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不是一日建国【基建】》清栉

2、寻找

　　给予亡者最终体面后，蜜丽卡清洁了下离自己最近一间房屋，将菲尼放进里屋小床，而后又重新走到雾兽最多的地方。
　　这个小村庄划分的不是很明确，东面的房屋比细面多两间，北面最少，但除了留出的空道，基本紧密联合一起，算下来也就二三十栋，每栋面积都不算大，大致在三十平米左右。
　　平均下来，可能五六个人住一屋，整体看，很大原因是面积不足的问题，农田环村，占据镇界石守护的近二分之一面积，而房屋最中心处，有个告示板和两张休息长椅，还空了一小片地，这里应该就是居民中心区了，也是雾兽还没散完的地方。

　　其实安置菲尼的房屋已经是相对完好的一处了，两层的小楼，尽管楼体没有摇摇欲坠，也还是被旁边房屋连带着倒塌半边屋顶，不过也比其他废墟来的稳定温暖。

　　再次加固临时领地的防护后，村落中的雾兽已经全部散去，丝丝缕缕的烟雾一开始还能在原地停留，一但散溢到结界边缘，或是被稀薄阳光长久照射后便淡化消失，而没有被领地笼罩的镇界石范围，雾气能悄然入侵，阳光的作用更是衰弱不少。
　　蜜丽卡触碰雾气，里头存在一些暂时无法解析出来的能量，意外有些熟悉感，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总之，并非对生物有利，长久接触后会影响心智，且遑论能诞生要人性命的雾兽。
　　可仅仅如此，还不够她继续判断目前情况。

　　得多接触一些其他生物。

　　思量片刻，蜜丽卡给菲尼施加两道魔力护盾，从他穿着的老旧马甲别上一只自己制作用于危险时自动传讯的胸针，又在一旁小桌放上收罗到一些还算干净的黑面包块和水，打算先独自出去看看。

　　她走到边缘处，分离出一个自己的分身。
　　分身承载了本体近百分之九十五的能力，由于是纯元素魔力构成，并不会对她有过多影响，存在时间由她给予的魔力高低而定。
　　随后先让分身进入了雾气。

　　比预想中的好一点，分身在雾气里行动自如，魔力比起正常环境中放出使用的消耗快上两三成，但雾气里的巨兽们更加难缠，如果不加以干涉，即只躲避而不反击，不防护，那么很轻易会被雾兽依靠无处不在的雾气肆意攻击，汲取魔力，进而存在时间大幅度降低，原先至少可随意存在长达一年的分体，只能坚持两月左右。
　　有点微妙，不使用力量反而更加容易死亡，可一旦运转能量，则能感受到雾气对人体的缓慢侵蚀。

　　蜜丽卡预估片刻，算出了只防护和躲避的情况下，可以拉长到至少九个月。
　　而如果防护，躲避，辅佐进攻，虽因为释放魔法会减少魔力，可也因为雾兽干扰降低，侵蚀减弱，则也有五个月左右。

　　老实说，还是有些麻烦的地方，诚然，多具分身对蜜丽卡不是问题，可如果需要更加遥远的旅途，除去一开始就给予大量魔力外，就只有回归本体补充魔力这一方式，而本体不便远离，分身又离开过远的情况，虽也能感受分身所遇状况，并实施分身再度分离出一个分身来续航的策略，但分身再度分离的魔力与保持本体能力百分之九十五的作用就得削弱了。
　　而再度分身主要作用也只是为了更扩散一些，为了能够让存在时间与分离开的相差无几，会使有效作用一再降低，蜜丽卡曾经最远一次尝试，是用当时能行动一年的分身进入一个国家分裂一次，大小国家不限，最后回归本体的是已经弱化到只剩百分之十左右的能量体，过程中大约分裂二十多次，现今想达成这样很难说。
　　除非能够碰到可以被吸收的纯元素资源，靠四千年前一般，纯靠汲取空气中蕴含的魔力的方式在雾气中是无法做到的。

　　就像一种霸王条款一般，雾气里没有丝毫跳动的能量，只要存在，都会被雾气吃掉，幸好蜜丽卡本身是不依靠外界魔力，分身稍弱些也没问题，她对于力量的表达方式主要还是为了顺应法则。

　　沉吟一会，蜜丽卡给自己与分身套上高密度的防护结界，试探性走出去。
　　虽然不觉得雾能伤害到她，不过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随即她们兵分两路，开始向外探索起来。

　　——————

　　蜜丽卡在周围大约十公里内行走，用意是了解村落旁雾中情况。
　　分体则以绕开复杂地理的S形路线，相对直线行走的方式往前探索。

　　在刚才，蜜丽卡发现，雾气里有着一套生态圈。
　　进入之后，雾气就不再是镇界石边界的不可视状态，能见度保持在周围十米范围，而其中居然有动植物存在，生物活动的声音明显增加，却又被模糊阻隔着，且那些融化在雾中的兽性能量体也并不攻击它们。
　　同样，动植物存在互相捕食行为体态样貌与四千年前比起来也改变不少，但相同的地方是，都残暴许多。
　　蜜丽卡可以让自己在其中行动得更加自如，但她遵循了雾气里自成一派的生态，并未扩大视野范围。

　　她试图接近一株从地上生长的，有着长茎干，与饱满穗子的巨大植株，并合理怀疑这是异化的小麦。
　　这块区域只生长了这株植物，占据将近两个蜜丽卡平行站立的宽度，极高，而旁边的土地比其他布满绿植的地方都相对平整些许，周围十公里环境都没有非常明显的高低落差，很像曾经专门用来种植而开垦过的平原地区。

　　仅仅靠近，这株植物就躁动起来，抖动感不停传出，蜜丽卡没有察觉到什么高于植物的情绪回馈，但这些雾气植物都具有奇怪活性。
　　在最基础的恐惧与害怕传递出后，这植物意外懂得趋利避害，攻击意图出现片刻就收敛得干干净净，随机安静到仿佛没有丝毫生机。

　　蜜丽卡沉吟：“看来雾气影响更多是有心智的生物，依靠本能行动的反而被包容了。”
　　不过蜜丽卡还没了解人类进入雾气内生存下去会产生的变化，还需要更多情报才能判断。

　　蜜丽卡伸出手，轻轻触碰到植物表层茎秆，能够隔绝雾气的防护展开包裹住整株植物，随即用以净化的魔力顺着掌心冲进脉络中，一路扩散至根系。
　　这一次，通过接触，感受到内里结构和种族后，蜜丽卡确信是这是小麦了。

　　异化的雾小麦无法再保持沉默，硕大麦粒兜头砸下，旋即接触蜜丽卡身上的防护瞬间炸开，轰然声不绝于耳，惊吓到它身旁其他具有活性的低矮草木，纷纷或是抽出根茎狂奔远离，或是趴伏地面钻入泥土。
　　小麦颤抖不停，浑身除了被蜜丽卡牢牢固定一段茎秆外都在肆意扭动，妄图逃离。
　　但这是徒劳的，随着魔力冲刷，加之隔绝了雾气，小麦渐渐萎靡下来，头顶的麦粒也掉落干净，体型缩小至仅有之前一半大小，地面也因为植株的改变而出现塌陷，原本小麦根系遍布的地方，仅剩蜜丽卡踩着的一小块和小麦最中间处完好。
　　尽管如此，这株小麦对比起蜜丽卡的身形还是高大到得远离一段距离才能仰头看清顶端。

　　太奇妙了，小麦的生理构造不应当长成这样，目前为止，对其他植物的观察来看，或许这小麦也是雾气里额外突变的存在。

　　思量至此，蜜丽卡挥手，将小麦收纳进自己的独立空间内。
　　独立空间是蜜丽卡为自己开辟的一个小型领域，专门用以储存具有纪念意义的事物，文明象征的存在，与传递智慧之用的书籍的空间，在这个领域里，能够单独分割出一个让小麦最低限度生存却无法动弹的空间。
　　只要带入这个世界的土壤和水分，就能保存并模拟用魔力转换的水与土壤，这两样必备资源存在，小麦就可以保持活性。
　　出于谨慎，蜜丽卡没有收纳入雾气，只留存些许小麦体内本就有的，这是因为她怕贸然剥离会导致小麦直接死亡，但净化后，这些残余的雾气也会渐渐消失。
　　而带走小麦，是为了更进一步探寻雾气带来的影响与确定雾气侵蚀后的植物还能否育种食用。

　　见十公里内最具代表和威胁的东西被自己连根拔起，蜜丽卡不再逗留，顺着来时路线回到村落，而分身还在继续前行。

　　————

　　菲尼做了一场梦。

　　年幼的他坐在村里唯一一口井的边上，村里人比现在多许多，村子也大很多，大家还没住的这么贴近，每家每户虽然都是面容疲倦，但尚且能挤出一丝笑意。

　　他看着自己三四岁孩童的手掌撑在井沿，母亲突出眼眶的眼球正蕴含笑意望着他。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家里最健康的孩子，所有人都带着期盼的目光去看向同他一样健康的其他孩子，他们是村子的底线与骄傲。
　　菲尼也自豪于此。

　　这口井其实不算安全，里头经常会散溢出些许雾气，但阴天的镇界石也会让雾气飘进来，人们虽然害怕，却也习惯，总不能不喝水。
　　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这些散出来的雾气会融合在一起，从不知名角落诞生弱小的雾兽袭击村名，体型如同鸡鸭一般，村人都能抄起扫把打散它们，随后在有阳光的天气里缓慢消失。

　　母亲还在看着他。
　　菲尼也一直回望。

　　那双眼睛就这么直视菲尼，面容却开始不断变化。
　　母亲，父亲，姐姐，弟弟，身形像幻影一样模糊起来，但那双眼睛，凸起的，藏有血丝的眼睛，依旧是母亲的双眼。
　　随后他们逐渐扭曲，化成一摊雾气流进井中。
　　菲尼着魔般将脑袋凑近井中，大声呼唤起亲人。

　　黢黑的井中骤然冲出巨兽，水声恍若咆哮，而爪尖也飞快刺向菲尼！

　　“啊啊啊啊！！！”
　　菲尼从床上猛然跃起。

　　蜜丽卡此时恰巧走回屋内，见状快步向前抚摸菲尼头顶。
　　“别怕，已经没有威胁了，已经安全了。”

　　男孩呆滞望向她，外边有块瓦掉落，啪嗒一声，打断了他混沌的思绪，这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蜜丽卡。

　　“村子，大家……”菲尼面色痛苦，他今年也不过十四岁，一直以来的生活虽谈不上富足，也别有安逸，一夜之间却全然覆灭。
　　“他们在哪里，我父亲呢，死了？都死了吗？还有没有人活着，一个人也好！”

　　“已经安置好他们的归处了，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看，”蜜丽卡神色柔和，语调平静慈和，无端透出些冷漠，她直视任何死亡，尽管悲悯依旧，却只为存活于世间的生灵，这并不冲突。
　　“但他们都离开了，你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好好休息。”

　　菲尼沉默一会，再度开口：“你……您是谁，是您救了我吗？”

　　蜜丽卡点点头：“是，我应该也算被你呼唤来的吧。”

　　“那您是魔女吗？我是说，我祈祷过魔女大人救我，如果我早点呼唤您的话，是不是就能保护父亲他们了？”

　　“你可以称呼我为魔女，事实上，魔女也是别人随意赋予我的一个名字，如果可以，请叫我蜜丽卡女士，我更喜欢这个称呼。”
　　蜜丽卡稍微纠正一下菲尼对自己的措辞，随后对他的愧疚进行否认：“并不是你早呼唤就能挽回，我的出现对你而言是种偶然，所以你不必纠结这个，是命运与我让你活下去。”

　　“先吃点东西吧，你了解这个地方吗？我是指你的家园，又或者这片土地，希望你能跟我聊聊知道的。”

　　————

　　另一边，蜜丽卡遣出的分身在一夜过后找到另一个人类生存的村落。
　　或许应该称为小镇更为合适了。

　　这个小镇比起比起菲尼所在的要大上不少，面积足足有近十个的大小，蜜丽卡甚至观察到里头存在让贸易队休整的旅馆，就在这个村落用于防护的，环村设立的最大一块镇界石碑旁，这里也是进入村落主干道的路口。
　　蜜丽卡缓步环绕边界走动，仗着小镇里的人看不清雾气有什么，打量起小镇构造。

　　这个小镇来往人数较多，但各个步履匆匆，神色慌乱，面部都戴着一块黑色的布，奔跑间被风扬起。
　　蜜丽卡注意到，有些人被简陋单架送往挂着白色帘布盖门的小楼。

　　她从不容易被注意的角落，轻而易举穿越镇界石的边界进入，这个地方恰好是小楼后边，透过打开的窗户，她能够看到屋里发生了什么。

　　“快，又一个人出现症状了，楼上还有剩余的床吗？”
　　“已经没办法接收病人了，你们那里草药还有吗，腐烂的情况停不下来！”

　　一片人仰马翻。

　　“怎么办，咱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神殿那边怎么说。”

　　蜜丽卡感知着病人的情况，很熟悉的一种诅咒，但有部分不同，因为病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需要再次解析才有把握救治。
　　不过医者几剂药下去，那个病人衰败趋势就相对稳定了，虽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她想继续再看看，奈何一开始分出的这部分只想着探索周边，没有给出更多魔力，一夜过去也差不多快消散了。

　　考虑到菲尼现在的无助，蜜丽卡觉得可以带他过来这里生活。