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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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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常推门进来时,就看见她匆匆塞藏的,正是那晚在河中两人‘夜遇’时背的那个小包袱。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晚小丫环麻溜得像个泼皮猴子似的情形,柏常一时就起了逗她的心思,意有所指地淡淡道:
“看来,我回来这趟,显得有点多余。”
“不,不,怎么会多余呢!三爷,奴婢一直在盼着等着您回来呢!刚才看到您,奴婢都高兴傻了!只是......”
说着说着,阿媮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再怎么解释,自己确实是动了今晚逃走的心思,现在有种做了叛徒的理亏。
被逮那晚,她就保证过自己再也不会逃了的,现在竟只听了些谣言,就准备大难临头独自飞,对比眼前男人的信守承诺,她简直是无地自容:
“三爷,是奴婢不对......”唉,语言道歉好苍白无力啊。
看着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的实诚小丫环,柏常唇角忍不住的勾了勾,正想说‘下不为例’时,却见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捧到他跟前来,一脸讨好的乖巧:
“三爷,这个给您,就当是奴婢的赔罪。您别嫌少,这是奴婢的全部家当了。”
一块粉红的小碎花帕摊开,里面包着的是几两碎银和寥寥数件姑娘家的首饰。
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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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走到街上,阿媮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惹这爷生气了,他没有要她的银两首饰,也没有收拾行李,只是深深地瞥了她一眼,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也不敢多问,匆匆拎上早前准备跑路的那个小包袱就亦步亦趋地跟上。
其实,阿媮有很多话想问的:府里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啊?我的卖身契和户籍拿到了没呢?
但是碍于自己早前的‘背叛’,现在这样问,就显得她特像见风使舵、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想他人的不义之徒。
阿媮就这样闷头跟着三爷走了一路,直到了西街食肆,他又拐脚走进了一座茶楼,立即有小二上来殷勤招待:
“贵客是坐大堂还是要雅间?”
“要个包间,安静些的,两人,各种招牌菜式和点心看着上些,一壶龙井茶。”
“得咧,爷这边请!”小二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又要热情上三分,领路时连腰都弯得弓了起来。
他这熟门熟路的架势,阿媮瞧着一点都不像是在深山寺庙里呆了十几年的样子,她刚才还想着,一会点完单,她手快些,先去把帐结了,略表诚意,证明自己并不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但是,现在走进这个朱红木门,看着珠帘屏风、雕梁挂画的雅致包间,以及,那满满一桌的菜肴点心,阿媮又捏了捏斜挎在肩上的小包袱,有点沮丧:估摸着,自己的这点家当,怕是不够结帐的了。
“还不坐下用膳,你是准备站在那当门神么?”
听到男人冷溲溲的问话,阿媮赶紧走近前来,小声请示:“三爷,这不合规,要不,奴婢给您布菜?”
之前在清心堂,两人也一起同桌坐下用过膳,那次,他还给自己递过一碟肉丝炒笋。但那时,不是做给外人看的么?现在包间又没人,好像也没有做戏的必要了吧?
柏常没看她,拿起筷子很是矜贵地开始夹菜,声色如常道:“嗯,规矩学得挺好,一会,你原路返回,继续留在李府当丫环吧。”
真的是要命!规矩是什么东西?识时务者才能活命!
阿媮立即风一般跑到桌前,飞快地拉开椅子坐下:“奴婢错了,恭敬不如从命,以后,三爷的话就是规矩!”
柏常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份发黄的文书搁在桌面上,又用两指压着向她那边推了推:
“这是你的卖身契和户籍,卖身契撕掉即可,户籍你自己收着。”
阿媮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自由,竟一下就得到了!
她含泪小心翼翼地摊开那张对折工整的麻黄纸,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户籍:上面清晰写着她的祖籍姓名、出生年月等细节出身,但最最刺目的,却是顶上红色印泥戳下的大大章印‘贱籍’两字。
兄嫂当初卖她时,签的是死契,活契与死契,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活契到期后是可以赎身的,很多贫苦人家,日子过不下去时,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给大户人家做丫环奴仆,不但管饭,还有月例钱领,到了一定的年岁,交够赎金就可以回家了,不用押上户籍。
而死契是不能赎身的,就是一辈子都卖身为奴了,签下卖身契的那天,户籍也随之改为贱籍,一起交给买家主子。
比如那些青楼妓馆的姑娘,老鸨买人时签的都是死契的。无论多红的头牌,无论这些女子日后挣再多的银钱,那都不过是棵摇钱树,只要老鸨不放人,她们就得一辈子都沦落在风尘里卖笑。
又比如那些有幸得了主子青睐的丫环婢子,哪怕日后真的被抬为姨娘侧室了,那也只能是贱妾,是没有纳妾文书的,就算被主子虐杀了,也没告官的资格,本质上,还是丫环婢子,主母是可以随意打杀发卖的。
一朝落为贱籍,几乎就是终生为奴为婢的了。
阿媮收起户籍,颤手把那张卖身契撕成碎片揉成一团攥在掌心,后退两步,郑重跪下,对着柏常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三爷,您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待到了尼姑庵后,奴婢定日日为您诵经祈福,愿您余生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荣华富贵,儿孙满堂......”
柏常听得直抚额:“......停!你给我起来。”
“三爷,奴婢今日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机会给您叩头谢恩了。”阿媮硬咽着又咚咚咚地再磕了三下才起身,额上白嫩的皮肤已经通红一片,都渗出血珠来了。
柏常有点懊恼,本来他以为把东西给她,能让她安心用膳,不料她会这么激动,一时不知该骂她傻,还是该安慰几句,话在喉咙转了几圈,开口就是:
“菜都凉了,你还要磨磳到什么时候?”
阿媮的感激之情,真的无以言表,但断不可耽误恩人用膳的,忙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爬起来,重新到桌前坐下。
油滋滋的小炒肉好吃,绿油油的青菜好吃,甜酥酥的点心好吃,连白白的米饭都很好吃!全都是香的,甜的,美味的,可口之极!连对面仍然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三爷,都显得那么的和蔼可亲!
户籍在手,自由已有,阿媮不再顾虑那么多,放开了便吃得欢实,啃了三天的冷馒头,确实是饿坏了,菜品太多,尽管她每样只尝一两块,不觉肚子已吃得有些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阿媮放下筷子后,见对面的男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想了想,还是把她的那包‘家当’掏出来:
“三爷,您分文未收就还了奴婢卖身契,再多感激的话,都无以表达奴婢感激之情的万分之一。以后奴婢落发为尼,也用不上银子,这些俗物带着反而碍事,就给您拿去看着打发好了。”
其实不是,阿媮当然知道任何时候,银钱都是好东西,但她不能这么贪心,三爷虽然没问她要银子,但她不能就真的装傻不给。而且,看他这衣着普通却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应该再多的银子也不经使的——
在大堂吃不就好了么?何必花钱包这雅间;菜品够吃就好了,何必要点上这满满的一桌?她已经闯开肚皮吃了,还是剩下这么多,太浪费了!
柏常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便把那包银子接了过去,还好整以暇地拿在手里掂了掂,才随口问道:
“哦,你找到合适出家的庵庙了?”
阿媮见他接了银子,就松了一口气,如实答道:
“奴婢也不挑,城河边的山顶上就有一座尼姑庵,离这不远,只是,上次孔公子说,当姑子还得有引荐信和家主同意才行,三爷,您可不可以陪奴婢到庵里把手续办妥了再走?”
两人非亲非故的,这样得寸进尺地麻烦人家,阿媮也很是过意不去,“奴婢就是担心万一庵里不收,到时又找不到能做主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软着嗓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