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蝶》冰卷^云舒

5、狐妖摄魂

　　萧栐蝶抵达永莘阁已是十天之后的事了,看着一地焦灼的废墟，她的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脚步匆忙地跨下马车，萧栐蝶不顾身后月姨叫唤的声音，径自走向永莘阁内堂。

　　曾经的繁荣，已然成为烈火下的牺牲品。萧栐蝶伸手抚上自己的眉角，花瓣状的刻记隐隐作痛。

　　承受着钻心的刺痛，萧栐蝶却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笑得有些痴傻。脚步霎时间变得轻快，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她提起裙摆，在原地转了三圈，含笑的双眼看着自不远处追赶过来的詹月。

　　詹月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站定，嘴里喘着粗气，手指着萧栐蝶却无法开口。

　　萧栐蝶看着詹月这副虚弱的模样，一丝捉弄的味道从眼里闪过。她低着头，走上前握住詹月的手，深吸一口气，抬头时，眼里已开始凝聚泪花。萧栐蝶一脸凄楚，与詹月相握的手发出剧烈的颤抖。她皱着眉，像是努力压抑盈眶的泪水，小脸憋得通红。

　　“月姨，怎么办？姐姐...姐姐！”萧栐蝶说话时鼻音很重，声音断断续续地，最后终于克制不住的，在詹月的肩头放肆地哭开。

　　詹月的心产生一阵阵刺痛，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轻缓地拍抚着萧栐蝶的后背，希望借此给她传递安慰。

　　“扑哧！”

　　詹月脸上货真价实的悲凉表情让萧栐蝶再也无法控制地笑出声来。她胡乱地擦去脸上为增加戏剧效果而生出的眼泪，红扑扑的小脸挂上一丝满足的笑意。

　　“你...”

　　不确信她是悲痛到了极点而导致心绪错乱，还是真的只是和自己开个玩笑。詹月认真地品读着萧栐蝶眼底的讯息，也只是读到一片澄澈的欣喜之情。

　　“你这小家伙。”詹月张口打算抱怨什么，接触到萧栐蝶一脸的童真与无辜，也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

　　“嘿嘿！”萧栐蝶努力地踮起双脚，抱住詹月的脖子，迫使她弯下腰与自己同等高度。萧栐蝶用力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撒娇地说，“我错了嘛，月姨原谅我了，对不对？”

　　如此可爱的举动，詹月怎么拒绝得了？

　　意识到自己已被同一招式击败了十余次，詹月挫败地摇着头，有些无奈却还是因萧栐蝶的举措而发出一阵轻笑。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詹月仍不免有些担心，这孩子向来将萧允爱视作一切，如今小爱生死未卜，她又怎会有与自己开玩笑的心情。忆起江湖上有人易容术了得，詹月寻思片刻，看向萧栐蝶的目光多了些防备。

　　“你，不难过吗？”

　　“呵呵！”依然是笑着的，在接触詹月闪躲的眼神的刹那，萧栐蝶便明了了其中的怀疑与担忧。她拨开额前垂落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指向眉尾的樱花印记。

　　“月姨忘了吗？维系我跟姐姐生命的这道封印。我跟她，命运的这道锁链，彼此束缚着啊！会痛，因为链子那端的人还存在，钻心的疼痛，因为链子那端的人也在呼喊着我的名字啊！”停顿了下，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异常的尖锐，“姐姐她，也在顺着这条锁链寻找我的轨迹，不是吗？”

　　詹月有一刹那的恍惚。

　　脑海里突然然浮现一张苍白的病颜，声嘶力竭的话语在耳际回旋。

　　“我无法不爱他！”记忆中的人也是伸手将额前的发理至耳后，露出眉心绯红色的一点印记，“这是我与他的命运，从我一出生就已注定的爱情。尽管我知道这是一场无法得到回报的恋情，我也已经不能回头了。我的人生卑微到连岔路都没有，只有一路向前，横冲直撞，直到遍体鳞伤，也只能哭给自己听。”

　　那时的她，不懂得小姐话中的含义，只觉得伤感悲凉。如今的她，度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感伤依旧，却仍旧不懂得话里的玄机。

　　“月姨...”

　　直至耳边响起萧栐蝶呼唤的声音，詹月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对萧栐蝶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詹月摇头表示自己不愿多提及什么。

　　“月姨，我们今天住哪儿啊？”

　　迅速地转移话题，萧栐蝶乖巧地笑着。

　　“附近客栈吧！”

　　詹月回以微笑。

　　“好啊好啊！”

　　愉悦地拍着手，萧栐蝶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开。

　　身后的詹月，艰难的交替双腿，努力想要跟上萧栐蝶的步伐。

　　天色渐阴，夕阳洒下斑斓的光晕，映衬着小镇祥和宁静的气氛。就连那一片余骸，此刻也显得柔缓许多。

　　（未完——）

　　连续走了十几条长街，却依然不见人影。

　　萧栐蝶与詹月二人皆对此情此景感到诧异，但因为找不到诡异的根源，虽觉察有异，也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姑娘，天色不早了，为何还在街上逗留呢？”

　　没预警的，一个苍老而深沉的声音在萧栐蝶的身后响起。她怔了怔，回过头去，却不见人影。

　　寒风扫过满地落叶，偶有几只乌鸦啼叫着飞过，余下的，便又只是寂静了。

　　“月姨，你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

　　看着眼前镌刻着“轮回”二字的商铺，萧栐蝶觉得，自己漫无目的的行程总算有了收获。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是一种充满力量的召唤，在领她去探寻未知的事物。

　　模拟拿笔的姿势，萧栐蝶顺着字迹，苍劲的落笔，内心充盈着一种恐惧却满足的感觉。

　　詹月看了看萧栐蝶陶醉的模样，知道她的决心已无法动摇。

　　“那好，我顺着这条路向前走，会在最近的一家客栈歇息。前方若是有岔路，一律向左转，好吗？”

　　也不在乎她是否听了进去，詹月从背包里拿出几样生活必需品和一小袋的钱币，放在萧栐蝶的脚边，沉默不语地走远了。

　　“可以出来了吗？”

　　看着詹月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类，萧栐蝶对着远方大喊出声。不清楚自己在呼喊着谁的名字，也不知道即将出现的会是什么，她其实也有些彷徨，不知做这决定是对还是错。

　　远方的天空突然之间变得昏暗，乌云急速地汇集在一起，黑暗顷刻间笼罩整片大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接踵而至的闪电直直地劈在路旁的树桠上。两旁粗壮的大树一个个倒下，逼得萧栐蝶只能不停的后腿，直到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在她以为生命即将结束时，雷鸣戛然而止。

　　一件事情结束，只是意味着另一件事情的开始。

　　萧栐蝶目光所及的地方开始被雾霭所遮盖，不过一会儿，眼前就只剩白芒了。她双手胡乱地挥舞，似乎想要拨开这一片浓雾，可惜并未如她所愿，这些雾气，只是越来越浓重罢了。

　　“姑娘，别费力气了，用内力止住鼻息吧，这样你会好受些。”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入萧栐蝶的耳里，更加真切，也更加诡秘了，她，甚至连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都辨别不出。

　　“你说...咳咳...什么？”

　　感觉到雾气随着她的呼吸进入体内，胸口同时变得闷闷的。她用力地拍着胸口，情况却未见好转。

　　“糟糕！”

　　那人像是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惊叹一声。

　　萧栐蝶猜测声音的主人摆动了手臂，因为有什么东西掠过了自己的脸颊。

　　大雾渐渐散去了。

　　揉揉双眼，萧栐蝶想要让自己的意识更加集中。然而当她抬头去看大雾散去的方向，却惊悚的发现，立于树木尸体之上的，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脑袋。

　　（未完——）

　　萧栐蝶再次感觉到难以呼吸，并非出于外在，只是单纯地对眼前的所见之景感到害怕。

　　那脑袋缠着绷带，遮去了左眼及左耳。右眼空洞无神，丝丝血迹从眼角开始蔓延，向耳后延伸着。

　　那脑袋见萧栐蝶恐惧不已，唇角一勾，嫣红的唇瓣微张，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兴许是动作太大，绷带的街头断裂，慢慢的松解开来，缀着白骨耳钉的左耳出现在萧栐蝶的眼前，紧随其后的，是那只失掉了眼珠的左眼。

　　双腿下意识的倒退，想要脱离开这副荒诞的画面，然而才刚跨出一步，萧栐蝶的身子就撞上了一堵厚重的墙，她回首，却只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姑娘，您还是别费力气了。”脑袋嫣红的双唇开始蠕动，吐出一个个残忍的字眼，“我已经将附近的几条大道用气封了起来，凭你现在力量恐怕很难将其打开，你还是平静下来，先听听我说的话，在做决定也不迟啊！”

　　萧栐蝶回头，顺了顺气，对着那残缺的脑袋，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老婆婆，您何必放这样一个怪物来吓唬我呢，有什么事情，怎不当面指教呢？”

　　有清风拂过耳畔，萧栐蝶知晓，那是铺设气场的人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隐于脑袋之内的老人目光微微晃动，手在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

　　许久，布满皱纹的脸上开始凝聚起凶光，手也移至身后，握紧了腰际泛着银光的刀柄。

　　只见那脑袋眼角的血色开始急速扩张，很快就布满了右半边脸，继续侵蚀洁白的绷带。没有眼珠的左眼慢慢汇聚出一小簇火苗，将满脸的血迹照的更加鲜红。

　　“小姑娘。”再次开口，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杀气，“我本只想告诉你那件事，让你自生自灭，可惜你却生的这样一幅脾性，让我不得不除掉你。”

　　“呵呵，婆婆是要杀我么？理由呢？”萧栐蝶只是一介凡人，不会舞刀弄剑，也不会操纵气，面对此情此景，她却依然能够淡然处之。

　　“小姑娘，你真的是个怪物啊，到底，你的人性是被什么所扭曲了？”

　　砰——

　　心脏漏跳了一拍，萧栐蝶仿佛又重回了那个梦境。那蔓延的黑暗，阴森的笑容，冰冷的声音，还有那个依然笑得无邪的自己。

　　我的人性，扭曲了么？

　　心底刹那间的动摇是老人动手的最好时机，那脑袋左右摇晃了一下，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片片白雾。左眼的火苗开始溢出，笼罩整个天空，右眼有缕缕黄烟冒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使得萧栐蝶的全身逐渐失去了力气，缓缓的向后倒去。

　　在闭上眼的瞬间，萧栐蝶看见另一道白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