤抖着解释:“公主,妾身本该昨日将披风送还公主,但妾身穿过了,怕公主嫌脏,特地清洗干净,用火烘烤,打算今日送给公主……”
可怜兮兮的模样,十足可怜。
任何不明真相的人瞧见这一幕,都会认定司岚欺负柳如茵,主母为一件披风欺负小妾。哪怕院子里的人,也这么觉得。
柳姨娘真可怜,公主生病,她兢兢业业伺候,仅仅因为和驸马爷待了一晚,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为一件披风,公主兴师动众,到院子里追着拿。
彩霞低着头,匆匆跑进屋,抱着一件火红的披风跑回院子,双手举着送到司岚跟前,“公主,披风。”
火红的狐毛如红云,灿烂而辉煌。
司岚伸出纤白的手,轻轻抚过狐毛,随后拿起递给身侧的张嬷嬷,“嬷嬷,这披风被贱妾强行用过,不适合我了,就赐给你用吧。”
张嬷嬷朝她福身,看了神情受伤如小鹿的柳如茵一眼,双手接过披风道:“谢公主。”
司岚拍了拍手,打量了一眼东篱院,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初驸马为此院取名东篱,有学陶渊明隐世的意思。他觉得你美好如隐世仙女,才把你放在这个院子里。”
她转过头,目光清冷地盯着柳如茵,嘴角含笑,“柳姨娘,你要体贴驸马的心思。”
柳如茵惶惶然地望着她,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公主……”
她咬咬唇,细声细气道:“驸马这两日都没来妾身这里,妾身绝没有勾引驸马。”
司岚笑了笑,“他来不来,本宫并不关心。我今儿来你这儿,只是拿回我的披风,顺便收回你不该拥有的东西。”
柳如茵怔了一下,没回过味。
张嬷嬷抱着披风,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来人,进屋搬东西。”
一干丫鬟婆子冲进屋,搬花瓶的搬花瓶,抬柜子的抬柜子……
“你们要做什么啊?”望着混乱的一切,彩霞急切地喊道。
柳如茵的身体颤抖得厉害,眼泪又开始簌簌往下流,扑通一声跪在司岚脚边,哭泣道:“公主,您大人大量饶了妾身吧。妾身这两日都没出过门,没得罪过您啊……”
司岚低头瞧她,没说话。
张嬷嬷上前呵斥道:“柳姨娘,你别一副公主欺负你的模样。你是驸马的妾,照理说,吃穿用度都该驸马管,如今你住着公主的院子,用着公主的东西,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公主的?公主之前不计较,大方任由你用,你别以为这些都是你自个儿的。”
说罢上前一把扯掉柳如茵头上的白玉蝴蝶簪。
此举太过突然。
柳如茵下意识抬手摸着失去簪子的头发,眼里难掩震惊和恨意,随后又赶紧低下头,掩盖住表情。
太过震惊,哪怕柳如茵很忍得,也难以避免地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司岚今日的举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想都没有想过会有如此屈辱的一天。
她之前发现周远宁靠不住,想着收集东西,偷偷拿去变卖,化作私产,然而还没成行,司岚就来一招釜底抽薪,断了她的财路。
“我收回我自己的东西,惹到你了?”司岚问她。
柳如茵身体颤抖得厉害,闻言摇摇头,“没……没有。”
司岚挑挑描得精致秀气的眉,“也罢,我毕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你当初进门,我也点了头,你那碗饭我也可以管,这院子我不急着收回,基本的生活用度,就按姨娘的规矩给,你服不服?”
柳如茵抿抿唇,艰难道:“……服。”
张嬷嬷立即冷笑,“柳姨娘,这吃的住的用的,全都该驸马给而不是公主给,毕竟你是驸马的妾,又不是公主的。公主心仁管你一碗饭,你怎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但凡有点良心,也该磕头谢恩的。”
柳如茵苍白着脸,身子几乎摇摇欲坠,在彩霞的搀扶下勉强跪下道:“谢公主赏……”
四个字,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憋出来。
“我已经帮周远宁管你住的吃的,其他的月例银子,想穿金戴银,找他要去,别来找我,知道吗?”司岚居高临下道,眼里充满克制的恨意。
见到周远宁和柳如茵,她总是难以避免地仇恨,控制不住情绪。
柳如茵死死地握紧拳头,干涩地道:“妾身,知道了……”
司岚瞄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身走出东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