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引》舟济

1、序：箜篌引

　　壹

　　“卢谿郡南夜泊舟，夜闻两岸羌戎讴，其时月黑猿啾啾……”

　　边塞一片寂静，干燥的风追赶着黄沙。边营的将士们瘫倒在一片黄沙中，脸上满是血污。

　　“吴老二，你说，咱们替这软弱的皇帝小儿守着边塞，打着羌国，死了这么多兄弟……有意义吗……”一名大兵问道。

　　经过一场恶战，他的声音很疲惫。

　　“老姜，说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啊。”老姜旁边喝酒的大胡子，也就是吴老二说道。

　　老姜扭过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哎，冉哥，听说嫂子特贤惠，等这一仗打完，哥几个去你家喝酒去。”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人说着。他的脸上还有着稚气 刚及冠没多久。

　　“小刘，喝酒你冉哥我可不敢，怕你嫂子拿笤帚抽我。”姜冉爽朗地笑着。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哈哈，过几日我回家看看你嫂子。”姜冉说。

　　“老姜，真是羡慕你们俩的夫妻感情啊……”吴老二感慨。

　　姜冉没有回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只是敲着碗唱道。

　　所有的将士好似有了感触，一起唱了起来。

　　贰

　　边沙镇一处破院内——

　　“河儿，快来，娘给你做了套新衣裳，看看合不合身。”一名衣着破烂的妇人对着那边劈柴的男孩招手。

　　那男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男孩擦了擦汗，回道：“娘，河儿劈完这柴就来。”

　　“你这孩子，和你爹的性子一模一样，手头的事不做完啊就不罢休。”妇人笑骂着。

　　“那可不嘛，娘，四喜子他爹总说我的性子像爹，模样长得像娘。”男孩嘿嘿一笑。

　　“好了好了，你这嘴啊。你的新衣裳娘放在这里了，你爹说过两日从边塞回来看咱们娘俩，娘得给你爹也做一身新衣裳。”

　　“嗯嗯，娘，等爹回来，河儿要爹叫我耍剑。”

　　“好，你这泼孩子。”妇人笑着点了点男孩的头。

　　叁

　　边塞战场的号角已吹响了，狼烟已燃起，战士们的怒吼震天动地。

　　“蕙兰，蕙兰，你相公回来了！”一名大娘冲进破院喊道。

　　茅屋中的妇人，也就是蕙兰忽地站了起来。

　　“阿冉……”

　　“兰儿，我回来了，你与河儿可还好？”姜冉哽咽道。

　　“我与河儿一切都好……”蕙兰话还没说完，先前的大娘慌慌张张地又跑来了。

　　“边……边塞失守了，将士们一个都没回来……快……快跑……”话未说完，一队羌国骑兵冲了进来，狂笑这把长矛插今大娘的身体。血污溅了姜朔河一身。

　　姜朔河看着之前还在叫他们快跑的大娘就这样倒在他的面前，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猛然变得空洞——

　　肆

　　“你爹就是个懦夫！”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姜朔河大声道。

　　“不……我爹不是懦夫……”姜朔河抱着头低声道。

　　“你爹就是懦夫！不是懦夫为什么全营的将士都死了，只有你爹没死！”一个妇人满脸凶相地说。“我相公死了，他是我儿子的爹！”

　　那妇人说着红了眼眶。

　　“啪——”

　　姜朔河捂着脸。他的脸被打了，肿得老高。姜朔河愣住了，因为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最疼爱他的娘！

　　“对不起，我替你教训他了——看什么看！赶紧走，兔崽子还敢惹事了？！”

　　破院内——

　　蕙兰正替姜朔河消肿。

　　“河儿……娘对不起你……娘……”看着姜朔河敛下的眸子，蕙兰鼻子一酸，后竟是哽咽了半天。

　　“……娘，孩儿没事。”姜朔河拨开蕙兰的手，转身进了屋子。

　　蕙兰看着姜朔河的背影，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

　　伍

　　寒冷的十二月——

　　而姜朔河在凿了冰洞的河边抓鱼，半天一尾都没捞到。

　　姜朔河不禁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此刻的他才有个七岁孩子的样子。此刻的他不必面对欺负忍气吞声，也不必在母亲的面前装老成。

　　“咯吱——”

　　姜朔河听见后面传来踩雪的声音，转过头便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着他。

　　姜朔河把那男人带回了家。姜冉去山林里捡柴还没有回家。

　　那男人说他是一个商队的商人，和同伴走散了，才到了这里。

　　到家后，他只记得他的娘看见那男人时脸色变得刷白，过后强颜欢笑（姜朔河看得出来）地把他赶去屋外的厨房烧火。

　　他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蕙兰急匆匆地掀开了连接厨房和里屋的帘子，脸色十分不好，只是催促姜朔河赶紧收拾行李。

　　姜朔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后来……后来他们就到了羌国。

　　姜朔河这时才知道，他爹是羌国大王最疼爱的王子，这个身份蕙兰也是知道的。所以在看见那男人——哦，现在应该叫阿古拉了，面色才会不愉。

　　就这样，姜朔河稀里糊涂地成为了羌国王宫里面最惹不得的人——他毕竟是大王最疼爱的王子——姜冉的儿子。

　　八年后，羌国攻打大景，战败，不得已送出一名质子。

　　而这名质子便是姜朔河。

　　陆

　　窗外暴风骤雨，屋内闭目养神的姜朔河停止了回忆，看着面前跳动的烛火，伸手掐灭了火焰。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