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大陆》麒麟玉

104、第 104 章

　　时光流逝转眼数年，这个世界已彻底恢复了生机，四处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所有人似乎都忘了那段被殖民的屈辱，甚至都不再记得曾经的满目疮痍和荒芜颓废。
　　只有那依旧冒着白烟的神光殿还在叙述着曾经的历史，它像一个落魄的王者，倔强的站着不肯屈服偏偏又尽职尽责的为这个世界带来光明。

　　守灵是个好皇帝，可谓盖世英主，他杀伐果断偏又心慈人善，数百叛徒人头落地不过是他弹指一挥间的事，乔装改扮赈灾施粥也是他亲力亲为，杀大皇子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魔影的死必须要有人来偿命，偏又留下了长公主的命。
　　世人都道皇上念及手足之情手下留情，却没人知道长公主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将整个那都一族拱手相让。
　　也只有对他了如指掌的人才知道他表面仁者实则是何等的狠绝无情，先开始是与他周旋未曾寻得机会，到后来迪明是发自心底的怕了他了。
　　这人不是不能救，而是根本不敢救，要知道这世上可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个神族之人，外面四处游历隐藏身份的神族足足不下数百人。哥哥是救出来了，外面的人怎么办？大家一起跑吗？往哪跑？
　　关于这一点他知道，皇上也知道，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也是出于几方考量的。一是留下神族人的性命的确大有用处，要知道凡人最多略懂皮毛，很多神族留下的先进科技最终也只能靠神族的人来维持。
　　比如说那神光殿，几次出现问题若非有能人出手只怕早就出了大麻烦，而这所谓的能人除了神族还有谁？他们既然敢混进来想必也是怕神光殿出现故障而对这个刚刚稳定的世界带来大麻烦。届时莫说凡人遭殃，他们只怕也落不得好下场。
　　对此守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不敢纠结过深。当然他也十分清楚神族的先进科技能为凡人带来巨大的福音，不可不用。比如说他的身体，他是被神族毁的也是被神族救的，之所以能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全要拜神族留下的先进医疗设备所赐。
　　否则按戾鬼岛众人的命数来算他根本活不了几年。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神族如此作为想必也是出于一种讨好，要知道他们的首领可还在宫里押着呢。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神天也就成了制约两方平衡的一种存在，所以他只能被关着.关着，两方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一旦迪明擅做主张把人救了，势必会让皇上大怒，以他的脾气秉性即使彻底毁了那神光殿也定会对神族残部斩尽杀绝！

　　迪明曾暗中与残部联系过，几方商讨之后也觉得不易冒险，毕竟他们是没有退路的，更何况即使他们想救也得神天配合才是，可偏偏神天他不肯配合又能怎么办？
　　迪明自是不愿意哥哥在牢中受苦，几年下来不人不鬼的活着，可几番劝说也无济于事。
　　动手打晕绑出来？开玩笑，他可不是哥哥的对手，旁人都道青丝给他用了媚骨散化去了他满身功力，殊不知早在许久前胡伢就派迪明传了消息，吩咐残部从戾鬼岛斗尸场寻来了唯剩不多的药尸水，并很快参考其中药性研制出了特质解药，彻底解了那媚骨散的药性。
　　别看他眼下在牢里关着可他武力依旧高强，世间鲜有敌手。就凭迪明当兵时学来的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他斗，牙都得被打没了。
　　胡伢之所以不肯离开也并非全是对守灵念念不忘，死死相守，外面的局势他一清二楚，一旦他离开或自戕守灵大怒之下必定大开杀戒，届时外面那些手下只怕一个也活不成，更何况守灵手里还押着迪明这么个人质呢。
　　以至于先前计划好的一切全部泡汤，如今还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于是日拖一日日复一日，拖到守灵大婚，拖到他妻妾成群，拖到他生儿育女，足足拖了数年之久直到现在。
　　也好在守灵没有把事做的太绝，至少迪明偶尔偷偷去地牢探望这种事他基本视而不见。人嘛，有时候别把事做绝了，何况无伤大雅。自己已经撤掉了地牢之内所有的人，那个人许久不见活人，话更是没人与他说上一句，日子久了不疯才怪，若当真疯了才失了价值。

　　那天路上迪明偶遇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正在潭水边嬉戏，迪明不想无端惹事只好暂时躲避一处，希望那娃娃玩够了早点离开。不想就在这当口那娃娃脚下一滑竟落了水，偏巧周围又无陪伴之人，守卫此处的侍卫也偷开小差跑的没了影子。迪明哪可能见死不救，脑子都没过就冲了上去。
　　事实证明这缘分到了是想挡都挡不住的，救是救着了，二人竟在另外一端出了水。上岸时那娃娃已经晕了过去，迪明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救过来。
　　娃娃哭的声大，此时想避着也来不及了，迪明本是不想让哥哥伤心的，可人家都听见了你还藏着掖着干嘛？
　　胡伢第一眼见着那孩子就喜欢的不得了，长得好看极了，就像个玉雕的娃娃，又是刚刚过了水，更显得水灵灵的。想必守灵年幼时也是这般乖巧，人见人爱。
　　可惜他此时的模样实在不招人待见，脸上的带着恐怖的面具，杂草般的长发一身破布条的衣服，疯头疯面实在吓人，娃娃吓的直往迪明身后躲，哭的更厉害了。

　　迪明尴尬的笑了笑，“你猜的不错，是他儿子，我上次见他时他还没睁眼，想不到长的这么快。”
　　胡伢不敢再吓他，只能尴尬的坐回去离的远远的。话不说字不写，最近他总是这种状态，基本什么也不问。
　　每次都是迪明自言自语，时间紧迫总是想多和他说点儿话。“哥，差不多得了，你总是这么拖着，拖到他结婚，拖到他生子，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拖到他退位？”
　　胡伢垂着眼，目光略显呆滞。
　　迪明自小到大都没见他哥哥这么颓废过，你现在给他一根绳子他能把自己吊死。“你心里明明很清楚，他已经把你忘了，否则他不会娶别人的，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家皇帝现在当的好好的，根本不用你惦记着。”
　　我惦记了吗？没有，我早放弃了，我只是不知道出去了又能去哪儿？出去了面对同僚我更没脸活着，与其如此倒不如困死在这囚牢里，也算有些价值。胡伢哀叹一声，扶住了额头。
　　迪明气急大骂道：“胡天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要还是个男人现在就出去告诉他你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告诉他神族是被你带来的，这江山这天下，他的人生全是被你毁的，他要恨你便让他一刀杀了你，若是不恨你们从头开始。有什么大不了的？犯得着你自责这么多年吗？再说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不是已经挽救了吗？我真想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怕什么呀？”
　　怕什么？我什么都怕！背他娶妻生子，毁他大好河山，断他锦绣前程，害他受尽苦楚，这天下渣男能做的事我全都做尽了。偏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甚至为了一句话不惜以天子身份下跪于人。越是如此我越不敢承认，我有何脸面见他？
　　本想一死了之偏偏天不随人愿，责任太大担负的人命太多，我怎么死？生不得，死不得，老天爷还真是喜欢折磨我。
　　迪明咬牙切齿的看了他半晌，越看越气，身后娃娃见他吵的凶哭的更厉害，迪明好脾气全耗光了，从怀里摸出一个防水的油布包丢在地上抱着娃娃就走了。
　　别看他每次都骂，说到底还是心疼他哥，每次来还都不忘给他带点儿吃的。

　　回去时没敢再让那娃娃憋气，生怕一个不小心送了那娃娃的命，迪明不知从哪寻来一个防毒面具给那娃娃带了上去，虽然不是全密封的也多少能起点作用。
　　好在有惊无险的出了水，那时宫里都乱开锅了，四处敲锣打鼓的寻找小殿下，就差掘地三尺了。
　　迪明把该藏的东西藏了，抱着那娃娃避开人群一路送回寝宫，见四下无人指着那满脸泪痕的小家伙威胁道：“刚才看见的听见的一个字不许往外说哦。”
　　小家伙早被吓破了胆，见漂亮哥哥凶他更是怕的紧，赶紧点了点头。
　　迪明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话算数哦，不然晚上尿床。”又是几番威逼利诱之后才目送那小殿下进了门。
　　小殿下进了宫门见了乳娘哇的一声又哭开了，满嘴胡言乱语的嚷嚷道：“有鬼，有鬼。”

　　守灵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去探望，那时小殿下刚刚服了药睡下了，所以守灵并未在第一时间听到那些胡言乱语。据乳娘禀报，小殿下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想是落了水被人所救，至于是被谁救的不得而知，那人将他送至门外便离开了。
　　守灵原是没当回事，这宫里的奴才救主子是本份，不救才是大罪。不过也吩咐允子四处打探，找到后予以奖励一番才是。这边又下罪问责了看护不利的宫人，深夜才离开。

　　那时迪明已经隐藏了所有的行踪，换好衣服乖乖的等在帝寝之外。说是御侍，实际上有名无实，不过是个贴身伺候的下人罢了，守灵全当他是一幅会走的画，偶尔看看也顺眼。
　　他对此人全然没有那种心思，一是出于防备，二完全是因为感觉不对。身为帝者感觉超乎常人，他就是打从心里觉得此人碰不得，万万碰不得。
　　他也搞不懂这感觉从何而来，他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更何况他与那人是极像的，偶尔甚至会产生错觉，可每每那感觉一上来就会被另外一个感觉给生生压下去。
　　到后来守灵甚至都不看他，偶有兴致宁愿去找女人，好好的人都给掰直了。

　　擦身而过时守灵仅仅瞟了他一眼，刚好瞧见他发丝略有湿气未干，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又去看那人了。对此守灵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只要没有越轨之举全当积德行善了。
　　不过奏章批着批着脑中突然生出一种猜测，换做旁人若是救了小皇子定是要趁机邀功请赏的，谁又会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利用反倒偷偷闪人呢？这种事也许只有身边的这位干的出来吧？
　　若当真如此朕倒要谢谢你了！
　　守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装糊涂，你擅探死囚偏又救了小皇子，也算功过相抵了。

　　迪明隐隐觉得今日气氛不对，而且那边那位还偷偷瞧了他几眼，我脸没擦干净？他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鬓角处还有湿气，难道被他瞧出了端倪？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他为什么没怪罪呢？默认了？发了善心？如果真当如此我倒是要记你几分好了，也不枉我救你儿子一命，咱们两不相欠。

　　小孩子好得快，几日的功夫就恢复如初活蹦乱跳，好了伤疤忘了疼转眼又四处疯去了，宫人上次得了罚哪敢不紧跟着，一路追到了花园转眼又把人跟丢了。
　　闲来无事的皇上刚好到此闲逛，远远就瞧见一群找人找疯的宫人刚刚把小皇子从假山后面提溜出来，满嘴埋怨道：“小殿下，你可莫要再乱跑了，万一再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小的命都保不住了。”
　　小殿下皮的很，脖子一扬脱口来了一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听到此话守灵微微皱了眉，谁都知道这宫里的人皆是阉者，揭人不揭短常人之间断不会这样说话，小东西从哪学的舌？
　　他命人把小殿下叫到了跟前，满目慈爱的问道：“父皇问你，刚才那话是谁教你的？”
　　小殿下皱着眉头想了想，用幼嫩的声音回道：“是胡天诚。”说完又赶紧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是一个好看的哥哥说的。”
　　守灵心头一颤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小殿下被他一吼吓的不轻，浑身一哆嗦紧接着就结巴了，“儿臣，儿臣是说，是说......”
　　守灵强忍下满心急切，深深闭了一下眼缓下表情，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别怕，父皇没生气，父皇问你，你从何处听来这个名字？”
　　小殿下干咽了一下强忍住没哭，委屈巴巴的道：“上次，掉下水......”
　　掉下水？深潭密室？守灵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个名字，你再说一遍。”
　　“......胡天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