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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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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正厅,知县陪着一华服青年饮酒。
“李大人,粗茶淡饭,有招待不周处,还请谅解。”
李远兀自喝酒,不拿正眼看知县。
知县面色不变,殷殷勤勤的说些恭维话,姿态十足十的低。
丫鬟这时上了一碟月饼,正在李远面前,他意味不明的瞥了丫鬟一眼,哼了一声。
知县小心看李远面色,抬袖擦了擦额头冷汗,厉声呵斥:“退下。”
“且慢。”
李远饶有兴趣的端详跪在脚边的丫鬟,看到她肩膀一抽一抽的,笑了一下转向知县。
“何必大惊小怪。”
知县陪笑,又看向丫鬟:“还不多谢李大人宽宏大量。”
丫鬟一叠声感谢听得李远烦不胜烦,他抬手,丫鬟立马噤声。
“去后面伺候着。”
丫鬟哆哆嗦嗦起身站在后面,低垂着头缩着肩膀,尽量降低存在感。
碟子里摆了三块月饼,圆圆的看着倒是可爱,李远随意瞥了眼,看到月饼上有字,眯眼认出三个月饼上分别印着“莲蓉、蛋黄莲蓉、火腿”三个字,一时来了兴趣。
他拿起最让他好奇的火腿月饼掰开,见其中果是火腿,好奇的尝了一口,扬了扬眉毛,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李远慢慢吃完一整个火腿月饼,看向战战兢兢的知县,难得露出笑容。
“这月饼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刘知县治下还有这般稀奇吃食。”
知县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一半,想着回话却愣了神,刚刚分明见月饼是肉馅的,他倒也没听说过,视线转到丫鬟身上。
“今儿月饼味道可是厨房新想出的?”
丫鬟垂手回话,声音犹带颤。
“回老爷,今儿月饼是外面买的。”
“哦?”知县惊了一瞬,很快吩咐,“你去再多买些回来。”
丫鬟心里暗暗叫苦,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老爷,月饼是仙记新品,今儿已经全卖完了。”
知县气红了面皮,欲要责骂,顾忌着李远。
丫鬟跪在地上呜呜的哭,哭的李远心烦:“行了,下去吧。”
知县见李远直接越过他指使下人,心里不快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一顿饭吃完,只有李远真正舒心,他呷了口茶,氤氲雾气笼罩下的眉眼生的极美。
“这次上面对你很满意。”
有了这句话,知县心里的大石头才真正放下了,他笑道:“多亏大人美言。”
美什么言呢,若不是疫情控制的好结束的快,他这顶乌纱帽非掉了不可。
李远哼笑一声,吩咐:“赶紧将我要的人带来。”
小溪村学堂里书声朗朗,宋知讲完最后一段合上书,推开门刚要进屋坐坐,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他站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听出喧闹声越发大了,纷乱脚步声停在大门口。
他迟疑了一下,前去开门。
“宋夫子,得罪了。”为首官差正是宋知熟识之人,他看了宋知一眼,又看向身后,“带走。”
面对这番变故,宋知神色不变,视线扫过焦急的村长、看热闹的村民最终落到为首官差脸上。
“进来坐坐。”
热闹的学堂陡然安静下来,宋知给孩子们放了假,又对村长说了声抱歉,想到孩子们面上的不舍,难得心软了。
“上面催的紧,我也拖不了多久。”
为首官差和宋知关系不错,这才没有当场带走他,他看向宋知,从他脸上没看到一点儿慌乱,这副从容样子简直让人怀疑他早就听到风声,可是官差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是才得到命令,在这之前是一点不知情。
就是现在除了得到命令抓宋知,对于其他也是一概不知,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想。
“早上知县迎了一位京城来的大人,姓李。”
宋知承其好意,笑着点点头,看了看天色。
“容我写一封信。”
“请便。”
宋知写信的功夫,官差就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看,不妨想到今早来的大人,都是一身气度,宋知气度更甚,想到这里,越发坚信宋知此人绝非常人。
宋知落下最后一笔,等墨迹干了,将信纸折成方块压在砚台下,久久摩挲着信纸。
官差以为他还要看一会儿,就见他转身走来。
“走吧。”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宋知利落上车,在摇摇晃晃中离小溪村越发远了。
与此同时,夏遇突然心间发闷,面色苍白如雪。
赵清清吓了一跳,扶着夏遇走到后院房中床上坐下,又倒了杯茶递到夏遇手中。
“刚刚吓了我一跳。”赵清清仔细看夏遇面色,还是担心,“不行,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夏遇忙拉住赵清清:“不用那么麻烦,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见赵清清一脸不信,他笑了笑,拉着赵清清坐下。
“真的,可能没休息好,有点累。”
“想什么呢,没休息好?”
夏遇没回答,捧着茶慢慢喝,颊边露出一抹笑。
因着赵清清实在不放心让夏遇再忙活,夏遇只好躺在床上歇着,等人走了,不免想到宋知,满心期待中突然涌上一丝心慌,他拍拍胸口,笑自己想太多。
终于到了黄昏,关上店门,夏遇和赵清清上了牛车回村。
离村越近,夏遇心口越闷,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进村后,才渐渐感到舒心。
一个人赶着大黄走到学堂门口,他探头朝里望了两眼,没见着灯亮,心里正奇怪,笑着喊了两声:“宋知,宋知。”
迟迟没人回应,心里没由来的恐慌,并且这种情绪在不断壮大,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把他攫住了,难以喘息。
他缓了片刻,下车时差点摔一跤,所幸门没关,夏遇轻轻推开门,走到堂屋门前,轻轻推门进去,室内一片昏暗。
渐渐的,他适应了这种昏暗,走到桌边点亮烛台,暖黄的烛火照亮这间卧房。
这是夏遇第一次进宋知卧房,第一印象就是简洁,里面靠墙放了一张床,床边立着一个衣柜,前面靠窗摆了一张木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夏遇走到桌边,看见压在砚台下的信纸,透过纸能看到黑色的墨痕,他意识到这是一封信。
可是,宋知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下一封信呢?他不敢再想,盯着信纸久久发呆。
等到月亮爬上天际,他终于伸出手拿起砚台取出底下的信,轻轻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夏遇抬头,透过窗子看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四的月亮也是圆的,却不是团圆的圆。
他走了,宋知走了,在十五夜前夕,在大婚夜前夕。
夏遇将信纸原封不动叠好,小心的放在怀中,他起身环视一周,重新关上门,转身往家走。
大黄不要人牵,晃晃悠悠跟在主人后面回家。
夏遇像往常一样牵着大黄进牛棚,给食槽添上新鲜草料,给水槽添上水,他甚至还有闲心帮大黄梳理毛发,只是没心情吃晚饭。
他浑身卸了力似的躺倒在躺椅上,心跟着躺椅晃晃悠悠找不到实处,头顶的月亮亮的出奇,皎洁的月光洒了一身,温柔的像情人的吻。
夏遇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等衣襟湿了才觉出哭了,无人的十四夜,他蜷缩在躺椅中孩子似的呜咽。
哭累了,夏遇躺到床上,将被子蒙过头顶,眼中又落下泪来。
长夜漫漫,夏遇知道他会回来。
驿馆中,宋知从床上起身坐到窗边,推开窗子才发现下雨了,雨丝细细,沙沙沙,听在耳中勾起无边愁绪,宋知看着小溪村方向听了一夜雨声。
宋知走后,夏遇生活依旧,仙记生意越发红火。
让新老顾客意外的是,仙记出新品的速度更快了,以前一个月才出一次新品,现在一月出四五次,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吃食,吃着味美,让人直呼抢钱。
账上赚的钱越来越多,赵清清有天见了吃了一惊,他捂着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夏哥儿,这么多钱。”
引得夏遇伸手捏他的脸:“还会赚的更多。”
“赚那么多干嘛?”
夏遇松手,垂下眼很快又抬眼笑:“我打算把铺子开到京城。”
赵清清没忽略夏遇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自宋知走后,夏遇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们都不提宋知,就像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可是,曾经拥有过,又怎么忽略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呢?
夏遇每天醒来时、吃饭时、在家里、在仙记、在路上都会想起宋知,身处两人相处过的场景,脑中回放两人相处时的情形,点点滴滴,忘不了也不想忘。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会回来,夏遇对此深信不疑,他决心去找宋知而不是在原地等人回来。
京城离这里很远,也可以离这里很近。
晚间,突然下了一阵急雨,夏遇躺在躺椅上裹着被子听雨声,雨点啪嗒啪嗒,打在地上也落在他的心湖中,他摩挲到无名指上的戒圈,放到唇边吻了吻,像曾经亲吻宋知那样。
过一阵,雨停了,他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在无边夜色中渐渐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