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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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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媮用力地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重生一世,她决不会再去招惹那个冷面阎王的夺命第二踹了,可若是要被送去服侍那个变态的郭老太爷,又真的是生不如死。
现在她面临的,竟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的绝境!
已是正午时分,不能再拖下去了,阿媮焦灼地在屋里踱步,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可是离今晚的‘死期’只有半天时间,她现在连府门都出不得,如何逃?
普通的丫环每月还有两天的假期,经管事妈妈批准后,就可以出府半天。但养花阁的姑娘,是不许私自出府门的,除非有主子带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阿媮盯着几案上的沙漏,不停搓着的双手已在微微发抖。
不会的,既然重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上天绝不可能是为了让她回来又匆匆地死去的,一定还有法子,只是自己还没想到,阿媮不停地对自己说。
她又走出屋里,在内院装作散步。
高高的围墙外,潺潺流水声入耳,电光火石间,阿媮福至心灵: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院子后面,有一条河,上回大爷为了招待一个外乡来的贵人,特地租了艘画舫,挑了几个养花阁的姑娘唱曲献舞助兴,恰巧阿媮也被挑中了,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出府经历,她记得,那天画舫就是后院出发,一直开到了城外......
那一线生机,就在眼前!
此刻,阿媮无比感激,小时候家门前的那条江河------江边的孩子,从会走路起,就学凫水,她曾经也有过恣意地与江里鱼儿戏耍的快乐童年。
想好了逃跑的法子,阿媮立马就回房把这些年来积攒的十两银子贴身放好,再找来块油布包起两套简单换洗的衣裳。
至于逃出去后往哪跑呢?
思来想去,阿媮觉得以自己这样的姿色和身份,在这尘世定是不得安生的,没有文书和户籍,也是寸步难行。那就顺着河出城后,便找个尼姑庵呆着,前世看到那么多可怜的孤魂,这辈子就为他们诵经超度吧。
心里有了计较,便静静地等着天黑了。
若不是重生,阿媮从未想过逃。
因为自六岁爹娘去世,到八岁被兄嫂所卖,她过的都是忍饥挨饿,受打受骂的日子。后来两年又是在颠沛流离中被倒腾着转卖,那种担惊受怕与折磨就更不提了,反而是来李府做‘姑娘’的这四年,她是丰衣足食的。
无论是在人贩子手上还是在主家处,逃奴被抓都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甚至会被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后来渐渐长大,阿媮知道了养花阁姑娘的最终去向,躲不过的,都是以色侍人。就算是重生前,她其实也并不向往教养姑姑说的富贵生活,她也曾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也曾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也过过那种平凡又幸福的生活,享受过自由自在的时光。
骨子里,她知道那是一种轻贱的生活。
可是命运已经这样了,难过自艾也没有用,唯有企盼着可以被送到像李府这样仁厚的主家。是的,李府的主子都很少打骂虐待下人,听说老爷那些不再受宠的无子妾侍,也只是打发到庄子上去养老了。
最重要的是,被教养姑姑不错眼地盯着,她们无处可逃。
如果可以,阿媮宁愿像前世后来那样,做一棵无人问津的小树,但最好还是不要在乱坟岗了,要是能在哪个深山老林就完美了,没人打搅,应该就也没人来放火烧她了吧?
天马行空地想着,阿媮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了,昨晚伤了脑袋,白天又紧张了一天,现在天色还早,索性先睡一觉。
能够活着,谁也不想死。
直到掌灯时分,还不见那个阎王回来,阿媮吃了晚膳,又躺在寝室里的矮榻上等------她还不能马上走,总得在那个阎王回来后露个面才行,免得还没跑远,就被发现了。
先养足精神,估摸着,今晚得在水里游几个时辰。
既要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逃跑,又怕睡着后那阎王回来了她都不知道而错失良机,阿媮闭目养神的时候,还不忘两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可是时间长了,眼皮便越来越重,困意袭来时,她想着,没关系,反正他开门时肯定会有声音。
“谁给你的胆子,竟还敢睡在这里!”
冷冷的喝斥声从头顶响起,吓得阿媮激凌一下就醒了!
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光线,她伧促起身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在六月天都冒着寒气的棱角分明的脸,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温度,他此时下颌绷紧,通身散发着隐含怒气的冷厉无情,风雨欲来!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重现,眼前的男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夺命阎王!
阿媮深怕惹着了他要再死一次,立即从榻上下来,跪地以额触地:
“三爷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柏常咬牙隐忍,薛氏把人给他时,美其名曰‘三郎这些年在外头辛苦了,现在回来,母亲断不会委屈了你,你今年十八了,也是到了通人事的年纪,这丫环暂且给你带回去留在屋里服侍,若是不合心意,尽管来跟母亲说,母亲再给你换个可心的。’
柏常知道,他的这个嫡母惯会用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他甫一回来就给他安排美婢,其心可诛!亦可遥见当年,他生母所受的憋屈。
要图谋的事未成,本不想打草惊蛇,但这个总在他面前掻首弄姿的丫环,实在是让他厌恶至极。原以为昨晚狠狠地把她踹了出去能震慑住她,没想到她还是这样的不知悔改,今晚又故技重演换到矮榻这来勾引,明明他已再三强调不要来招惹他。
“出去!若再敢来招惹我,我会直接把你扔到后面的城河里!”柏常忍着想再踹她一脚的念头喝道。
阿媮感觉到这阎王已在发怒的边缘了,但想到一会儿的计划,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再例行公事地问一句:
“三爷用膳没?是否要让人备水沐浴?”
“滚,离我远远的,若不想死得早的话,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踏进我寝室半步!”
“是!”
响亮地应了一声,阿媮就立即起身,麻溜地退出去了,顺道还把门关上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刚才眼里的余光一直都瞄着他那双穿着布鞋的夺魂脚,就怕他一怒之下,又要踹过来。
这么多天了,这个阎王从来都不在清心堂用膳,也不用人服侍,作为屋里唯一的丫环兼通房,她似乎除了爬床,真的没有别的事可做了,这是多么悲催的人生!
重新回到自己住的耳房,阿媮又把贴身带着的荷包拿了出来,只留下一两碎银,余下的所有银子跟首饰全都归置在抽屉里。然后,她用绣花针刺破指尖,在桌面上写下一行血字:
“奴婢无能,怕。”
夜深人静,只有虫鸣蛙叫的声音。
阿媮轻手轻脚地打开耳房的门,看到正屋门缝处已无烛光透出来,侧耳倾听,里面也是悄无声息,那阎王应该是入睡了。
今晚是十五,圆月高挂,整个院子都像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白纱。虽然戏文里都说月黑风高更有利于逃跑,但从高墙下的那个小洞钻出来的时候,阿媮还是觉得目能视物,心里更踏实些。
还好已是初夏,清凉的河水浸过肌肤时,虽然有点冷,但很快就适应了。她把一双常穿的绣花鞋扔在河岸,游了一阵,又把白天穿过的一件外衫丢在水流湍急的岩石处,营造出一个落水身亡的假象。
阿媮想过了,最迟等到明早,翠菊就会发现她不见了的,柳妈妈肯定会立即禀了夫人,派府丁来找,大门她出不去,他们肯定会找到河边来。
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不带,又有了那行血字,柳妈妈结合白天对她的威胁,应该会以为她是投河自尽了的。
至于尸/体,她又没什么特别大的价值,丫环的命贱得很,不会有人执着地去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的,那是不值当的。而且,这城河历史久远,河床下积的污泥厚得很,并不好找。
穿过桥洞,已看不到李家府宅那朱红色的琉璃檐顶了,一种要逃出生天的激动充斥着胸腔,令阿媮划动的手脚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