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身女》纪材尚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又见子由

　　大海依旧不甘寂寞，咆哮着、怒吼着向岸冲击，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掀翻；再冲击，再掀翻，周而复始。
　　郭珉不得不佩服大海的勇气和执着，同时极端鄙夷自己的屈服和懦弱。
　　她沿着海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发现不远处的海滩上，有许多鹅卵石，她兴奋地跑过去，翻找起来。
　　她一定要找到那块带“由”字的鹅卵石，她知道，人世间一定会有这块石头，就看她有没有运气找到它。也许只有这块神奇的石头，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拯救她和子由的爱情，一如子由故事里讲的那样。
　　然而，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她不得不无功而返。
　　回到别墅，郭珉还是不想吃东西，她躺在偌大的别墅里，没有饥饿感，只有恐惧感，并且随着天色的渐暗，这种恐惧感越发强烈了。
　　她不害怕一个人呆，只害怕杜学海来，尤其害怕跟他□□，害怕无端地“被快乐”。她甚至以为，“被快乐”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快乐，而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手机的震动声，吓了她一跳，她以为又是子由打来的，便没有接。子由今天又来过N次电话，她都没有接；她知道这样对子由不公平，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只有坚持冷漠他，他才会放弃自己。
　　不一会，卧室床头柜上的座机，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郭珉赶紧爬起来，拾起话筒，原来是杜学海，刚才的手机也是他打来的。
　　杜学海告诉她，今晚不过来了；他形容自己就像一个贪吃的孩子，看到好吃的拼命吃，撑着了，于是只好明晚再过来享用她。
　　正当郭珉暗自庆幸时，丽丽又打来电话说，子由喝得酩酊大醉，堵在租住处门口，拦着不让她上班，说不见到郭珉决不离开。
　　最后，丽丽无可奈何地说：“要不，我打110报警算了。”
　　“别，千万别打！”郭珉慌忙阻拦道：“我马上回去。”
　　打车回到租住处，郭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子由衣衫邋遢、形容枯槁地背对门口，席地而坐，手里还拿着一瓶所剩无几的沂县白干。
　　郭珉心一酸，赶忙上前扶子由站起，并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心疼地说：“你疯了！怎么能喝白酒？”
　　丽丽像得救了似的，从屋里出来，说了声：“珉珉，我上班了。”便一溜烟地跑了。
　　郭珉扶子由回屋，又扶他至床上躺下，因手被子由紧紧攥着，只好坐在床边陪他。望着子由被爱情伤害、被酒精烧灼的痛苦表情，她心里充满自责。
　　子由的这种痛苦，她感同身受。因为就在几天前，子由的失联，令她切切实实地感受过这种痛苦，只不过现在，这种痛苦又转移到子由身上了，而罪魁祸首竟是自己！
　　郭珉站起身，要到洗手间取一条湿毛巾，给子由敷一下额头。
　　子由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坐起来，紧紧抱住她，喃喃地说：“别离开我，珉珉！别离开我，珉珉！”
　　“我不走。”郭珉扶他重新躺下，温柔地安抚道：“躺着别动啊！我去拿条湿毛巾，给你冷敷一下。”
　　子由被凉毛巾冷敷后，显得舒服多了，不一会，他竟呼呼大睡过去。
　　郭珉这才抽出身来，动手打扫房间。她不在的这两天，丽丽把屋子搞得乌七八糟。
　　接着，她又打开煤气灶烧水，烧开后，又倒在一个大杯子里冷着。她知道子由醒来后，一定口渴，爸爸喝多时，总这样。
　　睡了一个多小时，子由蓦然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来，痴痴地盯着郭珉看，却不说话。
　　郭珉将一大杯凉开水默默递过去，也不说话。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应对。
　　子由一口气喝完，突然攥住郭珉的手，期期艾艾地说：“珉珉，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才做出那件傻事……我知道你恨我。但恨，你也不能老躲着我，老不接我的电话呀！毕竟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
　　“我们两个，不合适。”郭珉幽幽地说：“你是大学生、诗人、策划师，我是初中生、外来妹、坐台女，我们的差距太大啦！”
　　“你怎么能这样想？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能够走到一起，只有志同道合、情投意合之说，哪有荣辱贵贱、高低强弱之分！”子由越说越激动：“再说了，距离产生美！我不在意你的身份和学历，只在乎你的身体和美丽！”
　　郭珉欲哭无泪，欲言又止。
　　她曾经也相信过爱情，相信爱情的力量能够战胜一切，但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在无所不能的权力和金钱面前，爱情显得如此弱不禁风。
　　她又想起师胜纪漫不经心却暗含杀意的话语：“我相信，有钱能使人变鬼，有钱也能使鬼变神！”

　　“怎么不说话？”子由不依不饶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绝不能再让你离开我一步！任何人任何势力，都甭想让我们再分开！”
　　“可是，我们改变不了命运呀！”
　　“‘命运’这两个字，应该分开解读：‘命’是天生的，是无法选择和逃避的；‘运’则是后天努力的结果，我们要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它、提升它！”
　　郭珉不敢直视子由的眼睛，她低头垂目、心乱如麻。
　　沉默片刻，子由风趣地说：“命运这个东东，总是欺软怕硬。你若是绵羊，它便是老虎；你若是老虎，它则变成了绵羊！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二十多年前，我们邻村有位老太太，因为信了一辈子神而没有过上好日子，便大为光火，在过年摆贡时，没有像往年那样奉上鸡鸭鱼肉，反而摆上一个大秤砣，并口出不逊道：‘你能让我穷，我就叫你啃不动！’。谁知，第二年，老太太竟时来运转，杳无音信的丈夫也从台湾衣锦还乡，从此过上了好日子。”
　　子由笑了一气后，接着说：“后来，我分析了一下，肯定是这样的：老太太的列祖列宗收到特殊贡品后，一怒之下告到玉皇大帝那里，玉皇大帝便召集众神研究制裁措施。因众神急于回家过年，又怕激怒老太太而惹火烧身，遂以慈悲为怀和治病救人态度，一致决定：念老太太为初犯，免于处罚，又考虑到老太太确有实际困难，酌情给予适当补助和扶持。”
　　“扑哧”一声，郭珉被逗笑了，她好久没有如此开心地笑了。子由的一番话竟拨云见日，令她的心里清爽了许多。
　　“有句广告词说得好——有激情，一切皆有可能！”子由见郭珉终于笑了，便趁热打铁地展示自己的口才：“我的广告词是——执着+真诚一定能成功！说得形象一点就是，只要敢追求，癞蛤蟆照样吃到天鹅肉！”
　　郭珉再一次被逗笑，她笑得前仰后合。
　　子由趁机将她拉向怀里，悄声道：“我想吃‘蛤蜊’了。”
　　郭珉推开他，说：“丽丽该回来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子由自嘲地笑道：“现在，我连吃蛤蜊的资格都没有了，更别说吃‘天鹅肉’了！”
　　不一会，丽丽果然回来了，子由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
　　郭珉将子由送至门口时，突然说：“以后，别来这儿找我了，我明天就搬走。”
　　“为什么呀？”子由惊慌失措地问。
　　“这儿离公司远，上下班不方便。”
　　“那你，搬到哪？”
　　“还没租好。”
　　子由定定地瞅着她，好久才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去。
　　此刻，憋了一晚的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似的，汪洋恣肆、一泻千里。同时，张柏芝唱得《星语心愿》蓦然在她耳畔响起——

　　我要控制我自己
　　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
　　装作漠不关心你
　　不愿想起你
　　怪自己没有勇气
　　心痛得无法呼吸
　　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见你
　　却无能为力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告诉我星空在哪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心痛得无法呼吸
　　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见你
　　却无能为力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告诉我星空在哪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
　　让你知道我爱你

　　睡在租住屋里，郭珉心里要踏实得多。
　　但躺下后，她却睡意全无，身体辗转反侧，心里翻江倒海。
　　仿佛受了她的感染，丽丽也全无睡意，干脆坐起来跟她聊起了天：“珉珉，你真有福气呀！有人追，有人爱，有人送钱财。星光灿烂的姐妹都羡慕死你啦！整天议论你。”
　　“有什么可羡慕的？”郭珉叹息道：“如果时间可以倒转，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留在星光灿烂。”
　　“有些人哪，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尽说俏皮话！”丽丽不满地抱怨道，突然又神秘地问：“说实话，是不是杜书记看上你了？”
　　“看上又怎样？”
　　“是不是包养你了？”丽丽步步紧逼。
　　“包养又如何？”
　　“我的亲姑奶奶！”丽丽夸张地喊道：“那你还不掉进福囤子里去了！从今往后，荣华富贵，还不是应有尽有？”
　　听到丽丽兴奋的声音，郭珉不禁黯然地想：你是只见贼享福，没见贼挨打哇！
　　天亮后，郭珉坐公交车回别墅。路上，她收到了子由的短信——

　　只要太阳依然升起
　　我就决不会放弃
　　对明天的向往与希冀

　　只要月亮依然靓丽
　　我们就不会放弃
　　对梦想的追求和坚持

　　只要泰山依然屹立
　　我就决不会放弃
　　东山再起的信念和勇气

　　只要鲜花依然开放
　　我就决不会放弃
　　追你娶你好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