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俾狸（五）（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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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土御门晴明宅邸的大门前，身穿白色狩衣的阴阳师已经在等候。
蜜虫站在身后，手中拎着一只竹篮子。
竹篮里放着博雅与晴明常用的酒具。自然还有作为下酒菜的腌渍青梅。
“很慢呀。”
晴明看到博雅，略带笑意地打趣。
“已经尽力了。”博雅认真说。
“知道啦。走吧。”
“走。”
博雅接过蜜虫手上的竹篮。
在蜜虫微笑的注视下，二人动身前去京都西北的山林。
“晴明，你说的俾狸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边赶路，博雅一边问。
“这个嘛……也算是一种‘菌类’吧。”
“怎么会！晴明，它是活的啊。身体温热，还会动呢。”
博雅想起喜欢发脾气的邦彦，立刻反驳道。
“听我说完呀，博雅。”
“嗯。”
“其实应该说是‘肉芝’。”
“肉芝？”
“唔，是大唐的神奇之物呢。肉芝者，其状如菌子，触之若肉，附于土，成于木。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
“听起来是有些像……邦彦是肉芝吗？”
“没错吧。而且可能是‘俾狸’。”
“所以说，‘俾狸’到底是什么呀！晴明。从刚才你就一直在说这个了。”
“啊……‘俾狸’是肉芝的一种。非常罕见，堪称可遇不可求啊！”
晴明感慨着。
道满法师也说过类似的话。
“原来是这样么……不过，晴明。俾狸会说话么？”
“说话？”
“是啊。邦彦……就是那‘俾狸’，和我说话了啊！”
“居然说话了。”
“嗯。”
“……”
“怎么了，晴明。”
“博雅啊……你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晴明笑着说，像是故意不说出真相一般。
博雅对此也习惯了，无奈地叹口气。
两人赶到的时候，露子已经在了。跪坐在邦彦面前。
看到晴明，她站起来。
“晴明大人，您快来看看吧！”
说着侧身让在一边。
晴明上前。拨开矮树丛。
邦彦仍旧沉睡着，对晴明的动作毫无反应。
原本鲜亮的表皮变为暗淡的褐色。干枯一般紧紧皱在一起。
邦彦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只有博雅初次见到时的一半大小。
晴明伸出手。
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上邦彦的身体。
似乎有某种指法一般，变换了几个方位。
博雅和露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果然呢。”
晴明收回手，面对着博雅说。
“怎么？”露子紧张地问。
“快成熟了啊！”
“成熟？”
“嗯。就像从蛹变为蝴蝶一样。应该是进入了变化期。就是今晚成熟吧。”
晴明说：“还好带了酒来。”
地上铺了织毯。
明黄与青蓝交织成华丽的纹饰。
这是之前“靛青瓷瓶”事件的时候，从皇宫中得到的珍贵织毯。
但是被晴明如此铺在林间的土地上。
“这是从大唐来的织毯。再适合不过啦！露子小姐。”
注意到露子的目光，晴明如此说。
“原来是从大唐来的。难怪如此华丽啊。”
露子双手抚摸织毯，不住赞叹道。
“晴明。邦彦也是从大唐来的吗？”
博雅忽然问。
因为晴明说过，“肉芝”是大唐的神奇之物。而且之前吹奏叶二的时候，邦彦特地点了来自大唐的乐曲。
“是这样么？晴明大人。”露子也问。
“不错。”
“可是，从大唐远道而来的话，怎么会在这里呢？”
博雅问。
“这个嘛……大概是什么巧合吧。我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呀！”
“原来还有晴明你不知道的事。”博雅说。
晴明笑而不语，在博雅身边坐下，一边从竹篮子里拿出酒壶和酒杯。
“咦？”
将第四个酒杯摆出来的时候，博雅惊讶地问：“还有谁要来么，晴明。”
“这么有意思的事，那家伙是不会错过的吧。”
晴明说。
从一旁的树上传来哈哈的笑声。
“晴明大人对我十分了解啊！”
“你已经来啦。”
晴明仰起脸说。
从树枝的缝隙中露出一个人影。
是个身穿破旧便服的人。头发和胡须不加修饰地散乱着。双目却炯炯有神。因为大笑着，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
正是芦屋道满法师。
他动作轻盈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恰巧落在众人附近。
“好香的酒味。”
道满一边说，一边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来。
晴明已经往他的杯子里斟满酒。
道满伸手拿起，一饮而尽。
“好酒啊。许久不曾喝到了。”
说着他自己拿过酒壶，斟上第二杯酒。
“道满法师也是来看邦彦的么？”露子问。
“反正无趣嘛！闲着也是闲着。”
道满一边不停地喝酒，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
小小的酒壶，却像装着永远也到不完的酒一样，分量丝毫没有减少。
“这办法真是不错。”
道满对晴明说。
晴明笑着浅酌一口。
“说起来，这个东西可真是了不得啊。”
道满终于喝够了，停下来说。
“是啊。”晴明说。
“有什么了不得的？”博雅问。
露子也十分好奇。
“大唐有传说，‘肉芝，聚世间灵气才得以孕育。偶食之者寿。长期服食，可令人轻身，长生不老。”
“吃了可令人成佛么？”博雅惊讶地说。
“据说如此呢。”
“不愧是大唐，什么样的奇珍异兽都有啊！”博雅赞叹到。
“博雅大人，你不会打算吃掉邦彦吧！”露子大声说。
“当然不会啦！”
博雅回答。正直的面容上神情坦荡，并不是在说谎。
“博雅大人是出于好奇才那么问的吧。”晴明说。
博雅这才觉察到露子的不快。
露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博雅的酒杯斟满酒。
众人交谈着，过了好一会儿。
山林中的光线忽然微微变暗了。
“要开始啦。”
一直埋首于美酒的道满忽然说道。
众人都来了精神。
天空景象微变。
原本透过树枝的间隙，可以隐约看到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山林中忽然变得静谧。四周一点声息皆无，鸟鸣声都消失了。
邦彦周边的矮树丛忽然尽数枯萎。将干皱的身体露出来，轻轻颤抖着。
忽然，“菌盖”的顶部发出轻微的“噗”的一声，裂开一条细缝。露出里面雪白的东西。
裂隙处发出微弱的、柔和的白光。逐渐扩大。
那雪白的东西扭动着，奋力从裂缝出往出探。
不久，某个东西钻了出来。
众人仔细看去，竟然是个童子的头。
童子约莫三四岁，面目秀美。双眼紧闭。
身体的部分还包裹在干皱的皮中。仍然不断蠕动着。
不多时间，整个身体都出来了。
看上去与人无异。浑身白皙细嫩，如美玉一般。通体出微弱的、柔和的白光。连头发和眉毛都是雪白的。
稚嫩的面容上，神情显得安详、肃穆。
令人叹为观止的神奇景象。
“哦……”
博雅都发出惊叹声。
“真是太神奇了……”
露子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
“可惜不能据为己有啊。”
道满嘟囔着。
晴明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这就是他们等的俾狸。
博雅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晴明。
“俾狸幻化人形，能说人语，应当是过了千年之久。不知道多少精华才能孕育成。”
晴明解释到。
成于木，即是说肉芝本是草木精华所育。因此俾狸成熟之时，周身树木全部枯死，也是这个原因。
说话间，新生的俾狸睁开双眼。
黄色的妖异双眸。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如此渊博之人。”
是邦彦的声音。
他看着晴明说。
“喂，不要俾狸俾狸的。本大爷现在的名字是邦彦。”
十分高傲的语气。
但不知为何博雅内心却觉得轻松不少。
甚至微微笑起来。
“那是……”
邦彦看到了铺在地上的织毯。
“那是从西域来的织毯。”
“嗯。”博雅说：“是陛下从大唐商人手中得到的呢。”
“想不到还能再遇故乡之物……”邦彦说着，热泪滚滚而下。
俾狸初生时为蘑菇状，到了化形的关键时期，会缩为鸡子大小，通体雪白，坚硬如石。
邦彦在化形期，恰巧被有个好事的商人遇到了，以为是稀罕的石头，想要贩卖到扶桑。
不知为何，跌落于此。然后便开始化形。
醒来之时，发现远离故国，邦彦感到痛苦不已。
如今又见到来自故国的织毯，一时情难自禁。
看着外形是美貌童子的邦彦手抚织毯潸然泪下，博雅也觉得十分难过。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
“要不要喝。”
邦彦看了一眼，然后抽泣着接过，一口气喝光了。
“……没想到俾狸成长居然需要喝酒……”
博雅低声道。
“博雅阿……”晴明微笑着开口。
“嗯？”
博雅又倒了一杯酒递给邦彦。
“俾狸在化形时期，只需要日月精华，以及土木之力就够了。”
“可是……”
博雅想起这几日邦彦喝掉的酒。
“笨！”
邦彦把喝光的杯子递给博雅。
“本大爷喜欢喝酒不行啊！”
“……”
“好了，本大爷也该走了。”
过了一会儿，在喝下不知道第几杯之后，邦彦终于说。
“你这么笨，那个就给你吧。”
圆润短小的手指指向刚才褪下的“外皮”。
话音刚落，邦彦便没入草木之中。
好像鱼归大海一样，邦彦与山林融为一体。散发着微弱柔和光芒的小小身影时隐时现，每次出现都在更远的七八丈以外。
就这么慢慢不见了。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博雅将邦彦留下来的“外皮”拿在手中。看着干枯的一团发出如此疑问。
“这可是好东西阿，博雅大人。”
道满“啧啧”感慨着站起来。
“真是意外地惊喜阿。我先走了，晴明。多谢你的酒。”
说完一跃，飞入树上。
同时，露子也和二人道别，带着黑丸离开了。
转眼间山林里就剩下晴明与博雅而已。
“对了，刚刚道满大人是什么意思啊，晴明。”
博雅问。
“肉芝是灵物。就算只是褪下的皮，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是不可多得的药材呢。”
“这样啊。”
“嗯。好好收着，博雅。“
博雅看着手中的东西，摇摇头。
“那还是给你吧，晴明。”
“嗯？”
“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不如送给你。好好使用啊，晴明。”
“知道啦，博雅大人。”
晴明微笑着接过，并不推辞。
看他随手将那东西放入怀中。却像消失一样不见了。
博雅已经见怪不怪。
“晴明。我们也要回去吗？”
“留下来喝酒怎样。”
“不错的主意。”
“博雅，吹一曲吧。”
“嗯。”
博雅掏出叶二。
静谧的山林里，响起博雅的笛音。
晴明凝神聆听着……
——————————————《阴阳师》同人 俾狸完——————————————————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俾狸（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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