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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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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弈侧眸看向谢卿卿,“你们女子是不是都喜欢这种谦谦君子?”
谢卿卿看他一眼,“奴才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萧瑾弈轻笑一声,“看来你对自己如今的身份十分满意,做起内监来渐入佳境啊。你敢不敢跟本宫赌一把?”
方才还回避他问话的谢卿卿此时倒是上了心,“赌什么?”
萧瑾弈正要回应时,丹阳看了过来,他举起杯来,似笑非笑,口中声音压低,“就赌丹阳能不能把那探花郎弄到手。”
无趣至极,谢卿卿忍不住腹诽,可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殿下觉得呢?”
“丹阳貌美,裙下之臣不在少数,如今若主动求之,恐怕没有几个男子能抵挡住。”
谢卿卿回道:“那奴才就赌他不会。”
萧瑾弈嗤笑一声,似乎觉得她的回答十分可笑。谢卿卿追问,“若是奴才赢了,殿下可以放奴才出宫吗?”
可谢卿卿低估了他的顽劣,萧瑾弈挑眉,“本宫可并没有答应你什么。”
“……”原来又是戏弄,她竟又一次上了当。谢卿卿将怒火压抑在心里,不再对萧瑾弈有什么指望。
萧瑾弈本是为了震慑陈王,才将谢卿卿留在东宫,如今倒觉得,身边多了她,这日子变得有趣起来。
未多时,皇帝萧煜圣驾至,谢卿卿与其余人一同跪拜行礼,只听低沉浑厚的嗓音随意道了句:“众卿免礼吧。”
谢卿卿攥紧手指,便是这人主宰了他们谢家的生死,她忍不住从袖间缝隙中向上座看去,入宫数年,她却从不曾见过萧煜的面容,以往乐坊献艺之时,在殿中离上首甚远。可此刻她从这张面上,只觉出一股冷意。
后来旁人又说了什么,她已然记不清了,礼乐响起才将她的思绪勾回,她没有想到,前来献舞的竟是乐坊中的人。若是这般,那坊主定然也在周围。
谢卿卿定了定神,如今她与外界消息隔绝,平素在东宫里又离不得半步,现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谢卿卿端起酒壶,为萧瑾弈将酒斟满,试探着开口,“殿下。”
萧瑾弈懒懒地嗯了一声,谢卿卿继续道:“奴才……想去更衣,暂时离开片刻。”
萧瑾弈看了她一眼,许久才道:“去吧。”
谢卿卿退着出去,她并非是要借机逃脱,没有令牌她哪里也去不了,萧瑾弈也知道这些。她悄悄出来,恰巧瞧见一个眼熟的乐人,本想拿出首饰做酬劳,请他相助。可她如今身无长物,便只能言辞恳切一些,好在那乐人心善,愿意帮她去向坊主传话。
琼林苑西北处临湖,又有树丛掩映,在此地等候不易被巡视的侍卫发现。谢卿卿便约了坊主来此,她正等候着,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回身,脚下泥土松动,不知怎么竟要向后跌去,她只想着若是落了水只怕会惊动许多人暴露身份,竟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水。
危急之际,一只手臂忽然伸过来,将她的腰‖肢搂住,幽暗中,谢卿卿只觉那人眼睛极亮,更是惊诧了一瞬,“你是女子?”
男子旋身带她到了安稳之处,宫灯照映,彼此的面容显露眼前,谢卿卿才发现,眼前救她之人竟是方才那被萧瑾弈拿来打赌的探花郎。
她惊慌之下,竟连一句谢都忘了说,连忙跑开了。温景慈回身望去,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宫灯尽处。
谢卿卿并未真的离开,不知如何应对温景慈,她躲了起来。好在他并未久留,未过多久,坊主便到了。
瞧见谢卿卿这身打扮,坊主不免斥道:“在宫中掩饰身份可是死罪,你怎能如此大胆?”
谢卿卿拉住坊主的胳膊,“并非是我不懂规矩,是太子殿下要我换了内监服饰跟随。”
坊主脸色这才缓了缓,那日谢卿卿未归,旁人已将缘由尽数告知,都是主宰他们生死的主子,他即便再替谢卿卿惋惜,也是无可奈何。“太子对你还好吧?”
谢卿卿来不及说太多,恳求道:“求坊主替我打听一下父母的下落,谢家已成荒宅,不知道他们如今可好?至于我自己,不敢求人救我出去,可大赦是陛下金口玉言,不知坊主可还有转圜之法?”
坊主一时也为难起来,他知道谢卿卿在宫中孤立无援,若非万不得已,又怎么会向他求救。
谢卿卿谢过坊主之后,便沿着原路回去,生怕时间久了惹怒萧瑾弈。可刚回到他身边,就听萧瑾弈冷哼一声,“还以为你有胆子离宫呢?”
谢卿卿见他酒杯又空了,便主动为他斟酒,萧瑾弈道:“如今知道讨好本宫了?可惜,还是没用。”
谢卿卿淡淡道:“奴才只是尽分内之事,并无讨好之心。”
“方才去哪儿了?”
早就料到他会问,谢卿卿也提前备好了说辞,“不识得路,回来的时候走岔了。”
似乎这个回答让他满意了,得了轻轻的一声呵斥,“愚笨。”
酒过三巡,新科进士一甲三人一同起身向皇帝敬酒,温景慈淡然从容之态落入谢卿卿眼中,方才这人救她之时,两人离得极近,他身上似乎有股清冽的香气,非兰非麝,可那时他并没有看见她的脸,又是怎么知道她为女子的呢?难道是因为腰身纤细一些?
正想着,手臂忽然被人捏痛,谢卿卿看向始作俑者,那人不满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还不斟酒。”
酒杯竟又空了,也不知她走后发生了什么,萧瑾弈似乎有些情绪不佳,可她将酒满上,又听长生在萧瑾弈身边劝道:“陛下往这儿瞧着呢,殿下还是少饮一些。陛下不喜您贪杯……”
萧瑾弈眉头皱起,谢卿卿以为他会斥责长生,没想到倒是把话听了进去。谢卿卿明白,与长生无关,他真正忌惮的是他的父皇。
萧煜如今春秋鼎盛,三十有七,他既要磨砺太子心性,又怕太子不驯。大皇子萧瑾宣体弱多病,生母家族不显,二皇子萧瑾宁年少封王,或许便是为了让太子生出警戒之心。
萧瑾弈便带着一份压抑的怒火回了东宫,酒后更添暴戾,将主殿中的许多宝物砸碎,谢卿卿躲闪不及,其中一枚碎片从她眼角下肌肤划过,血顿时溢了出来。
谢卿卿忍住痛,用手掩住眼角,长生连忙将她拖了出来,“殿下方才在宴上被陈王揶揄几句,心中不忿。你赶紧回房吧,这场面怕是招架不住。”
谢卿卿向他道谢,而后回了自己房中,终究是女儿家,又怎么会不爱惜颜色,她走到铜镜前,眼角下的血痕有些骇人,她将绢帕取出,轻轻擦拭血迹,隐隐刺痛,伤口虽不深,怕也会留下疤痕吧。
也不知主殿折‖腾了多久,谢卿卿躺下睡着了,梦里倒是安稳得很。一梦竟回了谢宅,一众丫鬟仆人跟在母亲身后,她立在院中唤了一声,母亲却没有回头,阿兄在她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将刚摘了还带晨露的花束丢给她,谢卿卿抱了满怀。那片花圃是母亲的心血,阿兄贸然采之,将母亲气怒,满院子追着他打。
谢卿卿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弯着。可梦终究是梦,更不必说还有前来打扰之人,脸颊似乎被人触碰着,谢卿卿动了动,便醒了过来,可却没想到睁开眼,看见的竟是萧瑾弈。
昨夜他酒后发怒的模样又在脑海中回荡,谢卿卿坐起身来,他的手还未收回,谢卿卿拥住被子往后退了退,畏惧之心不言而喻。
萧瑾弈看上去有些恼,却不知在恼什么,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太医院的良方,可涂于伤处,应该……不会留下印痕。”
原来他知道了昨夜自己做的事,谢卿卿将瓷瓶收起,却实在说不出个“谢”字来。萧瑾弈往她脸上看了许久,最后未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谢卿卿起身之后,又去照铜镜,没想到这么快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而之后几日,不知是不是萧瑾弈起了愧疚之心,竟没有再为难她。每日的膳食也让人问过她的喜好,只是还得不到坊主的消息,谢卿卿食之无味。
萧瑾弈送来的药膏,谢卿卿每日涂抹着,血痂落去之后,那浅浅的红痕却难以抹掉。她每日坐在房中,焦急之下又清减了些。不知怎么,萧瑾弈又想起了她,让人传唤她去主殿,不过却是奉茶的差事。
谢卿卿端着茶盘缓步走进去,殿中还有其他人在,像是萧瑾弈的亲信,不知在商讨什么要事,听见了脚步声,那声音便止住了。
萧瑾弈倒是不在意,接着道:“看来父皇倒是挺看重温景慈,竟让他入了户部。”
谢卿卿将茶放在萧瑾弈手边,听他提起温景慈来,不知怎么便放慢了动作,萧瑾弈看了过来,她心头一跳,以为他察觉什么,没想到却只是看向她的眼下,蹙了蹙眉。
那亲信回道:“这温景慈毕竟年轻,刚刚及冠,而那状元和榜眼却已至而立之年,陛下自然更看重他些。”
谢卿卿将茶放下便退了出去,长生守在门外,见她出来,道:“这几日奉茶的事便都由你来做。”
谢卿卿苦闷在心,忍不住道:“殿下如今不喜饮酒,竟又爱茶了吗?”
这话中在别人听来,像是对萧瑾弈那日醉酒伤人之事不满,她说完这话,才想起来身边这人是萧瑾弈的近侍,可没想到长生却笑了笑,道:“殿下那日醒来,倒确实说近些时日不再饮酒了。”
那又如何,他是主子,他想做什么都随心所欲,难道还会是因为她吗?
晚间,谢卿卿奉了茶便要退出去,可却被萧瑾弈留下,他正在写字,随口道:“磨墨。”
“……”谢卿卿停住步子,转身回到他身边,认真磨起墨来,只是她如今一言不发,倒让萧瑾弈有些不习惯。
萧瑾弈看着她道:“之前你不是想方设法要见本宫吗?怎么现在又一声不吭。”
真让人无奈,谢卿卿道:“殿下想让臣女说些什么呢?先前不论臣女如何请求,殿下都没有松口。如今又何必开口,让您不喜呢。”
谢卿卿的话将萧瑾弈噎住,“你怎么知道本宫不会答应?”
谢卿卿停下手上动作,看向他,“那殿下会吗?”
请将不如激将,萧瑾弈将毛笔一丢,“再过几日春猎出城,等回来,本宫就放你归家!”
萧瑾弈这话出口,又觉得心里哪里有些不痛快,大概是看到她听见自己说完那些话时亮起的眼神,和那日清晨在她榻边看到的,她睡梦中嘴角泛起的笑意一样讨厌。
谢卿卿心里开始有了盼头,她在心里祈求时间过得再快些,萧瑾弈早些离京,再早些回来。可不知为何,他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宽容待她,平日里相处非要挑出她的许多错处来不可。茶也嫌冷嫌烫,实在难伺候。
好在长生告诉她明日便是萧瑾弈离宫之期,她虽被苛责,可却淡然处之,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她本以为醒来时萧瑾弈便已经走了,可却没有想到他竟让人将她唤醒,那身内监的衣袍摆在她榻边。谢卿卿这才醒觉,萧瑾弈竟要带着她一起出城。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