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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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在这污浊的世界里再怎么被伤害，被不断剥夺着珍贵之物，多多少少都会保留一些足以支撑他们活下去的缘由，亲人，爱人，朋友，或者财富，权利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沢田纲吉不一样。
太宰治想起来初见他的时候，巨大的火球如天罚般自高空坠落，若不是人间失格的异能力，将那些可怖的火焰消除，他怕是早就和在场的其他人与物一起化作灰烬了。
被澄澈火焰团团围住的男孩，不，那个时候应该称之为男人，毫发无损的降落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即使是他都觉得悲惨万分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音凄厉得连他都心惊胆战——那里面蕴含的是失去了一切，连灵魂都快要泯灭的巨大绝望。
追寻着死亡的太宰治因此产生了好奇之心，如同在人世间看见原本只能在黄泉路上盛开的一朵绝望之花，幽幽得散发着死亡的芳香，吸引着他忍不住驻足观看。
于是，他将被他触碰到火焰瞬间熄灭，而后变成少年的男人带了回去。
（这件事他没给森先生说，至于原因啦……
超——有趣不是吗！（太宰星星眼.jpg）
表面上十几岁的少年结果内里其实是成年人什么的。
想想到时候森先生发现这件事时的滑稽表情，那一定是足够他捧腹大笑一整天的绝佳笑话。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森先生会不会发现真相……
嘛，谁知道呢。）
在少年昏迷期间，森鸥外曾带着照片去找黑客查询他的相关资料，试图找到他的相关信息。
但是——
没有！什么也没有！
所有存在于镜头下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和他对得上号，无论是指纹，还是照片，无论是死去的，还是尚在人世的，与昏迷的少年都不相符，连国外都没有他的一丝相关的蛛丝马迹！
甚至在他醒来得知他名字再去查询时，也仍是一无所获！
这个名叫‘沢田纲吉’的人，根本无法找到他曾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丝痕迹！
不论是太宰治还是森鸥外，那时候都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
难不成沢田纲吉真的是由火焰带来的天外之人？
森鸥外倒是开始怀疑沢田纲吉是不是某个政府或者军方的人——被更大的势力或者某种异能抹除了所有存在，偶然出现在或者被故意投放在横滨的某种‘东西’——短时间内查不到相关信息也无可厚非。
太宰治没有对森鸥外的观点表示任何异议。
当然，这并不代表者赞同，只是对森鸥外——他目前的监护人的猜测感到无趣而已。
他是见识过那个少年尚且在成年体的样子，听到过他那悲惨嚎叫。
其中，夹杂着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连西西里岛的普通人也不放过……呜——】
——里面蕴含的信息已经足够他做出很多推断了。
省去中间不必要的，麻烦的，但是对他来讲瞬间就可以完成的推论过程。
——西西里岛必定发生了某种大事件，而只要是涉及普通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太宰治背着森鸥外去网络上查询相关信息。
但是，没有，一如沢田纲吉这个人的信息一样，涉及火焰、普通人、某些组织间的火拼的，发生在西西里岛的恶性事件，哪怕一丢丢相关的信息都完完全全没有呢。
——或许还有其他因素导致了沢田纲吉的存在被掩盖。老实讲，也不是不可能。
太宰治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他并非那种追根究底的人。
更重要的是，太宰治倦怠的活在世上，渴求着死亡的他第一次见识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活死人。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而一个健全的人则是由他从小到大的记忆，自卵细胞开始的所有遭遇和父母遗留给他的基因所塑造而成的。
除了名字外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存于此世的痕迹的沢田纲吉，相当于被他发现之前，已经经历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死亡，而唯一存在的生物学上的存活概念，又因沢田纲吉失去所有记忆只剩名字而岌岌可危。
——毕竟，失去了曾经作为人的全部经历，只剩本能和名字的人，真的能称得上是完整的活在这个世上的吗？仅仅是躯体上的健全，难道就能忽视心里死亡的部分而勉强称其活着吗？
荒芜，空洞，死寂。
这些东西在沢田纲吉一睁眼的刹那浓烈得直扑鼻，无论少年表面上如何进行滑稽的伪装和表演，他的眼睛深处永远散发着浓厚的死气。
——那是比他更接近死亡的眼神。
太宰治注视着他，如同注视着死亡本身。
所幸，某些存在于自身的本能刺激着沢田纲吉，让他如濒死的鱼一般，时不时颤动两下，表示出尚且还残存于身的一丝微弱的生气。
——比如他仅剩的名字。
——比如对‘伙伴’非同寻常的执着。
太宰治于是任由幽灵般飘荡于世的少年以‘伙伴’之名，像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缠上来。
如同看见一只可爱的，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橘色流浪猫错将他认成了什么好心人，拖着颤颤巍巍的身子接近他，好奇的孩童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任由它在脚边亲亲蹭蹭，拿出了观察蚂蚁的架势观察它。
——它这个样子竟然还没死去？
——如我现在再折断它的后腿，会不会马上就这样死去？
——不不不，那太无趣了，果然还是想看它慢慢死亡的过程！一定超有意思！
孩童的好奇与残忍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同现在。
太宰治站在跟前，看着倒在地上大张着嘴巴无声呐喊的，浑身颤抖的不停的沢田纲吉，漆黑无光的眼睛自上而下的俯视——他在津津有味的观察着某种东西。
真是足够悲惨的反应，竟然连和正常人一般放声大哭也做不到。
为什么？绝望地连身体的基本机能也失去了吗？
被稍稍刺激一下就变成这样……是回想起什么悲惨的过去了吗？竟然痛苦成这样。
太宰猫猫兴奋的拨弄爪子间的玩具。
丢失的记忆回来吗？
想起来多少？三分之一，二分之一，还是全部？
唔，虽然说速度有点快，他还没玩够呢。
——但是也不错！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寻求自杀？还是继续尸体一样活着？
啊啊啊，好期待——
太宰治这般想着，他蹲下身去，想要观察得更清晰，并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试图激起玩具的其他反应。
“纲吉？纲吉？”
地上的少年听到了熟悉的，‘伙伴’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去。
太宰治那张，被垂下的黑色发丝包裹进黑暗的，带有一丝莫名笑意的，缠满绷带的脸映入眼帘，鸢色虹膜的底下，某种一直被隐藏起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淤泥在不断蠕动。
——如同什么非人的怪物在不经意间漏出了一星半点的马脚。
超直感在脑子内刺耳的尖叫。
那一瞬间的恐惧甚至压倒了心里的痛苦。
如同被捕猎者紧紧锁定的猎物，从远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弱者的本能让他僵在原地。
没想到之前还铃铃铃颤动个不停的玩具一下子就不动了，太宰治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满。
如同在玩的最兴奋时被大人强制终止的小孩子一样，气鼓鼓的鼓起脸颊。
“干吗啊干吗啊，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想看纲吉更多有趣的反应呢。”
那股可怖的感觉瞬间消散。
“……什么……反应？”沢田纲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向蹲在他面前，睁着精致漂亮的大眼睛，嘟起嘴不停用手指赌气般的戳他脸颊的太宰治。
盯——
“……怎、怎么了吗？”沢田纲吉被盯得心里直发慌。
“刚刚你在想什么。”面容沉静下来的太宰看着茫然的沢田纲吉问道。
“……”
沢田纲吉也平静了下来，没有再掩饰死气沉沉的眼神。
——或许他已经明白在面前这个过分聪慧的少年面前，任何遮掩都是无效的，他总能看透你内心的最深处。
“太宰君很想知道吗？”他这样问道。
大宰治堪称乖巧的点了点头。
看了上方垂首看着他的少年，沢田纲吉突然软化了眉眼，漏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到雷雨过后，湿润又柔软的天空。
他抬手摸了摸太宰治毛茸茸的头。
“我知道你好奇，但那种东西小孩子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再怎么样，都还是个孩子啊。
外表弱气的少年这般老气横秋的想到。
——嘛，本质上他就是成年人也是了，只是被遗忘了而已。
“……”
“你个身子比腿还长的矮个子在说什么恶心的话呢！”
太宰治目光呆滞了一下，瞬间炸毛，气急败坏的他一把拍开头顶上的手，站起来狠狠一脚踢在沢田纲吉的腹部。
“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子！”
柔软的腹部突如其来的遭受攻击让沢田纲吉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在地。
他颤颤巍巍的向太宰治离开的背影伸出手——
“等，等等我啊……太宰君……”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