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24、夜啼（一）

　　一

　　地点是在皇宫的清凉殿。
　　因为是盛夏，夜空中只有细碎的云丝，整个天幕如同晶石般澄澈。
　　月亮乳白色的光芒倾洒而下，充盈整个宫殿。
　　仿佛闻得到月光的香味一样。
　　“皓月皎皎，如吾之心。”
　　皇上拍着扇子吟唱到。
　　寝殿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正在举行赏月的小型宴会。
　　地上铺着一块华丽织毯，皇上与梅君、藤君坐于其上。女侍立于两侧。
　　梅君身着红色樱袭唐衣，配上淡下浓的紫裳。而藤君则是一身天青色。
　　他们面前是沉香木的矮桌，其上摆放着盛满葡萄美酒的酒壶，旁边的碟子里盛着点心。
　　几人吟歌对饮，颇为风雅。
　　织毯也好，葡萄美酒也好，甚至盛酒的壶，都是从大唐远道而来的。那个时候，只有贵族才享用得起这样的东西。
　　“多美妙的月色呀！”皇上喃喃地感慨。
　　“是呢。”梅君应声，同时将美酒倒入皇上面前的杯子里。
　　艳丽如宝石般的酒液缓缓晃动着，散发出香甜的气味。
　　如同盛开的花朵一样。
　　“真是令人赞叹。”藤君对着盛满葡萄酒的玉杯说，“竟然有如此美丽的颜色啊。”
　　“这是胡地出产的美酒。”皇上解释：“即使在大唐也是不多见的。”
　　当今的皇上，是一位痴迷于大唐风采的君主。从寝殿的摆设，到日常用具，无不以来自大唐为尊。
　　“听内侍们说，您似乎又得到了一件珍品呢。”梅君像是忽然想到一样问。
　　“啊，那个啊……”
　　在场众人都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数日前，从大唐来的商船进献了据说是非常有名的地方出产的瓷瓶。”
　　“瓷瓶？”
　　“是啊……一人多高的瓷瓶，细腻典雅，是不可多得的珍品那！”
　　“不愧是大唐来的。”众人纷纷赞叹道。
　　藤君提议不如趁此风雅之机前往欣赏一番。
　　皇上欣然同意。
　　一行人向寝殿西侧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被摆在屏风之后的正是那件珍品。
　　就如皇上所说，巨大的瓷瓶有一人多高，细颈广肚，造型典雅，通体泛着细腻的青色。这等非凡的作品，一定是技艺高明的瓷器师留下的。
　　“真是了不起呀！”众人如此感慨道。
　　皇上用极为珍爱的目光注视着瓷瓶。
　　“取什么名字好呢？”他喃喃自语道。
　　“青信？”藤君略带笑意地说。
　　“不……太普通了。”
　　“广细？”
　　“不够雅致啊！”
　　如此说了数个，皇上还是无法决定。足以见其珍惜之意。
　　“不如举办宴会，召集风雅之士，以此为题比赛吧？”梅君提议。
　　“就这么办吧。”皇上也觉得这办法十分高明。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开始商议宴会的细节。
　　夜晚静谧的宫殿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声。从宴会的日期，到宴会的主题，争执不下。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到了午夜。
　　原本兴致勃勃的皇上也感到了一丝倦意。他正准备结束今晚的活动，忽然耳畔响起什么声音。他凝神想听个仔细，但那声音又忽然消失了，好像是错觉一样。
　　“您怎么了？”梅君察觉到了，如此问。
　　“似乎有什么声音。”
　　所有人都停止说话，连呼吸声也小心放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窗外传来虫鸣声。月光静静地洒进来，就像房间里没有人一样。
　　如此等了许久。
　　就在众人以为无事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断断续续，听起来非常伤心。
　　声音虽然微弱，却又十分清晰。像细密的丝线一样环绕在身体周围。
　　每个人都听到了，女侍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是何人？”皇上大着胆子问。
　　但哭泣声瞬间消失了，之后无论再怎么询问都不出现。
　　梅君不顾仪态，害怕地尖叫起来，引来了清凉殿上执行宿卫任务的官吏。
　　皇上命令他们搜索房间。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也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件奇怪的事打扰了皇上的兴致，他吩咐把房间锁起来就带着女侍们匆匆离开了。

　　那日之后皇上如同忘了这件事一样不再提起，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连几日，每到午夜都有在附近的侍卫听到哭泣声。就像十分伤心的人在深夜里独自垂泪一样低低抽泣。但是却让人听的很清楚。
　　然而除此之外，又似乎没有别的异常。
　　“也许是鸟的叫声吧！”大家都如此开玩笑般说。
　　午夜的哭泣声不知不觉成为官吏们值班时最喜欢讨论的话题。
　　“今夜也会出来吧？”一人说。
　　“恐怕会出来的吧。”
　　另外一个人附和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鸟在叫吗？”
　　“哪有鸟叫会像人在哭啊……”某人反驳着。
　　一时间沉默了。
　　“如果不是鸟，那会是什么？”
　　“谁也不知道呀！”
　　“因为谁也没看见过，都只是远远听着罢了。据说只要有人惊动，那声音就不见了。”
　　“嗯……”
　　官吏们议论不休。
　　“不如再派个人前去看个究竟怎样？”
　　有人忽然提议。
　　“啊，好主意！”
　　其他人纷纷附和。
　　“派谁去？”
　　众人为了人选问题争论不休，最后年纪最小的秋信便被推出来。
　　“可……可是……要是鬼怪怎么办？”
　　他苍白脸色地问。
　　其余人纷纷安慰不可能。
　　“如果是鬼怪，早就开始伤人了。”他们这样说。
　　秋信只得提着灯笼走到西侧寝殿。他走地很轻，仿佛担心声音太大会惊扰了什么一样。就这么走到传出声音的房间外。
　　虽然内心很害怕，但想到如果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其他人嗤笑。武士出身的秋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靠近。
　　细细的哭泣声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如果是人的话，应该还是个少年吧。
　　秋信如此想，觉得胆气足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将眼睛凑了过去，仔细看里面。
　　忽然间他睁大了眼睛，惨叫一声，竟然直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他手中灯笼掉在地上，灯油泼洒出来，很快燃烧殆尽。
　　那声音又像受了惊吓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