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客》卧松云

17、舍生取义

　　第十七章舍生取义

　　也不知一口气飞跃了多远。

　　他们已离开小山，来到洞庭湖畔一处比较隐匿的区域。暮色转淡，东方微微的晨光中，远处显出潇湘居旧宅黯淡的飞檐剪影。

　　沧零停身落地，双足竟没有站稳，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满布砾石的湖畔。就在他身形落地之时，却尽全力飞速转体，将抱在怀里的女子护住，让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硬磕在坚硬的砾石上。

　　许是猛力震荡的缘故，那个已是气若游丝的女子一时间恢复了意识，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沧零的衣袖，喉间闷闷哭道：“侠士，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沧零身形僵硬，想要起身，竟未能一下起来。他挣扎了两下，才坐起身子，双臂轻轻抱起叶儿，轻轻放在地上。

　　叶儿吃痛，闷哼一声，微微抬头睁开了眼睛。

　　冷淡晨光映出沧零的脸。这个一成不变冷峻如利剑的男人，现在一脸难掩的憔悴，双目还余着厮杀后的赤红。或许这个江湖上，还没有人见过名震天下的剑客沧零如此情景。

　　几缕散落鬓边的头发拂过他的脸，他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杀气凛凛的眼盯着叶儿。

　　“沧零……侠士……”叶儿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你为何要如此舍身相救，叶儿……不值。”

　　沧零毫无犹疑盯着她，“世间肯为他人请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少之又少。为这样的人舍身，当然值。”

　　叶儿怔了一下，满目泪水越发绝望汹涌，“可是，侠士，你可知，这一切，都是我骗你的……”

　　沧零眯起双眼，眉眼的线条越发笔直。

　　叶儿道：“还好老天爷到现在还留得我一条命在，让我有机会将真相告诉你。否则，我真的是死不瞑目……”

　　沧零紧绷的嘴唇只吐出一个字道：“说！”

　　叶儿闭上眼睛歇了片刻，而后振奋起精神，似是调动起了全部生命力。

　　“叶儿是王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个不假，村里人们都清楚此事，侠士自然也知道。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被选中来欺骗你。”

　　她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自幼家贫，父母无奈，将我卖给王家为奴。也多亏员外夫人乃是慈善之人，怜我年幼，不仅不作奴婢看待，还对我多有照顾。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此番小姐遭此大难枉死，我自然痛不欲生。可是，我潜入岳州城，并非是为了为小姐报仇，而是因为……那姜禄祥打探到我的底细，劫持了我的父母……是姜禄祥威胁我与他演这一出戏，目的就是……就是侠士你，和你的纯钧……”

　　沧零无语，目光却越发凌厉。

　　叶儿道：“姜禄祥对纯钧垂涎已久，多方劫夺均未成功，便用我来暗取。他知道侠士行侠仗义，对我的事绝不会坐视不管，便令我借机接近你，还让我一路留下标记，以找到你的藏身之地。这……今夜那些杀手，便是叶儿引来的……”

　　沉默，耳边只闻湖水荡过岸畔的喧嚣。

　　良久，沧零低沉的声音方才响起，“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何帮我？”

　　既然父母被姜禄祥挟持，她当不顾一切将纯钧送给那些杀手。可是，她所做所为，却是在一力维护沧零，护着纯钧。

　　叶儿没有说话，只是双眸闪闪看着沧零，眼神已开始发散了。

　　“叶儿！”沧零一惊，俯身下来看她。

　　叶儿依旧看着他不语，泪痕满颊，胸腹间鲜血汩汩涌出。她的目光已然散开，这时的她，已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沧零静静看着，看着她渐渐停止了呼吸。

　　他轻轻伸出手臂，将那具已然没有生命的躯壳抱起来，拥在膝上，很久很久。

　　岳州城。

　　姜家大宅的位置，岳州城满城皆知。然而在这偌大的宅院中，却很难知道姜禄祥的准确居所。

　　玉清竹坐在姜宅对面街头的一间茶铺门口，浅浅抿着茶。韦达坐在他旁边，无敌双剑则一脸无奈地坐在对面。

　　旁边的一张小桌，旷无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壶酒，一面喝，一面不时观察坐在对面的滴水观音。

　　“说实话，姜大官人……啊不，姜禄祥究竟住在哪里，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他其实从来没有固定的居处，可能就是怕被人刺杀吧。”李明浩看看姜宅大门，又回头看着玉清竹。

　　旷无涯在旁道：“那你们若是找他禀报什么事，又怎么找他呢？”

　　无敌双剑对视了一下，还未说话，韦达已抢着道：“至于我呢，我可是一直藏身在韦记，从来没有来过什么姜家葱家，我是不是可以……”

　　他未说完，旷无涯便皱眉喝道：“还没到问你的时候，你给我放老实点！”

　　韦达只得捂住嘴，一副被欺负的可怜相。

　　滴水观音尤翠翠从韦记被抄之后，便很少说话，此时忽然冷笑道：“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这么矫情。既然一时糊涂贪恋了金银，便要付出代价，我看你还是安静等着吧。”

　　韦达恶狠狠瞪了尤翠翠一眼，闭嘴不语。

　　这个婆娘，还不是被这小白脸迷住了？还敢在这里凶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李明浩等他们闹完，才开口道：“我们也很少见到，若是有要事需要当面禀报，我们便会跟门房说要求见龙相公。”

　　“龙锋？”旷无涯一怔。

　　李明浩道：“对，就是龙锋。他是姜禄祥的贴身护卫。若要见姜大官人，首先要通过他。”

　　玉清竹淡淡道：“我在归音坊曾见过姜禄祥，却未看到龙锋。”

　　李明浩皱眉道：“按理说，姜禄祥行止，龙锋都不离左右。或许，玉侠士不认得龙锋的形貌，错过了吧。”

　　玉清竹道：“能够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修为自然登顶。这样的剑客，气质必然不凡。而当日姜禄祥携带的手下，并无这样的人。”

　　李霜岚憋不住道：“哎呀，那姜禄祥去归音坊作甚？他难不成是去欣赏琴曲的？我看他才没有那种爱好。他还不是冲着那霓羽姑娘去的？去那种地方，可能会带着些远离的奴役，却不会带着贴身护卫，你说是不是？”

　　李明浩忙递眼色，令妻子少说。

　　玉清竹笑道：“既然如此，你知道如何做了？”

　　李明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玉清竹敛眸，神态却是淡淡地看着他。

　　无敌双剑情不自禁迎上他的目光，那李霜岚却是浑身一抖，李明浩慌忙低头，连连答应道：“玉侠士放心，我们夫妻已经知错有悔，决心改过自新了。这一次行动，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配合玉侠士，玉侠士就放心吧。”

　　那一边的尤翠翠冷笑着摇头。

　　韦达道：“就是就是，这个地方我们不熟悉，只有你们两个熟，你们一定要好好干啊，干得好了，我给你们打造两把最最锋利的宝剑，世上绝无仅有的，那个……”他说着瞟了玉清竹一眼，又笑道：“不收银子，不收银子！”

　　玉清竹并未理睬韦达，正色对李明浩道：“玉某从前虽未听过无敌双剑的名头，可是小山初见，领教了两位的武道心得，还交过手，对两位的双剑合璧十分欣赏。能修剑道至此，一定下过了很多功夫。只是我们习武之人，习武之前，当先学为人。为求财帛，便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乃是忘道败德之举。行至于此，一切武功修为，便是尽赴东流，如此一生一世，也与高阶武道无缘了。两位行未过远，还望迷途知返，重归正路。”

　　无敌双剑原本又窘又惧，却没有想到玉清竹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直入内心，一时间竟觉心神俱震，说不出话来。

　　他们夫妻二人，一生最痴迷的便是神剑双玉的双剑合璧，可惜生不逢时，无缘亲眼得见神剑双玉的风采，更无缘看到他们真正的双剑合璧，只能从江湖间的传说中寻找些旧日的影子，昼夜钻研双剑合璧的技艺，呕心沥血，潜心修习多年，才获得今日的成就。

　　一时糊涂，因为钱财之故为姜禄祥做事也是无奈之举，本来便没有想过要长期追随这样一个人，那日在小山上双剑被玉清竹一根树枝斩断，原本万念俱灰，有些破罐破摔之意。忽然听了玉清竹的话，震惊之余，脑中忽然清明起来，心中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只能郑重抱拳，对着玉清竹正色说了一个“是”字。

　　玉清竹微微一笑，眼中有光闪过，令人心生感动。

　　一直到日落西山，暮色升腾，街道上行人稀少，无敌双剑才出现在姜宅门口。守门人见了二人，立即上前行礼，李明浩正色抱拳道：“无敌双剑要求见龙相公。”

　　守门人听了，自然明白，立即请无敌双剑进了门房，同时便有人快速进了宅子报信。

　　姜宅大门关闭，门前两盏风灯光晕朦胧，街上稀稀落落，有晚归的行人经过，如岁月静好，暮色平和安然。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