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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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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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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穗岁没什么大碍。抽血验完体内已经没什么毒素以后,医生就通知他们办出院手续。赵垣从自己兜里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护身符给赵穗岁塞上。
“这是我前段时间找慧明大师讨的,你收好。”赵垣看着比起五年前长大不少的外甥女叹了口气,“解决完就给我打电话,感觉不对就跑,别硬撑。”
“知道了知道了。”赵穗岁捏着护身符的一角,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我有分寸。”
目送赵垣上了出租车,上一秒还有分寸的赵穗岁,下一秒就把万金难求的护身符随手塞进了裤兜里,冲着不远的院墙招手。
“陈也,我看到你了。”
早在昨晚,赵穗岁就给自己找了个临时司机。而陈也也是一早就来了医院,等着赵穗岁。
“回李哥那儿吧。”
“你倒不见外,这就李哥李哥的喊上了。”陈也通过镜子看着后座的女孩,没骨头似的软倒在后排座椅上。
“李哥人好,仗义,我喜欢。”
“你啊,小小年纪,知道别人干什么的么就上赶着叫上了?”陈也把车内空调风速调小,“不说别的,你知道我是谁,是干什么的么?就差遣我给你当司机。也不怕我半道把你给卖了。”
赵穗岁头歪在一边,听到陈也的话也不动,“那你不怕我是什么山精妖怪把你抓来吃了么?”
陈也失笑,盯着赵穗岁看了半响后收回目光,再开口时已经没了原本的戏谑,“你这算是我的恩人了,以后如果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你不用告诉我缘由,但一定会帮你做到。”
赵穗岁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人的后脑勺,低声回应,“好。”
车厢里沉默下来,两人各怀心思,不再说话。赵穗岁斜靠在靠背上,睡了过去。
高速上车很少,疾驰在宽阔悠长的高速上,陈也恍惚间觉得自己开着车到了另一个世界。安静、悠闲,只剩青山虫鸣,他和赵穗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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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穗岁很少梦见在刚从昆仑山上下来时的情景了。从昆仑山上下来后,她就飞速成长成了另一个人。这个赵穗岁不同于以前动辄哭哭啼啼,能依赖别人就依赖别人的赵穗岁不同,她内心强大,不管面对什么都能迅速调整过来。
其实刚开始,不是这样的。初学画符时,每天手都练得握不住笔。每次用银针取指尖血,赵穗岁都眼泪汪汪,要抱着自己的指头做上半天的心理建设。
可是没有办法,没有人给赵穗岁依赖了。小叔叔要处理爷爷和自己父母的身后事,顾不上赵穗岁的心理问题,身边的朋友毕业之后陆续找到工作,大家的生活愈来愈远,交集也愈来愈少,而赵穗岁当时的男朋友原宣,起初还能让赵穗岁依靠着,直到有天他撞见赵穗岁御纸,看着家里吱哇乱跑的小纸人,再也撑不下去了。当天晚上和赵穗岁提了分手。
——对不起啊穗岁,你的世界太遥远了。我没有勇气陪你面对那些光怪陆离。我妈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是个老师,人很好。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们还是算了吧。
赵穗岁陡然惊醒,睁眼时的几秒有些迷茫,但很快清醒过来,发现陈也把车停在了隧道里。听到赵穗岁醒来的动静,陈也放下前车盖,解释道,“抛锚了。”
“四里隧道?”
陈也诧异赵穗岁明明睡了一路却准确知道抛锚的地点,挑了挑眉,但还是肯定了赵穗岁的话,点了点头。
车里的人沉默片刻后,冷笑两声,自言自语道,“还敢自己找上门来。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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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穗岁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瞥了眼还立在车前的陈也,“上车呆着,不喊你别下来。”见男人迟迟不动,有些不耐烦,“不是说欠我件事儿吗?就是这件,上去!”
陈也张了张嘴,想起是自己先要和赵穗岁撇清关系,没再说什么,乖乖坐回车里,点起一支烟,透过朦胧的烟雾,眯起眼望向赵穗岁。
赵穗岁走进了隧道墙壁,墙壁上刷着的白漆有些掉色,露出斑驳的石墙来。伸手按在上面,粗粝得有些磨手。
赵垣把赵穗岁落下的银针圈成的指环带了过来,再要取血时只用指头从戒指上方轻轻一抹,用不着从怀里掏银针了。
石墙上被赵穗岁按出一个血印子,指母大小。但很快,那小小的一处圆,像是一汪泉水一样,朝着四处晕散开来,碗口大、脸盆大、一人长、直至整面墙都呈现湿漉漉的状态。而隧道里也出现了浓重的厚雾。雾浓得陈也快看不清离车还有两米远的赵穗岁。
淅淅索索的声音从浓雾深处传来,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从地面爬过扰动树叶发出的声响。饶是陈也见惯了血腥场面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赵穗岁却同听不见似得,猛一抬手,将指尖将坠不坠的血珠直直甩向前去。说来也怪,浓雾像是有生命一样,遇到血珠时迅速散开,等血珠穿过又迅速靠拢。似乎是看出赵穗岁反抗的意图,淅淅索索的声音变得更加迅速起来,声响也越来越大。
噗呲——
随着一声牛皮纸被刺破的声响,浓雾四下翻腾,陈也甚至能看清浓雾里,伸出数不清的黑色干枯的手。
“穗岁!小心。”他下意识的打开车门,下车想要帮赵穗岁挡一挡,却被赵穗岁随手扔来的一方白巾挡住。白巾是赵穗岁用来绑头发的,方方正正的一块,挡在陈也和车门之间,却怎么都推不动。
没了白巾,赵穗岁的长发散落下来。不知哪来的风,吹得发尾只颤。
“这些把戏……”赵穗岁嗤笑,抬起右手,将完好的指头一一戳破,五个指头的血珠迅速吸引缠绕,结成一条手臂长的链子,链子破开浓雾,砸在雾中怪物的身上。
陈也这才看清浓雾之中伸出的黑色手属于谁。
应该是人…吧?怎么可能是人!陈也迅速反驳了自己,那群怪物,虽然长着一张人脸,却浑身泛黑,像是被压擀过一样,变得扁平却长。伸出来的手上,指甲尖利泛青。黑色鬼影被血链碰到的地方,迅速气化,和四周的浓雾混成一体。
而吸收了这些瘦长鬼影的浓雾上下翻涌得愈发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赵穗岁整个吞下,头发丝都不留一根。
赵穗岁的动作很快,血链打散鬼影时,还能寻摸到空隙在空中画出镇鬼的符咒。饶是这样,瘦长鬼影的数量依旧越来越多,围着赵穗岁的圈也越逼越小。
“低头!”赵穗岁听到后脑传来陈也的喊声,下意识地低下头。
利箭刺破空气从赵穗岁头上穿过,直直插进一只鬼影的头颅。被利剑刺中的鬼影发出令人心里发毛的哀嚎,瘦长干枯的手四处乱挥,不分敌我的抱着周围的同伴开始了群魔乱舞。
赵穗岁回头望向利箭来的方向。是陈也。
白巾被施了咒,挡住了车门不让陈也出来,他却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手上拿着一个做工精巧的□□,见赵穗岁回头望了过来,还有闲心吹了个口哨。
“陈也,你信不信我?”赵穗岁打死几只拦路的瘦长鬼影,回到车边。白巾咻一下回到她头顶,把四散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
“信。”陈也抬手,解决掉一只穿出浓雾的瘦长鬼影,双手攀住车顶,双腿发力,从车窗翻了出来。
“你在这儿,拖住它们。”血链开始变成血珠,血珠又分裂成血雾。“我去抄他们的家。”赵穗岁的眼睛亮涔涔的,比陈也在深山中见过的星星还要亮上千倍万倍。
血雾在车顶笼成一张网,将陈也护在其中。赵穗岁从车后座拿出一只折好的千纸鹤,刺破的手从上头飞速抹过,只见原本巴掌大的洁白纸鹤,飞速膨胀。竟仰起脖颈发出一声鹤鸣。
赵穗岁踩在飞起来的纸鹤上,朝着浓雾深处飞去。
瘦长鬼影想要跳起来将纸鹤拉下来,却被陈也一个一个击中头颅。
“你们的对手,是我才对。”陈也立在车顶,斜斜站着,慵懒地不像是面对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场午后的足球比赛般惬意。
细密的血雾笼在车顶上方,鼻翼间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反而是淡淡的花香。
瘦长鬼影挤到车边,尖利的指甲在车身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下一秒,就被利箭刺中眉心正中,和四周的怪物抱作一团,狠狠砸在车上,砸出了报警警报,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隧道都被这声响吸引过来,浓雾也好、鬼影也好,全部朝着车子奔涌而来,再顾不上被纸鹤带着往里飞去的赵穗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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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里,浓雾渐消,光线却依旧昏暗。
等浓雾全部消散,赵穗岁从纸鹤上跳了下来。脚底是湿润泥土地的触感,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只有水滴声的空旷洞里,传得深远。
是个看不着边际的空旷山洞,大得仿佛是挖空了隧道旁整座山的肚子来做老巢。赵穗岁沿着那股腐烂着混迹了活人气息的臭味往里走,脚底的泥土越来越湿润,两侧甚至出现了不少小水洼。
嚯——嚯——嚯——
像是破掉的风箱发出的声音,一张照明符朝着声音源头甩了过去,原本黑暗的山洞登时亮如白昼。赵穗岁也在同一时间看清了蹲在水池边东西的模样。手动得比脑子快,血链带起铮铮的风直直朝着那个脑袋上还有个脑袋的怪物甩去。
血链砸在怪物下面的那个脑袋上,砸得怪物发出一阵哀嚎。
“我要杀了你——”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电焦过,每一下都带着刺啦刺啦的声音,“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