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垣乱》一编书

20、第二十章 西巡

　　卫盛摇摇头，苦笑道“朝廷恐怕现时并无此打算。其实那折子多半连监台都出不去，只不过我白想想罢了……”

　　三人不由默然。大顺王朝吏治败坏已久，大小官员上行下效，贪墨之风盛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别说现时还无意肃清，即使决心整治，也未必有那么容易。三人想到沉重处，都不由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此时已是五月末，窗外暖风习习，中人欲醉。墙外不知何处的歌声悠悠传来“…… 总向高楼吹舞袖，秋风还不及春风……”咿咿呀呀，宛转悠扬。

　　三人不由俱都侧耳倾听，脸上不约而同都微微流露出一些笑意来。是啊，不论如何，现在还是春季呢，秋风还不及春风，春季，总要有些希望才行啊……

　　帝都，赵王府。

　　“乐安，你真打算去开州？”一名头戴笼纱帽、腰佩长剑的年轻公子正斜倚在赵王府花厅的那扇精雕细琢的窗前，望着眼前的赵王江荣问道。仔细看去，却正是镇国大将军孟琴音之子孟放孟腾逸。

　　江荣正在擦拭手中的一支玉箫，此时听到孟放的话便抬头苦笑道“不打算又能如何？母皇已经下旨，要我明日便启程，动身起行……”孟放“哼”了一声，嗤道“皇上是怕她后宫里那些皇夫侍君们天天来闹吧，所以才让你尽早起程，以免夜长梦多……”江荣听他话语中对武宣帝甚为不敬，连忙“嘘”了一声，示意噤声。

　　孟放却不加理会，继续接道“……你那几名皇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皇上派你出京，代天子巡视，她们嘴上不说，心里恐怕是羡慕得紧啊，听说这两天后宫各殿的门槛都要被她们踏破了……”

　　江荣闻言不由默然。自武宣帝下旨让她代天子出巡、还亲赐金鼓斧钺以来，朝中太女之争愈发激烈，齐王江皎和魏王江策自不必说，甚至连素来胆小怕事的越王江朔，也鼓噪了一批文人墨客在朝野之中散布舆论，鼓吹纲常伦理、长幼有序，整个朝堂一时乱成一团。

　　她们这段时日来，频繁出入各宫，给后宫各君送礼讨人请，江荣自然早已知晓，只不过却懒得花心思去理会而已。此时听得孟放直言不讳地提及，只是摇头苦笑不语。

　　孟放心中暗叹，知她不愿多谈，也不再勉强，径直转过身去望着窗外默默出神。此时虽还未到正午，但晚春的阳光已经颇有热度，树上的叶子苍翠欲滴，头顶不时还传来的几声清脆的鸟啼，引人莞尔，如果抛开这些烦心事，孟放不由苦笑起来，无论如何，现时还是一年春好色啊……

　　外城，建安门。

　　望着眼前长长地仪仗队，尚清不由有些头疼。自齐州归来不久，武宣帝便下旨令赵王代天子西巡，着新科状元、起居舍人尚清随行。此旨一出，不仅尚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中群臣也都议论纷纷。

　　起居舍人隶属中书省，虽是天子近臣，却无实权，不过管些记录陪驾之事，向来不过是被视为清贵官、晋升的踏板罢了。当下便有人猜测这定与太女之位有关，是武宣帝为推赵王上位预留后招，借此拉拢关中世家，与江东对抗，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尚清对此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如何在意，反正她本意就不在官场，所以跟着皇帝和跟着亲王倒也没什么区别，就算真是赵王日后做了太女，太女舍人也是六品，对她的影响也不大。这次出巡唯一令她感到高兴的是，竟然江行也要同行。

　　江行是司天监少监，本来不得随意出京。但江淳年近不惑，有意致仕。按照大顺王朝旧例，下任监正需在上任前就应从皇室中选定几个继承人，待一上任便要从中择一，以为下任少监，故而江行此次便是要前往代王和郕王处。代王江津、郕王江陵都是武宣帝的妹妹、赵王江荣的姨母，成年后即被分封到山南道，与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开州倒是顺路，所以才有与她们同行之说。

　　尚清望着眼前长长的队伍，心中不由苦笑。此次赵王出巡，不仅有王府亲卫，武宣帝还亲自调拨了五百羽林军，赐金鼓斧钺，荣宠之盛，排场之大，堪比太女，难怪朝中纷议不断。江行的车辇在队伍正中，紧跟着赵王，尚清想要过去与他说几句话，却是不能了。只得和周围那几名王府长史属官随意敷衍着说笑几句，便拨马随队慢慢起行。

　　行不多时，一名羽林军校尉便策马向队尾行来。见到尚清，连忙勒住坐骑，抱拳行礼道“尚大人，赵王殿下有请。”尚清心下诧异，她与赵王素无往来，不知这位殿下此时叫自己作甚，连忙应了一声，催马向前。

　　一时到了赵王的车驾前，尚清隔窗轻唤道“赵王殿下……”只唤得一声，车帘即被从内掀开，随即一张笑盈盈的脸便从车窗内露出，正是赵王江荣。江荣笑道“尚大人无须多礼。本王只不过有些烦闷罢了，还请上车说话。”声音轻柔悦耳，闻之可亲。

　　尚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诺了一声，依言上车。车内甚是宽大，除了赵王江荣外，还坐着一人，却是一身王府亲卫服饰。尚清打量了两眼，便已看出是男扮女装，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施礼问道“不知殿下宣清上车，有何吩咐？”

　　江荣摆手笑道“尚大人勿须多礼。我与令姐尚澈却是同窗，你唤我乐安也可使得。”尚澈的老师国子监大祭酒史明博史夫子确实也曾教导过江荣几日，因此她如此说倒也无错。

　　尚清心中更是疑惧，自古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她对赵王所知不深，当下便只是推辞不敢。江荣见状，倒也不勉强，只说些逸闻趣事、风土人情，间或问问尚清的平日起居、兴趣爱好。如此又过了一时，尚清见她似乎确无恶意，方渐渐放下心来。

　　她虽为人谨慎，但心中本就对这些等级礼制不甚看重，此时见赵王江荣为人随和，礼贤下士，言谈举止中也并无世家子弟惯有的骄矜之气，心中先存了三分好感，拘谨感渐消，慢慢也谈笑起来，两人相处得竟是甚为融洽。

　　正谈到尽兴处，忽听车外王府随从扣窗禀道“殿下，万安县县令率众在队前恭迎，还请殿下示下……”原来此次西巡的第一站，万安县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