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灯似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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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最开始那下，其实不怎么疼。赵穗岁有时候疑心自己总是划破自己放血提高了自己的疼痛阈值。狠狠心，拽住银针尾部，手上发力，一下将其拽了出来，连带出一道血痕。

　　耳边一阵嗡鸣，赵穗岁顾不上还没止血的手臂，在水中快速翻动，画出符咒。最后一笔凌空而下，指尖微微颤抖着，唇色泛白。

　　小纸一直躲在赵穗岁的怀里。虽然制作小纸的原材料防水，但不能改变纸人怕水厌恶水的事实。但现在，他也顾不上怕不怕的事情，在赵穗岁怀里扭动着身子想要挤出来。

　　小纸与赵穗岁血脉相连，它能最直观地感受到赵穗岁生命的流逝。就好像被放进沙漠的一株玫瑰，花瓣已然干瘪。

　　“别怕。”赵穗岁双手往前一送，和小青龙颤抖在一块的群蛇受到惊扰，纷纷四散而逃。笛声戛然而止，孔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穗岁，不行！”赵垣见到了赵穗岁符咒收尾的那两笔，一下明白过来那是赵家的禁术。需以施咒人姓名为引，万里波涛俱能为其所用。“快住手。”赵垣心里万分悔恨，只觉得先前不该告诉穗岁她父母确实早就魂归西天的事情，当时赵穗岁没什么反应，没成想，竟是存了死志。

　　地底湖里的水随着赵穗岁的动作而变换着，孔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里从自己的胸腔穿过，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到一处。

　　孔焰强撑着身子揽过因剧烈的冲击呕出大片血的孔念，恨恨盯了眼旋涡中心的赵穗岁，快速朝上游去。然而赵穗岁并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一股水流利剑一般直冲他们而来，孔焰顾不得多想，将孔念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接了那一下。

　　“小叔叔，记得去过自己的生活。”水流面对自己人变得温柔许多，缓缓裹住了呆在原地的赵垣四人，缓缓上升，将他们往上送。

　　“不行！”

　　“不行！”

　　赵垣和赵天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赵天顾不上什么长辈的尊严，面上竟是贪婪，“穗岁，青龙听你的话，你让他随我们一起走。等回去之后，把一切告知了老太爷，一定会开宗祠，将你的名字加到族谱上……”

　　“赵天，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赵垣听赵天开口就是青龙，半点不在乎赵穗岁的性命，也顾不上平日的恭顺谦卑，破口大骂。“穗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再这样下去，你身体承受不住，必死无疑。”

　　赵穗岁不再言语，平日里灵动的双眸此刻平静无波，水流托呈着四人缓缓向上，路过宋泽的尸体时，分出了半股细流，温柔地裹旋起有些发胀的男子，让其随着向上的水流一道出了深层地底湖。刚出石壁没多久，水流便卸了力气，赵垣回身想要游回去，却听得嘭一声，那道可以供人同行的石缝竟是让赵穗岁硬生生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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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垣几人湿漉漉地上了岸。打上岸起，赵垣便像失了魂魄似的，坐在湖边一身不吭。反倒是赵天，一只走来走去，没个安生。

　　“临门一脚被她来这么一下。”赵天踢飞脚底的石子，“不行，不能就这样铩羽而归。我就不信没有其他入口。折柳，你回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太爷，让他多派些人来，就是把这石笋河倒个个儿我们都要找到青龙。”

　　“好…好。”赵折柳仿佛刚从巨大的刺激中清醒过来，听到他父亲的话忙应声答道。见妹妹还呆愣在一旁，一副没回过神的神情，忙伸手扯扯她，“折青走了，我们一起回去。”

　　“穗……赵穗岁呢？”赵折青刚成年没多久，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磕绊，“在下面的时候，她救了我好几次，现在还把我们送上来了，那她怎么办？”

　　“荒谬！”赵天狠狠瞪了赵折青一眼，“她害得我们与青龙失之交臂，死不足惜。别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对该死的人心生怜悯。”

　　“阿垣，你同孩子们一起回去。我留在这儿接应。”赵天回身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赵垣，到是不忘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道理，“这次的事儿，全是赵穗岁这丫头自作主张，你放心，老太爷心如明镜，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赵垣冷冷回望。赵天心里有些打突突，一时间，有着胎记的脸做不出恰当的表情。“我可不是你们赵家人，轮不到你们来吩咐我做事。”

　　这些年，他混迹于赵家祖宅，在老爷子和赵天这些人身边做低伏小，有求必应，无非是希望穗岁能在外面过得顺心些罢了。

　　然而现在，赵穗岁生死不知。而害得她成这样的正是自子。明明已经瞒了五年，自己却偏偏说了出来赵城柳依依已死的事情。

　　哪怕赵穗岁嘴上说着对他们还活着这件事早就不抱希望，可吊着她和这人世间最后一点联系的就是这微乎其微的一点希望。是自己亲手斩断了这微末的希望，也斩断了赵穗岁和红尘的联系。

　　即便如此，赵穗岁到最后也没有怪自己，反而让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赵垣张嘴想笑，却嘶哑不出声。赵天看得有些怕，后退两步不再管他，“疯了，全疯了。就知道赵鹤那疯子养不出什么正常孩子。”

　　“折青折柳，你们回去联系人，我在山脚酒店等你们。”

　　赵天吩咐完兄妹俩，再回头时，发现赵垣已经不见了。空地上，只余宋泽那具僵硬了的尸体。

　　“真是晦气。”赵天脚下使劲，将尸体又踢回湖中，溅起一片水花。片刻后重归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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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也找来的救援队已经沿着石笋河打捞了一日，却一点头绪都无。

　　他正和景区负责人攀扯着，想要借出录像带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请问，你是赵穗岁的朋友对吧？”是赵折青。

　　陈也认出她来，有些疑惑的向后张望，并没有其他人，“穗岁的表妹？”

　　“是…是我。”赵折青眼神闪了闪，飞快回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见赵折柳并没有发现她在这儿，加快语速道，“穗岁姐困在地底了，下去的口子被封了起来。我不知道赵垣叔叔会不会去救他，但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点希望……”赵折青语速飞快，偏头见赵折柳快找过来了，也顾不得解释，急匆匆地混进了人群。

　　陈也指尖的烟燃到了烟蒂，烫到了手指，他才回神。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有些高反。景区负责人见他不过出门说了会儿话就脸色煞白也有些为难，“陈先生，真不是不给你看，景区有规定，得有红头文件才能看……”

　　“没事，没事。”陈也摆了摆手，吸了一大口烟，“我缓缓。我得缓缓。”

　　陈也很快调整过来，宋泽的尸体得找，赵穗岁也要救。他找来救援队的负责人，一次性付了后面一周的搜寻费。“李队，我朋友的事拜托您帮我照看这些，我这边临时有些事，你有进展了给我打电话。”

　　交代完这边，他又给还在道上混着的以前认识的人去了电话，“皮哥，是我。陈也。”

　　“哟，也哥。大贵人啊，怎么想起找我了？”电话那头歌声鼎沸，和陈也这边割裂得像是两个世界。

　　“皮哥，有事儿想求你帮帮我。”陈也灭了烟，走到角落里，“我想要一套潜水的装备，还有一个□□。”

　　“钱的事儿皮哥你不用担心，我会比市价高五成汇给你，只是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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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是水流，硬生生地将分开的两处石壁归拢后，赵穗岁卸了力气，人缓缓地下落。小纸终于是从她怀里挤出个脑袋，有些焦急地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对不起啊小纸，差点忘了你。”赵穗岁伸手摸了摸纸人的秃脑袋，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别怕，我们小纸不会有事儿的。”

　　赵穗岁举起了匕首，眼前有些模糊。凝了凝神，总算看清了泛着冷光的刀尖。

　　噗——

　　是利刃刺破肌理，捅进皮肉的声音。

　　“嘶——”赵穗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捅胸口和划破手臂的痛感不能相提并论。小纸是她做出的纸人，与她性命相连，她猜测自己是快要死了，但却有些舍不得小纸死去。

　　胸口血雾将纸人笼罩。纸人黑豆子般的眼睛分明看不出表情，可不知怎的，赵穗岁却觉得它想要落泪。

　　小纸面前腥红一片，它察觉不到赵穗岁生命的衰败了，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变得旺盛。赵穗岁连它的后路都想好了，她用心尖血换来小纸长久富余的生命，她准备独自赴死。

　　“小纸，地底暗道多，你可以顺着跑出去，出去之后小心些，别被普通人瞧见了。”赵穗岁眼前渐渐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只能靠手，才能感受到趴在自己胸口的小纸，“出去之后，去找我小叔叔。如果实在不行……”不知想到了什么，赵穗岁笑了笑，声音越来越小，“你找陈也也行，他应当……会好好照顾你吧……”

　　终于，一切归于沉寂。不再有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