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秦瑛篇(四) ...

  •   白榆自打从乐养园回来,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与之前总是傻傻地在脑海中描画秦瑛的长相不同,他这回是不管唱歌还是跳舞都晕晕乎乎心不在焉。
      在歌舞坊中做事的男儿最怕分神,一分神就容易出错。一连三四天,他不是弹琴弹错了音符,就是跳舞踏错了节拍,但来把酒花前听曲子的女子大部分是来寻乐子的,懂得音律舞蹈的不多,因而他虽然瞧着迷迷糊糊的,却也都糊弄过去了。到了十八这天,遇到了个懂行的客人,他就有点糊弄不过去了。
      这客人姓楚,据说是当今吏部尚书楚昀的大小姐,楚大小姐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她一起的是一位姓郑的小姐名唤郑凌岫。这两个一到把酒花前,就点了白榆作陪。
      白榆虽然懒怠应酬,但陪侍客人是他吃饭的差事,他也不得不打点精神应酬。楚郑两位今个儿心情都不大好,一坐下来就骂骂咧咧怨气冲天,一个拍着桌子骂前夫安清长了一张清心寡欲的脸,内心轻佻又放荡,在修书处当差不到一个月就勾搭上了野女人。一个骂萧霁月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笨女人,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夫郎,只会给别人穿小鞋。
      两个骂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点节目,白榆心里头很看不上这两个小姐,一边站在花厅中间等候吩咐,一边分神想象秦瑛在府中与夫郎相处的情形。
      楚郑两个骂了好久,在把酒花前的老板娘子打发送酒的伙计前来观察情形的时候,方才想起来要点节目,楚宙做主,点了首琵琶曲。
      白榆的琵琶弹得不是很好,但楚郑两个都是晓畅音律的,很快就被琵琶声带入了音乐的情境中,两个闭上眼睛,一个用左手,一个用右手,一起打节拍。
      然而在弹琵琶的时候,他瞧着楚郑二人那哼着小调惬意享受的模样,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想起秦瑛,开始设想若是秦瑛听他弹琵琶会怎么评价,是夸他弹得好呢,还是压根儿不置一词呢?这么一分心,在最后一个乐段就出了差错。
      楚大小姐正在打节拍,听出来出错了,立即就冷了脸。白榆还没意识到楚宙生气了,弹完琵琶,按照惯例他要给两位客人斟酒的,但他自见了秦瑛,就不想再伺候别的女子的酒席,因而他站在原地不动,只问二人接下来想看什么舞蹈?
      楚郑两个显然是懂得惯例的,郑小姐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言道:“你这个小哥儿拿什么乔?先给我们姐俩斟酒啊!”
      白榆仍旧站着不动,硬抗道:“奴家只管歌舞,不管陪酒。”
      楚宙和郑凌岫互相看了一眼,楚宙把手中的金镶玉的玉佩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郑凌岫把腰间携带的金管毛笔气势汹汹地往外一抽,用笔管指着白榆骂道:“不识相的小倡夫,姐姐们过来玩,就是要你陪酒的,你不陪酒谁陪酒?”
      白榆听得这恶声恶气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但他不愿意妥协,仍旧不急不恼地道:“这里是歌舞坊,奴家是给两位小姐唱歌跳舞的,小姐们要找人陪酒,得去白鹤飞来。”
      楚宙瞪大了圆溜溜的双眼,向着郑凌岫道:“咱姐俩今个儿干嘛来了?拿银子找晦气来了!”郑凌岫跟着附和:“咱姐妹俩混得再差,也轮不到这小倡夫怠慢!”
      二人一起站了起来,向着花厅外头大喊道:“把你们老板娘子叫过来,今个儿治不了这个小倡夫,我们姐俩就把这把酒花前砸了!”

      老板娘子进来后好说歹说,不仅答应不收楚宙和郑凌岫这次的花销,还逼着白榆下跪道歉,末了又喊了两个识趣的男儿进来伺候,总算是把楚宙和郑凌岫的怒火给平息了。
      可是楚郑两个的怒火平息了,老板娘子的怒气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这日晚膳后,老板娘子把白榆叫过去好一顿批评,一会儿说今日的损失都要从白榆的分成中扣除,一会儿挖苦白榆烂池塘里的泥鳅妄想配仙雀,白榆任凭她挖苦,一声都没反驳。
      老板娘子见他不顶嘴,倒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又训了他两句,就把他打发了回来。
      这晚青莎又去赴冯姝的独召,回来得极迟,白榆没人诉说,就只能自己躺在榻上思考。
      他想了很多,把他和秦瑛之间最关键的几个问题想得明明白白。

      他既然喜欢上了秦瑛,就不能再伺候别的女子的酒席了,这把酒花前是个危险之地,他不肯陪酒,就算是不闯大祸,也挣不了什么银子了,可是没有秦瑛的支持,他贸然离开把酒花前也是不行的,他手头上银钱有限,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拿什么解除契约呢?
      最好的办法是让秦瑛尽快地收了他,不然他这么傻傻地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可是他一个歌舞男儿,没有家世,也不认识能在秦瑛跟前说得上话的贵人娘子,想让
      秦瑛尽快地收了他,只有想办法多见秦瑛两回,见面三分情,秦瑛见他见得多了,没准就会松口了。
      秦瑛并不爱看歌舞,他想要见到她,最靠谱的办法是去秦瑛上朝的路上等着。秦瑛眼下不知道是住在天武军衙门,还是住在秦府,他最好在两个地方轮流守候。但他要在把酒花前当差,时间是很不自由的,一天之中没有客人传唤的时间,只有从早起到上午巳正这么短暂的一两个时辰。倘若这天要去府邸中献艺,那么他要早早地起来准备,吊嗓子练身段,就连这么一两个时辰也没有。
      这世上哪一件事是容易的?他不吃些辛苦,怎么能够嫁得了秦瑛这样的人中翘楚?

      白榆主意拿定,说干就干。从十九日到二十六日,他一连七天,早上都在天武军衙门和秦府大门附近轮流转悠。遇到去府邸中献艺的时候,他就起得更早,争取在别的男儿开始练功的时候赶回来。
      不过虽然他每天早早地出去,不辞辛苦地转上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怎么那么不凑巧,每回他都遇不到秦瑛。在天武军衙门遇不上,在秦府附近也遇不上。
      他心头有些疑惑,却也并不气馁,二十七日早上接着去秦府大门口附近等候。十月二十七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虽然今年下雪迟,早上却也是寒风刺骨,霜浓地滑了。天色太早没有车马可雇,把酒花前也不会把车马借给他用,他一个人从把酒花前的后门徒步走了三刻来钟才走到秦府大门口,鼻子尖冻得通红,手指僵硬得打不了弯。他搓了好久,手指才慢慢地恢复知觉。为了能在秦瑛跟前保持美丽动人的形象,他等手指一缓过来,就解开腰间挂的小荷包,从荷包中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小铜镜,一根三寸长的口脂,举着镜子补口脂。
      口脂补完,他还没来得及把口脂和铜镜放回荷包里头,就听得秦府大门方向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侍儿又尖又亮的声音:“这个贱蹄子今个儿又来了,真当咱们是吃素的了!”
      白榆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不妙,转身就往秦府大门相反方向跑,才跑了几步,就被侍儿们追了上来,七八个健壮侍儿五六个年轻婢女哗啦啦围成了一个圈,把他困在中间。为首的侍儿穿着一身锦缎衣裳,凶神恶煞般地打量了他两眼,而后鼻子孔中发出一声冷笑:“哪来的骚蹄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这是什么地方,由得着你在这儿勾头探脑?”
      白榆故作镇定地问那为首的侍儿道:“你们干什么?我从这儿路过,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那为首的侍儿把又粗又重的眉毛狠狠地一勾,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见天家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在我们府门前转悠,当我们一府的人都是瞎子不成?”这侍儿说完,就冲着别的侍儿们挥胳膊道:“兄弟们,咱们一起上,让这贱蹄子知道知道厉害!”

      婢女们全都没动手,可是这七八个健壮侍儿平日里大概都是干粗活的,一个个力气大得吓人,拳头砸在身上,跟铁锤似的,没多大一会儿,白榆就被打得躺倒在了地上。那几个侍儿瞧他倒地了,就都停了下来,那为首的侍儿道:“把他身上的衣裳都给他扒了,只给他留一件小衣!他不知道害臊,一大清早跑出来勾搭女人,咱们今个儿就成全他!”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